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非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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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連恪不語,蹲下身與坐着的小歸平視,他伸手摸上了那毛茸茸的狐貍耳朵,緩慢又輕柔。
小歸的耳朵很是敏.感,在撫摸下,忍不住動來動去。
等不到人開口,他抓住“作惡者”的手問:“好癢啊,到底何事?”
“小歸,雖然人間的大多數人知曉五界的存在,但是見過仙魔精怪之人少之又少,更何況這深山老林裏......”
“你的銀發、狐貍耳朵和狐貍尾巴都非常好看,可為防引起不必要的騷亂,進村前,你能否将它們藏起來?就......變為我這尋常人的模樣。”
怕小狐貍不樂意,赫連恪溫聲道。
小歸了然:“原是這事,你直說不就得了,是怕我不肯,才鋪墊勸解的嗎?我哪有那麽小家子氣?”
赫連恪笑道:“好好,小歸最大度了,是鄙人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其實一般來說,化形後,原身特征會完全消失,可我不知為何還留了一些,許是因為先天不足,”小歸有些無奈,“而且我現下不懂如何用靈力施法,所以能否成功藏好,我也毫無把握。”
“無礙,我們先試試,若不成再另想他法。”
“好。”
小歸在大石上盤腿而坐,閉上眼,擺出了一副修煉打坐的姿态。
跟着主人這麽多年,即便未特意學過法術,耳濡目染下來,他倒也會一些把式。
小歸回想着平日相處時,主人施術的決法,希望能從其中得到一些啓迪。
人語聲消,微風輕拂。
溪水潺潺而過,空帶起山間特有的餘韻。
差不多一盞茶的功夫,小歸那毛絨蓬松的狐貍尾巴居然真藏起來了!
可頭上的狐貍耳朵和銀發,卻怎麽也壓不下去,漸漸的,小歸有些急了,氣息開始不穩。
赫連恪注意到,忙按下小歸施術捏訣的手,道:“莫急莫急,若藏不起來也不打緊,我們想別的辦法。之前聽聞修煉者心緒不寧,極易陷入走火入魔的境地,小歸,我們不試了,好不好?”
小歸額上已出了虛汗,聽言,他睜眼看着赫連恪,赤色深瞳裏的躁亂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奇異的平靜。
這般異常的狀況,令赫連恪不敢再輕舉妄動,他也不松手,就這麽靜靜地與小歸對視。
小歸的眼神裏無半點情緒,瞳仁似比溪水還要清澈,赫連恪不自覺地屏住呼吸,像是溺入了世間最純粹的湖底。
如果可以,他自願沉醉其間,不複醒。
二人無聲對峙許久,終于,小歸動了。
他的神情未變,只抽出了被握住的手,然後将手覆到了赫連恪的發上。
緋色光芒憑空而起,消散後,小歸的狐貍耳朵不見了,銀發也變成了黑發!
萬千銀絲一朝黑如墨,更襯得肌膚雪白,與銀發時相比,各有千秋,別是一番風韻。
赫連恪看呆了,片刻後才反應過來,目睹神跡般,興奮地直呼:“小歸,成功了!我們成功了!”
小歸這才久夢乍回,平靜的眼眸裏有了神采。
他笑道:“太好了,莫不是天道垂憐,在我身上施了什麽心想事成的咒法。”
“不是天道,是你,”赫連恪欣喜地橫抱起小歸,還颠了颠,“小歸,你是個奇跡!”
大概是人狐有別,小歸不懂赫連恪為何如此高興。
當聽見那句“你是個奇跡”時,小歸眉眼都染上了笑意,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往那溫暖的懷抱裏鑽了鑽。
二十多年來,主人待他很好,但主人性子恣意,愛與人插科打诨,極少會誇獎表揚他,更多時候是在打趣地叫他“龜兒子”。
頭一回遇見如此直白的贊嘆,小歸既害羞又受寵若驚。
他現在覺得,赫連恪這個人不像是主人常揶揄的話本裏的書呆子了,分明是個熱烈坦率的少年郎。
二人一入村口,便遇上一位大嬸肩挑扁擔,扁擔兩處各挂着空桶,像是要去溪邊打水。
小村子裏衆村民一慣相互知根知底,大娘看見倆陌生人,打量一番,好奇迎了上去。
這兩人太怪了,一高大男子橫抱着另一清瘦少年,二者皆衣衫不整,發絲散亂,看起來像是逃難出來的......
可兩人都長相絕佳,氣度不凡,那衣裳布料一看便知是上等好貨,怎會淪落到如此地步?
大嬸走近問:“你們是何人?為何來此?”
赫連恪抱着小歸無法行禮作揖,只能颔首致意,解釋道:“我們是皇城中人,外出打獵時不慎迷了路,好不容易才尋到這村落,敢問大嬸此乃何處,離皇城可還遠?”
一聽這話,大嬸笑開了:“原是如此,看二位氣宇軒昂,衣着不凡,想來是皇城中的貴人吧。皇城離這還有些遠,現下天色已晚,你們再往前走的話,怕是要摸黑趕路咯。若不嫌棄,可願去我家小住一晚,用用膳,歇歇腳?”
“可以嗎?那多有打擾了,”赫連恪痛快答應了,“敢問大嬸名諱,待回去後,我必有重謝。”
“我姓李,重謝就不必了,我早先受過皇城貴人的恩惠,這般也算是報答了一些,”說着,李大嬸轉身帶路,“你們随我來吧。”
小歸見李大嬸轉過去了,擡頭湊到赫連恪耳邊,用只有二人能聽見的聲音道:“你在撒謊。”
赫連恪輕笑一聲,小聲道:“情況特殊,不得已而為之。”
“我聽主人說,君子才不會撒謊的。”
“吾本非君子,實乃小人是也,”赫連恪嘴角上揚,作勢要去咬小歸摟着他脖子的手臂,“小狐貍,你這是羊入虎口了。”
小歸躲開,義正言辭地反駁:“我才不是羊!我是狐貍,白狐!”
一路上,二人可是受了好多村民的注目,外來人又長得好看,簡直引起了一陣騷亂。
多虧有李大嬸解圍,二人才得以脫身。
李大嬸的家在村裏的北邊,修築得比一路過來的尋常村民家要好上一些。
小院子裏有三間小屋,不難看出,一間是廚房,一間是柴房,還有一間自然是卧房。
見小歸光着腳,李大嬸先找了雙草鞋。
草鞋的材質較硬,又有些紮,小歸穿上後很不舒服,但也不好意思明言,便強撐着走了幾步路。
沒想到被赫連恪看出來了,赫連恪就硬把錦靴換給了小歸。
李大嬸又拿來兩套換洗衣裳,道:“幸好我早些時候燒了熱水,二位從林間跋涉而來,先洗個澡吧。這是我兒子的衣衫,他的身形與你們差不多,若不嫌棄,二位可先換上,這衣衫洗過曬過是幹淨的。”
赫連恪接下,作揖道:“有勞李大嬸了。”
李大嬸領着人來到柴房,介紹道:“這是洗浴用的木桶,那邊缸裏的水可以和熱水摻一下,不過只夠給一個人沐浴了,我再去溪裏挑一些水來。”
赫連恪阻止:“不必勞煩了,李大嬸,我自己去便可。”
赫連恪從廚房打來熱水,又拿了皂角和一個木盆。
他把熱水倒入木盆,又倒入冷水,用手試了試溫度後,示意小歸坐到矮凳上。
小歸不明所以,還是過去乖乖坐下。
“怎麽了?不是要沐浴嗎?”
“我先幫你洗頭發。”
小歸的頭發烏黑濃密,油光發亮的,自化形後便是一直是散着的狀态,顯得格外慵懶。
赫連恪将散落的青絲聚到手中,滑膩柔順的觸感,讓他愣了一下神。
“你剛剛化形,定還不知曉如何沐濯,此地偏僻簡陋,我便先教你怎麽用皂角,”赫連恪一邊說着,一邊舀起溫水将小歸的長發打濕,然後拿起皂角,“要先讓皂角出泡,再抹上去。”
正如所言,赫連恪把皂角和水揉搓起泡,輕柔又細致地抹到了小歸的發上。
手法力道正正好,小歸早已舒服地眯起了眼,根本沒聽清赫連恪在說什麽。
赫連恪用清水将小歸發上的皂角沖幹淨,又用沐巾擦幹了些,算是大功告成了。
随後,他去将木桶裏的水兌好:“好了,接下來你可以沐浴了。”
說完,轉身便要走。
小歸忙把人拉住:“你都幫我洗頭發了,為何不好事做到底,幫我沐浴呢?”
聞言,赫連恪心上一顫。
他明白小歸仍是狐貍思維,不懂人與人之間的界限,話中并無其它意思。
可他,不相信他自己啊......
“不行,沐浴需你自己來。”
小歸不解,硬是拉着人不放:“為何啊?”
“這......沐浴是要脫.光衣衫的,你......我......非禮勿視......”
赫連恪好不容易才說完這句話,他着實不知該如何解釋。
“可我只聽主人提過男女授受不親,哪裏有男男授受不親的道理?”
方才洗頭發真的太舒服了,小歸不舍得放人走,商量道:“你幫我洗頭發那麽幹脆,為何幫我沐浴便如此扭扭捏捏,只是因為要脫衣嗎?兩個大男人脫個衣服怎麽了,我是狐貍的時候,還從未穿過衣衫呢。你若覺得不自在,那......我們一起洗如何?”
“不可!”
越說越離譜,赫連恪嚴詞拒絕,難免想起不該想的事,耳根都紅了。
此地不宜久留啊!
可小歸偏抓住人不放,他不理解赫連恪為何突然如此忸怩。
見人不答應,小歸想起暗中偷看到的主人撒嬌的場面——每次主人一朝仙尊撒嬌,仙尊便會什麽事都同意了。
小歸眼珠子一轉,依樣畫葫蘆地搖了搖赫連恪的手臂,聲音放柔:“好哥哥,你便幫我沐浴吧~”
此話一出,轟的一聲,赫連恪只覺得耳根的熱意一下子傳遍了全身,燒得臉火紅滾燙。
他要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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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好的不學學偏的·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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