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小狐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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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雲壓頂,午後天光霎時暗淡,暴雨欲來。

密林深處的山崖之上,聚有十幾人成對峙局勢,山間清風看好戲般大搖大擺地游走其間,拂得衆人衣袖翩跹。

一方人多勢衆,個個手持兵刃,狀如魁梧莽漢,另一方只有一人,手無寸鐵,身形颀長清癯,恰似風華正茂的少年郎。

很快,少年郎被逼到懸崖邊緣。

風趁機呼嘯而過,吹落少年那彙聚至下颌的汗珠。

汗珠墜在玄色暗繡團龍衣袍的前襟上,洇出一點微末濕濡。

赫連恪并未察覺這細小的沾染,他滿頭大汗,粗喘着調整因疾奔而起的混亂氣息。

即便身處險境,赫連恪面上也并無驚慌之色,他一眨不眨地盯着對面的匪徒,眼眸中威懾盡顯。

那十幾人還在漸漸逼近,他下意識退後幾步,腳後雜亂的石子受到驚動滑落懸崖不見蹤跡,只留下沉悶的脆響。

無路可退。

赫連恪深吸一口氣,厲聲道:“你們并非尋常的匪徒,是誰派你們來追殺我的?”

聽言,帶頭的匪徒笑而不語。

有幾個匪徒則面露異色,他們愈加握緊手中武器,并不應答。

“想必你們之中有人知曉我的身份,我乃當朝太子。”

自明身份後,見幾個匪徒神色微訝,赫連恪從容不迫地拭去額上的汗,舉手投足間,是渾然天成的威嚴氣勢。

“那人許你們的條件,本太子能給出更好的,只要你們自願歸降,說出受何人指使。本太子必定既往不咎,讓你們安享一世的富貴榮華。”

此話一出,那幾個本就驚訝的匪徒拿刀的手松了些勁,他們左顧右盼,顯然在猶疑。

為首的人狠狠剜了赫連恪一眼,啐了聲:“我呸,死到臨頭還這麽多話,真以為上下兩嘴皮子一碰就能成什麽太子皇子了?那我還說我是你爺爺!!”

赫連恪:“你!”

這人完全不給赫連恪自證身份的機會,喝道:“別被這小子唬住了,兄弟們!都給我上!誰先砍下他的頭,可得黃金百兩!!”

糟了!

赫連恪臉色一變。

看着兇相畢露沖過來的匪徒們,他心一橫——反正橫豎都是一死,落到這群人手上還不如自我了斷。

赫連恪咬了咬牙,轉身跳下了懸崖......

不知過了多久,赫連恪緩緩睜開眼,入目是青翠繁密的樹葉枝桠,耳畔還傳來陣陣鳥鳴。

他愣了愣,才如夢初醒,猛地坐起身。

“嘶——”

起身太急,牽扯到手臂上的傷,赫連恪疼得倒吸氣。

他側頭查看傷勢,左大臂上鮮血淋漓,傷口看起來可怖,他試着活動了一下,所幸未傷及筋骨,不過是皮外擦傷。

赫連恪緊抿唇,将與血肉粘連在一起的衣布撕了下來,略微打理了一下傷口。

處理完,赫連恪稍稍舒氣。

四處張望,他發現自己身處在榕樹巨大的枝幹上,從那麽高的地方跳下來,居然只有一處擦傷,真是不幸中的萬幸。

想來正是這古榕樹救了他。

赫連恪爬下樹,朝巨樹鄭重鞠了一躬,作揖道:“多謝救命之恩。”

禮畢,他瞧見榕樹另一側漏出了一團白色的毛茸茸的東西,像是......獸類的尾巴?

巨樹粗壯的主幹将那物的本體遮得嚴嚴實實,赫連恪心生好奇,繞過去查看——

是一只昏睡不醒的白狐。

這白狐看起來可愛極了,略微有些胖墩墩的,毛發油光發亮,不似山野間風吹日曬、自力更生長大的,更像是家養的,而且被養得很好。

真的太可愛了!

本身逢險境,萬幸死裏逃生,又遇見如此可人的玩意,赫連恪只覺得懸着的心被融化了,他好想去摸一摸這小狐貍啊!

就......摸一下,就一下。

赫連恪面上浮現出了連他自己都未察覺的笑意,怕吵醒安睡的白狐,他輕手輕腳、小心翼翼地湊近,蹲下身緩緩伸出手順着毛摸了一下。

小狐貍完全沒反應。

赫連恪忍不住又摸了一下,小狐貍還是毫無反應。

赫連恪膽子大了,連摸了好幾下後,發覺不對——白狐身上很燙,不像是在安睡,更像是暈過去了。

于是,赫連恪輕輕推了推,小狐貍依然沒有要醒的跡象。

情況不妙,怕不是害了病。

赫連恪蹙眉環顧四周,此地位于懸崖之下,樹木蔥茏,這般深山老林裏定會有其它野獸留存。

如今小狐貍病倒于此,周圍并無同伴相護,留在這恐會落入猛獸之口。

赫連恪思量一番,最後忍着手臂上的疼痛将白狐抱在了懷裏。

他起身,看向懷中,目光溫柔堅定:“小狐貍,你我相逢一場也算是有緣。這山野茫茫也不知能否走得出去,我們只能相依為命了,若是能出去,我便找來最好的獸醫救你......”

不知是不是小狐貍聽見了這話,它的爪子在赫連恪身前蹭了蹭。

赫連恪欣喜:“這便算你答應與我同行了。”

下晌那山雨欲來的陣仗,原不過是假把式,風雨到底未侵染這崖下的一片好光景。

殘存的餘晖透過山林間濃密的枝葉溜進一星半點又慢慢消散,天邊火紅的晚霞逐漸褪為了深沉的藍。

夜将至。

赫連恪抱着小狐貍走了許久,仍找不到出路。

深山老林之中,人跡罕至,赫連恪好不容易尋到一條似人辟出的小路,結果走着走着又沒了路。

他輕嘆一聲,索性席地而坐,将白狐放在了腿上,活動活動發麻的手臂,擦了擦額上的汗。

還未喘上幾口像樣的氣,不遠處傳來了狼嚎。

赫連恪機警地抱起小狐貍,站起身——天色已晚,這山林裏不知存了多少危險的野獸,必需先找一安身之所。

雖然他每年都會随父皇出宮狩獵,但赫連恪從無野外求生的經歷,只能憑着打獵的經驗和書上所學,謹慎地游走,盡量不驚擾到未知的猛獸。

終于,赫連恪尋到了一處山洞。

山洞很深,一眼望不到盡頭,外側是一個如尋常門廳大小的石窟,裏側空間狹小了些,漆黑一片,還傳出陣陣寒氣,根本看不清是何狀況。

赫連恪不敢輕舉妄動,便留在了外側的石窟,并不深入探索。

驚喜的是,角落裏有前人生過火的痕跡,還留了把柴刀和一些木柴,想來也曾有山野鄉民誤入此處留宿,村莊離這應不會太遠。

思及此,赫連恪一直懸着的心落下來了些。

他脫下外袍鋪到地上,輕輕地把小狐貍放了上去,再名貴的布料到了荒無人煙的山林野地,也只能派上墊身的用場。

小狐貍身上已然不燙了,但仍昏睡不醒。

赫連恪摸了摸白狐的頭,輕嘆道:“怎偏生叫你撞見我這自身難保的落魄子弟,苦了你了......”

“希望明日我們能找到農家村落,小狐貍乖,再堅持一下好不好?”

小狐貍像是感受到了輕撫,耳朵抖了抖。

赫連恪笑了,順勢輕輕撓了撓小狐貍的耳後:“真乖,有你在我們定能逢兇化吉,安然回宮。”

時值初秋,天氣尚算不得冷,但夜晚難免涼氣加重。

借着前人留下的木柴,赫連恪升了一小堆火,在火光的照映下,他将路上采來的草藥搗碎,敷在了擦傷上。

藥汁慎入細密的傷口,引起陣陣尖刺的疼痛,赫連恪不禁蹙眉吸氣,他偏頭去看昏睡的小狐貍,緊擰的眉頭才舒展開。

真好啊,絕境之時還有如此可人之物相伴。

上完藥後,赫連恪躺到小狐貍身旁,将白狐擁進懷裏,閉上了眼......

翌日。

熄了火的火堆稀稀疏疏地蕩着白煙,清晨的光漏入山洞,靜靜地灑在火堆旁相擁而眠的二人身上。

赫連恪只穿着中衣,雙眸深阖,呼吸綿長。

他的懷裏,赫然是一個不着.寸縷的少年。

少年的皮膚白淨細膩,嫩得好似能掐出水來,尾.椎處竟有一條毛發雪白的狐貍尾巴!

他那長長的銀發散落在墊于身下的玄色衣袍上,黑白對比之下似泛起了光華,流光溢彩,比這貴重錦緞的光澤更勝三分。

他的頭上還垂着兩只狐貍耳朵,毛茸茸的,與通身的氣派相襯,格外惹人喜愛。

少年的長相極美,五官出挑,此刻像是夢到了不好的事,微微皺起了精致的眉,随後狐貍耳朵猛地一豎,少年緩緩睜開了眼——

這是一雙任誰見了都會驚為天人的眼睛,眼眸黑白分明,清澈明亮,細看之下才會發現,那瞳孔其實是一種深沉的紅。

狐貍眼的眼角略微上揚,恰到好處的弧度,讓人一時分不清是純真還是魅惑。

而此刻,本該亂人心緒的眼眸中盡是茫然,小歸盯着眼前人,怔住了。

小歸用它的狐貍腦袋怎麽想也想不明白——它不是死了嗎?這便是死後的世界嗎,還會有豐神俊朗的公子相伴?

這人還抱着它,抱得又牢又舒服,簡直比主人的懷抱還要溫暖。

他是第一次經歷死亡,沒有經驗,要是死後的世界如此和暖,除了見不到主人,其它的好像......倒也還好。

此時,洞穴深處傳出一陣寒氣。

小歸覺得有些冷,它并未發現自身異常,以為自己依舊是狐貍的形态,便習慣性溫順地用頭去蹭了蹭對方的胸膛,貪戀地湊得更近。

身前的異動驚擾到了赫連恪,他不安地動了動,緊緊手臂,半夢半醒間,忽然意識到不對——這觸感......不像是狐貍的皮毛,更像是人的......

肌膚?!

赫連恪睜開眼,看見懷中那一絲.不挂的少年,先是呆了幾秒,然後驚呼一聲跳開了。

“你、你是何人?!!小......”

“狐貍呢”的問句尚未出口,赫連恪瞧見小歸頭上的狐貍耳朵和身後的狐貍尾巴,明白了什麽。

他睜大眼,難以置信地看着全身赤.裸的少年,喉間一滾,頓時說不出下文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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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亮·排雷】

1.在小歸都懂之後,二人才會發生關系!而且小歸是狐貍突然變成人的,思維方式和行事風格與常人不太相同,有些方面會比較稚嫩,有些方面會比較跳脫,介意者誤入哦!!

2.小歸是我上本書《師尊你人設崩了》裏主角養的狐貍,在大結局時才出現,感興趣的小夥伴可以去看看,小歸出現的章節主要在103、108章,104章也有一點,108章有側面解釋小歸怎麽跑出來的,當然不看也沒有什麽影響。

3.因為迷上了毛茸茸才有這個梗的構思,才決定先開這本,這本偏日常向,旨在寫個無腦小甜文來開心開心的,希望大家都能開開心心的呀(* ̄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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