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初相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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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人驚呼後又呆住了,小歸撇撇嘴,不滿這莫名其妙一驚一乍的陣仗。
經歷了滔天的痛楚,就算一命嗚呼了,它也尚未休息夠呢。
這人方才還抱着它,抱得那麽舒服,現下醒了,竟丢下它跑開了,這算什麽?
怕它這只先天不足、無法修煉化形、還死了的小狐貍嗎?
它哪有這麽可怖,主人分明時常誇它可愛的!
哼!
這人真不懂欣賞,怎麽會有人怕狐貍呢?
狐貍分明那麽可愛!
看來,有必要讓這不解風情的人見識一下。
于是,小歸皺着眉頭偏要靠近赫連恪。
赫連恪這才如夢初醒,驀地蜷縮起身體,背過身去。
動作之迅猛令小歸一愣。
“你、你你你先将、衣衣袍披、披上......”
赫連恪好不容易才磕磕巴巴地說完這句話,他已然面紅耳赤,似能滴出血來。
不合時宜的感覺讓他完全不敢再多看少年一眼,他只能抱膝弓着身子,深深呼吸,來緩解下.身那尴尬的烈火般的燥熱......
一聽這話,小歸不解,它是只狐貍啊,為何要穿衣袍?
難不成是因為它死後的行狀太過恐怖?
見赫連恪一直背着身,一副不願看它的害怕模樣,小歸心裏又疑惑又委屈。
狐貍耳朵不自覺地垂下,它伸爪子去碰那被鋪在地上的玄色衣袍,剛一出手,愣住了。
這......是人的手啊?
它的爪子哪裏去了?
小歸:??!難道......在死後我化形成人了?!
狐貍耳朵霎時豎起,小歸震驚地端詳了手幾秒,随後胡亂地去摸索自己裸.露的身軀。
小歸興奮地高呼:“我居然化形成人了?!”
一時被喜悅沖昏了頭,小歸忘了穿衣的事,幾步跑到赫連恪面前,搖着尾巴,睜着大大的狐貍眼,求認同般問:“你看看我現在是人嗎?”
此時赫連恪還在與身上不正常的熱意作鬥争,好不容易平複一些,這惹他起火的小狐貍竟全然不知危險,還光着身子跑到他面前......
赫連恪要崩潰了。
其實早晨會出現這般羞恥的情況實為正常,畢竟少年人血氣方剛,關鍵是赫連恪之前最多只看過春宮圖,哪裏見過這活色生香的場景……
赫連恪閉上眼,在心上緊繃的弦即将斷裂之際,飛奔到洞穴的角落面壁。
他近乎嘶吼:“你你把、把衣袍穿、穿穿上!”
這落荒而逃的陣仗,驚得小歸愣在原地,聽見穿衣,他才回過神來。
狐貍耳朵再次無力地垂下,漂亮的狐貍眼裏似氲上了一層霧,小歸洩了氣般走回去,撿起衣袍披到身上後,便雙手抱膝,一動不動,也不說話。
過了好一會兒,赫連恪終于平複下來。
一直沒再聽見動靜,他回頭看了看——那長着狐貍耳朵和狐貍尾巴、好看到極點的少年,正緊縮着身子,坐在地上,看起來無助極了。
寬大的玄色衣袍将少年遮得很嚴實,僅有雪白的脖頸漏出,這完美的身軀,只消顯露一星半點也可攝人心魂,叫人無法移開眼。
赫連恪回想方才發生的事,驚覺自己反應過了頭,可能吓到對方了。
思及此,他連忙起身,發麻的雙腿令他踉跄了好幾步,他跌跌撞撞走到少年身邊坐下,幾番欲言又止。
最後他深吸一口氣,溫聲問:“你......還好嗎?”
小歸将臉埋在膝間,也不擡頭看來人,反問:“我現在是人嗎?”
話音裏鼻音很重,聽起來甕聲甕氣的。
赫連恪有些坐立難安,他答道:“是人......”
“那我是不是長得特別醜?”
“一點都不醜,”赫連恪脫口而出,似怕小歸不信,他補充道,“你長得很美,是我見過的人裏最美的.......”
赫連恪意識到不對,越說越小聲,不小心将內心的想法和盤托出,如此直白,着實唐突了些。
“抱歉,我……”
“真的嗎?”小歸已擡頭看了過來,清亮的眼眸裏似盛着一汪水,“可你方才為何那麽怕我?難道不是因為我長得太可怕了嗎?”
這......
赫連恪一時語塞。
救命!
他該如何解釋?總不能直說吧......
見對方因為他的過激反應如此低落,赫連恪心裏負罪感油然而生,分明是他的錯,卻還讓這天真無邪的小狐貍傷心。
太不是滋味了,他也太不是人了!
赫連恪思索一番,緩緩道:“我……是這樣的,昨日撿到你時,你還是一只小狐貍,沒想到今日竟然變成了人,我一時無法接受,轉不過彎來,所以才......”
“.......問題在我,你莫要多想。你......你化形成人的模樣,真的很好看。”
說着,赫連恪鄭重其事地作揖道:“是鄙人無狀,驚擾到閣下了,還望恕罪。”
聽言,小歸擡眼盯着赫連恪,好一會兒後,沒來由地笑了。
狐貍眼彎如新月,将與生俱來的魅惑一掃而光,只餘下純真的稚氣。
“為何要道歉?你又沒做錯什麽,”小歸不解,“你這副模樣......好像主人時常調侃的,那些話本子裏木楞的讀書人啊,不過你肯定比他們長得好看。”
“主人?”
赫連恪敏銳地捕捉到了小狐貍話中的信息,不由得蹙眉,連被誇好看也沒聽進去。
他忍不住問:“你有主人?你的主人是......”
“我主人他是,”小歸說着意識到什麽,霎時頓住,幾秒後才接上,“......他不喜旁人談論他,也不喜身份被大肆宣揚,所以我不能告訴你.......”
磕磕絆絆說完後,小歸心有餘悸,幸好反應快,差點就将主人的身份說出來了,主人一慣低調,肯定不願意身份被透露的。
就算現在死了,他也要做一只守口如瓶的小狐貍。
聞言,赫連恪垂眸輕嘆一聲,欲言又止。
看人萎靡不振,小歸還以為赫連恪是因為對生死之事無法釋懷。
經歷死亡的苦楚之後,小歸已然看開了,上天也算待他不薄,讓他在死後能化形成人,還給了他一個同伴。
于是,小歸開解道:“雖然我的主人時常罵天道有病,但是偶爾也會說天道還算仁厚,我不知你是為何而死的,可死後未陷入永生孤寂,還能有個伴,也算是天道網開一面了。所以......事已至此,莫再傷心難過了,你看,我也死了啊......”
赫連恪一開始聽小狐貍的話便覺得不對勁,等小歸說完後,他才疑惑道:“死?你為何會以為我們死了?我們如今是在皇城遠郊一處山崖下的洞穴裏,并沒有死。”
“什麽?!”小歸睜大眼,頭上的狐貍耳朵瞬間豎起,“我沒死?!”
看小狐貍這副震驚的模樣,雙眼圓睜,毛茸茸的耳朵高豎,簡直可愛至極。
赫連恪揚起了唇角,暫時把白狐有主的“噩耗”抛之腦後了。
他想摸摸那驚起的狐貍耳朵,手伸到一半,想起什麽,趁小歸沒注意收回了,但語調還是不可避免地染上了溫柔,只聽他解釋道:“你沒死,我是在一棵古榕樹下撿到還是狐貍的你,那時你渾身滾燙,應是害了病。”
小歸眨眨眼,一把抓住赫連恪的手欣喜萬分:“所以......我非但沒死,還化形成人了?!”
手上力道很重,赫連恪下意識一掙沒掙開,便笑着點了點頭:“看起來是如此。”
得到肯定的答複,小歸高興得忘乎所以,狐貍尾巴搖個不停:“原來那苦楚是化形的苦楚,我還以為是我染病要死了......”
赫連恪問:“你既有主人,怎會流落山野?而且你化形那麽痛苦,你主人居然不管不顧嗎?”
“不是的,不是主人不管我......是我自己偷跑出來的,”小歸斂眸,尾巴也不搖了,“化形好疼啊,就像有無數只螞蟻在啃咬研磨我的血肉......我以為我要死了,死在家裏的話,主人肯定會傷心的,我不能讓主人傷心,所以便不能讓主人知曉我死了,于是......我就偷偷跑出來了......”
這話讓赫連恪意外地怔了怔,多麽純良直白的心性啊。
他和小狐貍的相遇原來是始于一場烏龍,赫連恪心中百味雜陳,他輕輕拍了拍小歸握着他手臂的手,問:“那你......還難受嗎?”
小歸搖搖頭:“不難受了,在昏睡時我便覺得有個懷抱好溫暖,想來是你吧,多謝你了,你......是凡人?”
“是。”
小歸笑眯了眼:“我叫小歸,歸來的歸,你叫什麽呀?”
“小歸......”赫連恪輕輕喚了一聲,笑道,“好名字,我叫赫連恪,恪守的恪。”
“赫連恪?”小歸抿唇思索,“我記得人間皇室便複姓赫連......”
赫連恪索性承認了:“是的,我是皇室中人。”
“皇室中人?你方才說,我們在皇城遠郊外的山崖下......沒想到我迷迷糊糊居然跑到人間來了?!”
小歸頓時興致高昂:“哼,主人之前來人間都不帶我,我可算自己跑來了。”
赫連恪知曉當世分五界:修仙界、魔域、妖境、人間、冥界。
五界之間各有天道設下的結界,尋常人難以相互涉足。
作為人間太子,他曾随父皇拜訪過各界之主,也算有點見識。
墜崖後撿到這只小狐貍,他一開始就存了帶回宮好好養的念頭,如今小狐貍化形為人,這念頭更是不降反增。
剛才聽說小狐貍有主,他便想着能否去同小狐貍的主人交涉,重金也罷,珍寶也罷,他想将小狐貍換過來。
可小歸不願明說主人的身份,他也不能強逼。
但從小歸的話語中,他能猜到這小狐貍主人的身份定不一般,有能力突破結界來往人間,應是其餘四界中的權貴人物。
這下赫連恪犯了難——若真如他所料,那一般的凡俗之物定入不了小歸主人的眼,他又該如何把小狐貍換過來,名正言順地留在身邊呢?
“可你是皇室中人,不應該在皇宮裏嗎?怎會淪落到此?”
小歸的問話将赫連恪的思緒拉了回來,他答道:“本是出宮微服私訪、體察民情,不料剛離皇城便遇上了匪徒追殺,所以才......”
“原來是這樣,那你.......”說着,小歸的狐貍耳朵倏地立起,一臉警惕問,“你有聽見奇怪的‘簌簌’聲嗎?”
赫連恪莫名:“沒——”
話未說完,他便被小歸拽起連退了好幾步,只聽一聲巨響,洞穴裏塵土飛揚。
混亂中,赫連恪定睛一看,不禁驚出了一身冷汗。
就在他們方才坐着的地方,出現了一條巨蟒,正陰恻恻地吐着鮮紅的蛇杏。
一片塵埃中,他對上的,赫然是一雙冰冷入骨的豎瞳!
赫連恪瞥見巨蟒後的石壁旁前人留下的木柴和柴刀,忽然明白了,他原以為先來者把東西落在這是因為走得匆忙忘了,現在看來,那人怕是入了這巨蟒的口腹!
他反應過來,正欲做些什麽,小歸已擋在了他身前。
他看見小歸赤足浮在半空與巨蟒對峙,那銀白的萬千發絲飄蕩在玄色華錦之上,恍若救世仙使,赫連恪腦海中只剩下了一個詞——
風華絕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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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衆所周知,墜崖非但不會死,還會有奇遇,甚至能撿到老婆
小歸:那大家快去跳崖吧(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