第58章

邊兒上一個二級廚師正尴尬地舉着鍋鏟。

面前的鍋裏已經糊成了一團,黑漆漆的,大約是怕太幹把鍋燒壞了,他又加了小半壺的水進去,這會兒全都浮在鍋上,看着惡心的慌。

注意到大家都在看他,二級廚師臉通紅:“我就想試一下新食材。”

司星看到他旁邊放着的也是醬,不過是司星之前制作好的辣椒醬,沒想到這裏也采購了。

看着廚師羞窘的表情,他出口安撫:“這個醬不能炒太久,當初做的時候就沒放油,所有的料炒好了才加的油,你現在再炒一遍很容易糊。”

那廚師驚訝:“您知道這個啊?”

急性子也在,他立馬道:“這是司老師做出來的!我剛去補了千度!”

廚師兩眼放光:“厲害!我剛剛嘗了一下,味道特別好。”

他也不說虛的,當場表示了贊嘆:“難怪你能成為三級廚師,看起來我要進步的地方還很多。”

司星笑笑。

站在巨人的肩膀上,他必定能看得更遠。

不過,說起辣椒,他想起了自己要做的第二道,陝西的油潑面。

還是他上輩子看書的時候看到的,一直念念不忘。

陳忠實的《白鹿原》裏有很多的陝西美食,比如白靈做的那碗堿面放多了的臊子面,鹿子霖每日早晨都要吃的羊肉泡馍,以及改變了黑娃一生的水晶餅。

然而更吸引司星的,還是那一碗油潑面,後來又叫油潑辣子biangbiang面。

關中,也就是陝西那一塊都有一句流傳許久的話:“門簾挂個席片子,屋裏吃着biangbiang子。”

後來《白鹿原》拍了電視劇以後,司星也對他們大口嗦面的場景印象深刻。

裏面仙草把褲帶寬的油潑面下鍋煮熟,撈進碗裏以後放上臊子,拿熱油一潑,筷子一拌,辣味就能沖進鼻子裏。

和前頭做的炸醬面要用刀切不同,油潑面的面條不切,是擀成粗/長條以後,往中間抹上油,直接抻開的,抻開以後撕成兩條直接就能下鍋,起鍋以後撒上蔥花碎、花椒粉和鹽以及黃瓜絲之類的配菜,用燒的滾燙的菜籽油在上面澆上三澆,這碗面就好了。

司星按着步驟走。

完成的油潑面紅通通的,看着就很喜慶。

有些人做油潑面的時候抻面不到位,把面弄得很厚,但是清朝時期有本《素食說略》裏曾說:“其以水和面,入鹽、堿、清水揉勻,複以濕布,俟其融合,扯為細條。煮之,名為桢面。”

“做法以陝西朝邑、同州為最佳,其薄等與韭葉,其細比于挂面,可以成三棱執行,可以成中空之形。”

油潑面的香味兒實在過于霸道,花椒與辣椒特有的香味被熱油刺激出來,在後廚裏飄蕩着。

下午惡補了司星以前視頻的急性子差點直接摔鍋鏟。

“唉,看完司老師的美食好受打擊啊。”急性子愁眉苦臉,“我但凡能有十分之一,我早就成了三級廚師了。”

紅棉襖也在後廚,聞見了空氣裏的鮮香味默不作聲。

他很想說不過這樣,然而猶豫了一下,還是認栽一樣繼續切着手裏的蘿蔔片。

蔣老倒是不客氣,直接說:“我嘗嘗你這面。”

司星做的有多,便給他下了一小碗。

面很薄,送進嘴裏卻有些筋道,更先嘗到的的是附着在表面的辣椒面和花椒面,鮮香麻辣,司星知道蔣老吃醋,給他放了一點,這面裏就帶了一點兒酸辣味。

蔣老兩口就把面嗦完了:“吃着很痛快!”

司星彎了眼。

陝西那一塊的美食都這樣,粗犷中帶着一點細,譬如羊肉泡馍,馍馍開頭吃的時候有點幹硬,在羊肉湯裏泡上一陣子就變成細軟的,能抿進胃裏,叫人一下子就能想起高原荒漠之上漂浮的細沙。

司星曾經自駕游,從南方某座小城一路開到了川省,路上經過了徽省、鄂省、陝西,徽省給他的感覺是空曠,鄂省則像是個過渡帶,從平坦慢慢上升,陝西就是标準的高原了。

司星依舊記得,那天早上他睡得朦朦胧胧,從霧蒙蒙的汽車窗子往外看,黃沙裹挾着風吹亂枯草的場景。

他去過許多的城市與省份,每一個地方都有不同的風土人情,光走着逛着,都會生出油然的自豪之情:這一大片土地,都是他的祖國。

各種文化都在這一片土地上蓬勃發展着,江蘇的六朝古都、北京的京劇、河北的多民族建築、內蒙古的草原文化和少數民族的民謠、山東的士林風氣等等。

唉。

越想越覺得惆悵。

為什麽到了星際時代,這些文化就開始沒落了呢?

司星甚至想再來一次自駕游,去往各地,看一看各地的美食。

等國宴結束以後吧。

司星想。

做完了北京的炸醬面和陝西的油潑面,就到了河南的燴面。

燴面屬于豫菜體系,中國有八大菜系:魯菜、川菜、粵菜、蘇菜、閩菜、浙菜、湘菜和徽菜。前四者成名于清代,後四者成名于近現代。

豫菜卻不屬于其中,原因是它的成名時期更加得早,在北宋時期,豫菜就開始形成并且盛行了,後面的八大菜系多多少少有受到豫菜的影響,而且,有烹饪鼻祖之稱的伊尹就出生在河南開封,業內也有說豫菜是各大菜系之母的。

豫菜的主要傳統是五味調和,強調和諧、适中,因此,才會有燴面。

燴面的面條與油潑面的面相同。

而它的精華就在于燴面的湯。

最開始窮人不講究的時候,什麽配菜都愛往裏頭加,雜七雜八混在一起,菘菜、蘿蔔之類的,都加到面裏頭,熱氣騰騰的一碗,稀裏呼嚕就能灌進胃裏,再冷的冬天都能冒出一身的熱汗。

後來人們就講究了。

湯換成了羊湯,羊肉與羊骨混合炖在一起,講究大火猛滾,小火輕煨,過後再撒上七八味兒的中藥:黨參、當歸、白芷之類的,為的是營養豐富、養生。

配菜也更豐富了,什麽鹌鹑蛋、海帶絲、海參之類的都往裏頭加。

相傳八國聯軍侵華過後,慈禧太後落難逃亡,還不忘讓大總管給她來一碗燴面。

這後廚房準備的菜都是最新鮮的,司星挑了一些味道鮮美的放進去。

本來羊肉湯應該要炖煮5個小時以上,但是時間來不及了,司星只能動用了星際高科技,加速炖煮,不過半小時就能好,表面上看來是一樣的,色白湯濃,但這種加速炖煮的到底口感不如正常炖煮的食材,勉強湊活。

這一碗燴面司星沒有加辣,保留了原汁原味的羊肉湯。

燴面講究大碗,司星直接挑了廚房最大的一個,藍底青花的大瓷碗,色澤濃白的羊肉湯,翠綠挺括的小青菜、滴溜圓滾的鹌鹑蛋……

蔣老忽然就無心做菜了。

他現在最想做的就是坐在司星旁邊,端着大碗哧溜哧溜吃面。

過後司星又做了四川的擔擔面、河北的龍須面、山東的打鹵面。

擔擔面也是“中國十大面條”之一,最開始是小販挑着擔子叫賣得來的名字,與其他面條相比,擔擔面的調料很多,除了基礎的醬油等,還會加碎米芽菜,也就是腌制好的芥菜絲兒鹹口的,炒肉末特別好吃,混進面裏很香。

除了一些差不多的配菜,四川擔擔面還會加一樣特殊的菜:豌豆尖尖。

四川人是真的很喜歡吃豌豆尖尖,平常下面必定都要放一把,吃火鍋也要燙一把,就饞它一個嫩。

打鹵面就主要是用鹵的東西拌白面,分清鹵和混鹵,比較重口。

龍須面就是現代人常吃的挂面了,本來是二月二龍擡頭吃的多一點,後來機械化生産以後就流入了千萬家。

外頭坐着的都是大男人,司星全都用大碗盛的面,直接用托盤端了出去。

五種面五種口味。

八個人準備的菜飯放滿了吃飯的大長條桌。

所有人統一落座,心裏頭還挨個批判着桌上的菜有哪些不夠味兒,顏色不夠好,味道不夠香,食材搭配不夠營養。

表面上都和和氣氣的,其實內裏都有一股子高傲勁兒。

在座各位最有權威的仍舊是紅棉襖老頭,等所有人坐定了,他正襟危坐:“咱們都是廚師,不說那些虛的,誰的東西做的好,誰的東西欠缺點什麽,咱們都提出來,給對方提點進步意見。”

他這回也做了菜,說出這話也還算公正。

他們都提前了筷子,預備着嘗一嘗這些菜。

誰料還沒下筷子呢,外頭就傳來了敲門的聲音。

有年輕廚師拉開了門,探頭看了一眼。

穿着一身襯衫馬甲的謝洵正站在門外,西裝搭在胳膊上,戴着金絲邊的眼鏡,看到有人開門點了一下頭:“你好。”

這廚師也經常上網,自然看過財經新聞的常駐人物,但是正因為知道,他才覺得很奇怪啊。

為什麽謝洵一個商人,跑這來了?!

雖然疑惑,他也不好将人家關在門外,便大拉開了門,讓他進來。

謝洵一進門就看見了背對着他坐着的司星,都不用看正臉,看這腰身就能認得出來。

正這麽想着,司星回過頭,看見他,明顯露出疑惑又驚喜的目光。

作者有話要說:謝總:廢話,這腰我摟好幾回了!

你們每個人都像是鑽了我的存稿箱一樣機智,可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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