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56)

邊兒。”然後朝着外面喊道:“快讓小嫂子進來說話。”

門外宮女便通傳道:“鳳側妃請。”

鳳鸾款款進門來,心裏其實提着一口氣兒,有點緊張,但是面上還是溫柔大方的模樣,福了福,“見過寧國公主殿下。”

寧國公主換了一副嘴臉,看起來頗為天真嬌憨的模樣,笑盈盈道:“不用多禮,小嫂子,咱們坐在一起說話就好了。”

鳳鸾含笑坐下,一臉溫柔腼腆的害羞模樣。

寧國公主不過是叫她過來拖時間,騰地方的,哪有真的許多話要說?叫人拿了一副圍棋出來,笑道:“咱們下一會兒棋罷?等着哥哥們醒了,再回去。”

“好。”鳳鸾應道。

寧國公主并不擅長下棋,下着一半,棋局就有了頹勢。

鳳鸾微笑着,一顆白子落下,又一顆白子落下,很快将她吃的死死的,----雖說不是特別擅長此道,奈何對方棋藝太臭。

寧國公主眼看着黑子一顆顆被吃掉,心下不免火冒三丈,平時在宮裏下棋,誰敢贏過自己?虛假的奉承也比丢面子要強啊。

可是鳳鸾存心要讓她難堪,豈肯手軟?明面上不好教訓這位跋扈公主,下棋總沒規定不能贏吧?她要是為了輸棋嚷嚷,她的臉也該丢到爪窪國去了。

因而步步緊逼,不一會兒,就把黑子吃掉了一大片。

“不下了!”寧國公主摔了棋子,自己用手扇風,“今兒天氣怎麽這般熱?熱得我心煩意亂的。”扭頭沖着宮女發火,“還不趕緊給我打扇?再讓人端一碗冰鎮酸梅湯過來!”

鳳鸾見她耍賴不下了,不好當面揭破,笑而不語。

很快,有宮女端了冰鎮酸梅湯上來。

寧國公主自顧自的喝着,因為心下生氣,也不招呼她了。

鳳鸾則是根本沒打算吃她這兒的東西,只是不停的轉動着手上的戒指,好像怎麽調整位置,都不滿意似的。轉來轉去,轉了足足有小半個時辰,手指都磨得有點不舒服了。

外面終于響起一串急促的腳步聲。

一個宮女飛快進來,禀道:“公主殿下、鳳側妃,不好了!剛才有個宮女去給端王殿下送醒酒湯,結果、結果……,端王殿下醉酒認錯了人,就把她……”

“把她怎麽了?”鳳鸾一臉驚駭之色。

宮女低頭,“端王殿下把那宮女給收用了。”

寧國公主眼裏閃過一絲得意,扭頭看了看,見鳳鸾滿目不可置信之色,更是得意非凡。但卻故作驚訝道:“啊呀!怎麽會鬧出這種荒唐事來。”嘆了口氣,朝着鳳鸾說道:“小嫂子,六哥可真是性子急啊,沒準兒錯人了人,當成你了。”

她算計了人,還不忘再惡心對方一把。

鳳鸾臉色灰敗,“不,不可能。”她軟坐在椅子上,眼裏露出一絲委屈之色,“王爺他怎麽、怎麽可以……”咬了咬唇,像是氣得說不出話來了。

“小嫂子。”寧國公主一副擔心的模樣,俯身勸道:“哎呀,除了這種事是誰都不想的,可是事情已經出了,還是趕緊料理處置一下的好。不然鬧開了,六哥的臉上可是不好看啊。”

鳳鸾一臉茫茫然,擡頭急道:“那要怎麽收拾?”

“不如這樣。”寧國公主沾沾自喜,給她建議,“反正今兒只有咱們的人在,只要咱們不聲張,別人肯定不知道。等下讓那宮女收拾幹淨,跟着你一起回王府,只說是你看中了那個宮女,要走了,不就神不知鬼不覺了。”

等那宮女跟着回了端王府,要是六哥肯臨幸她,自然要惡心的鳳氏吃不下飯,就算六哥不找那宮女,----哼!小行宮的宮女總不能随便弄死,又是以鳳氏的名義給帶回去的,天天在她跟前晃着,也足夠叫她惡心的了。

寧國公主忍不住自鳴得意,連聲道:“小嫂子,你看這個法子可好?”

鳳鸾連連搖頭,“不好,不好。”

“怎麽不好了?!”寧國公主把臉色一沉,“小嫂子,現在可不是拈酸吃醋的時候,你不把人帶走,難道要讓六哥收用過的女子留在小行宮?!那成什麽了?”說着,強行去拉她的手,“為了六哥的聲譽,咱們還是趕緊去把事情給辦了。”

鳳鸾嬌嬌怯怯的,被她扯着,不由跌跌撞撞跟着出去了。

到了剛才蕭铎休息的西小院兒,一進門,就見高進忠臉色難看呆在外面,再往裏面走,進了內室,只見一個宮女衣衫淩亂的跪在地上。裙子的一角,還有幾點斑斑點點的鮮紅血跡。

鳳鸾不由嫌惡的皺了皺眉,真是……,那位可真是惡心人啊。

寧國公主一看好戲已經開鑼,趕緊趁熱打鐵,問那宮女,“到底怎麽回事?趕緊說清楚了,本公主好給你做主。”

那宮女瑟瑟發抖,伏在地上泣不成聲,哭道:“奴婢……,奴婢過來送醒酒湯,結果殿下他……”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後面的話,實在是說不出來了。

鳳鸾心下冷笑,為了演戲演全套還故意尖聲道:“呸!一定是你這個狐媚子存心攀高枝,故意爬了王.爺的床,這種下作奴才就該拖出去打死!”她喊道:“來人啊!快把這個賤.婢拖出去……”

“等等!”寧國公主肯定不能讓她打死宮女,還準備好好惡心惡心她呢。當即阻攔道:“鳳側妃,你怎麽不分青紅皂白就要打死人?這事兒,要是六哥自己不願意,難道還能被一個宮女強了嗎?男人敢作敢當,不能收用了人家又不認賬!”

“公主!!不……”鳳鸾像是氣得說不出話來了。

“好了。”寧國公主不耐煩再跟她啰嗦,而是朝着帳子裏面道:“六哥,到底衣服穿好沒有?穿好就趕緊出來!大男人的,做了錯事老躲着算什麽啊!”

帳子裏,一陣窸窸窣窣的動靜響起。

寧國公主可不想看哥哥衣衫不整,她自己還是未出嫁的少女,因而到了外間,在外面扯着嗓子喊道:“六哥,你快出來!大家都在等着你呢。”

鳳鸾在旁邊冷冷看着她,不言語。

寧國公主又等了片刻,不免急了,“六哥,你到底出不出來?不出來,我可要叫人進去拖了啊!你以為躲起來就沒事兒了。”

“五妹妹。”蕭铎的聲音在外面響起,問道:“你急着找我有事?”門簾一動,他高大的身形逆着光線走了進來,居高臨下的看着妹妹,眼眸深處的幽黑目光帶着一絲明亮,笑意深深,“好好兒的,怎麽說我躲了起來?”

“你!你你……”寧國公主像是活見鬼了,驚詫道:“你怎麽會在外面?!”要是六皇兄不在屋裏,那……,屋裏又是誰破了那宮女的元紅?這裏可都是太監,今兒來的男人只得兩個,一個是六哥,一個是三哥。

不好!難道說,裏面那人是三哥不成?!

寧國公主想不明白這是怎麽一回事,只是氣急敗壞,沖到門口喊道:“快把床上的混帳給我拖下來!”咬了咬唇,難道自己算計鳳氏不成,反倒被她算計了?簡直氣得快要吐血了。

“五妹妹?!”安王醉醺醺的從床上爬了下來,衣冠不整,他有些迷糊的看着她,不解問道:“五妹妹……,你怎麽都來我府裏了?”剛才自己暈乎乎的,不是才睡了一個小妾嗎?妹妹怎麽會在自己屋裏?

轉目一看,不對啊,這布置不是自己的屋子啊。

那自己這是在哪兒?安王搖了搖腦袋,揉了揉鼻子,仔細回想了一下,忽然臉色大變驚呼道:“媽呀!我不是在小行宮嗎?!”壞事了,那剛才自己睡得人是誰?往地上一看,壞菜,自己居然把小行宮的宮女給睡了!

這事兒雖然不大,可是鬧出來卻是足夠丢臉的啊。

父皇哪裏肯定逃不掉一頓臭罵的,甚至……,禦史們還會彈劾自己。

蕭铎走了進來,笑道:“三哥,你這是把行宮當成自個兒王府了啊。”掃了一眼地上發抖的宮女,“長得還有幾分姿色,三哥好豔福,弟弟恭喜三哥得了一個佳人。”

佳人?什麽狗屁佳人?!

安王氣得跳腳,喝道:“這不要臉的賤.婢,居然敢自己爬本王的床,趕緊拖出去打死!”自己可不想成為兄弟們的笑柄,再被父皇訓斥,真是倒黴透了!

☆、128 無形之手

“這樣不好吧。”鳳鸾立在門口,不肯進來,但卻笑語盈盈說道:“方才寧國公主殿下說了,男人敢作敢當,不能收用了人又不認賬。”因為安王吃飯的時候一直不停的看自己,早就惡心壞了,這會兒存心要惡心他,“公主殿下還說了,這種事要是男人自己不願意,難道還能被一個宮女強了嗎?安王殿下,你說是不是呢?”

安王愛聽她那清澈如水的聲音,可不愛聽這些話,想要分辨幾句,又怕說過頭了把寧國公主給繞進去,只哆嗦道:“我、我……,我喝醉酒糊塗了。”

蕭铎朝高進忠招了招手,“快把這個宮女給收拾好了,送到安王府上去。”

因為早有準備,當即就有人進來把宮女拖走,不等安王阻攔,人就已經帶出去走沒影兒了。況且安王要怎麽阻攔,人的确是他自個兒睡的,破了元紅,眼下被人當場捉奸豈能不認?氣得在屋裏直跺腳,跺得腳麻,最後甩袖出去,連寧國公主都不管了。

寧國公主眼見自己的計謀失敗,亦是惱恨交加,忿忿道:“好!你們好樣兒的!有本事!”原本是老六睡覺的屋子,突然變成了老三,其中關竅想想就明白,肯定是半路讓人掉包了。

雖然不知道老三是怎麽被人擡過來的,但……,明顯對方提前發覺自己陰謀。

自己就像猴子被耍似的,讓人看戲?!今天算計人不成,反而被人算計,簡直氣得快要嘔血,----丢人不說,還顯得自己好蠢!也跺了跺腳,轉身摔門出去了。

“三哥,五妹妹。”蕭铎作勢出去相送,跟了出去。

鳳鸾微微含笑,也走到院子門口福了福,“恭送安王殿下,寧國公主殿下。”

安王已經讓人牽了馬上來,氣急敗壞,一揚鞭,就飛快策馬離去。

鳳鸾在後面看着,輕聲問道:“那宮女能送到安王府吧?”

蕭铎勾起嘴角,“放心,不會把三哥的美人兒給弄丢了的。”

“那就好。”鳳鸾搖搖頭,“可惜啊,那宮女若是自己不貪慕富貴,主動蹿到這邊屋子裏來,又怎麽會落得如今的下場?”嘴角微翹笑了笑,“不過跟了安王殿下,也不算辱沒她了。”

安王府內姬妾衆多,一個小行宮的宮女想要混出頭,那可得費點本事。

對于皇子來說,一個帶來醜聞的宮女是不值得珍惜的。想想前世,自己頂着一張無可挑剔的臉蛋兒,還有一片赤誠熱絡的心,一起獻給了端王殿下,最後不是也沒有落得好結果嗎?那個宮女樣樣不如自己,又遇到了安王那種毫不憐香惜玉的人,下場只會比自己更慘,不會有好結果的。

“快點!”寧國公主在院子門口跺腳,只甩馬鞭,“趕緊把我的馬牽過來!”回頭狠狠瞪了一眼,咬牙切齒的,但卻沒有臉面再說出什麽,今兒丢臉丢大了。

蕭铎上前相送,“五妹妹,路上慢一點兒。”

寧國公主恨恨道:“用不着你假惺惺!”挑眉看了看鳳鸾,想說兩句狠話,又拿不住她的錯處,忽地瞥見王诩站在旁邊,喊道:“王诩你過來!”

王诩面色平靜走了過去,欠身道:“公主殿下有何吩咐?”

“啪!”寧國公主狠狠一馬鞭抽了過去,“叫你看不上我!”雖然不敢真的打死禦前的人,抽幾鞭子解氣還是可以的,“狗奴才!”

王诩身姿輕盈往旁邊一閃,避開了,一腳踩住抽在地上的馬鞭,俯身行禮,“恭送寧國公主殿下。”趁着俯身之際,揀了顆小石子往前面狠狠一彈,然後不着痕跡站了起來,一派雲淡風輕之色。

“你好大膽!”寧國公主抽不出馬鞭子來,喝斥道:“放開!”

蕭铎見狀不好,趕緊上前抓住了馬鞭,笑道:“五妹妹好走。”将馬鞭子卷了起來還給她,然後在馬兒身上用力一拍,“有空來三哥府上做客啊。”

寧國公主打王诩沒有打到,還被他踩住了馬鞭,抽不出來,不由氣得火冒三丈,“狗奴才!”三個字還沒說完,馬兒就被蕭铎拍的突然往前跑了起來,慌得她趕緊抓住缰繩,等坐穩身形,馬兒已經跑出去一段兒了。

蕭铎在後面揮手道:“五妹妹好走。”

寧國公主恨恨的回頭瞪了一眼,繼而抽馬,旋即憤怒的跑遠了。

公主府的侍從宮女們趕緊追了上去,周遭少了一大片人,頓時清淨下來。清風習習掠過,過了正午,日頭漸漸偏西傾斜,将蕭铎等人都籠罩在院牆的陰影裏,帶走了方才的那股子燥熱之氣。

王诩上前行禮,“多謝端王殿下出手相救。”

“無妨。”蕭铎其實根本就不想管他,可到底是禦前的人,到時候在自己這裏被妹妹打傷,寧國公主固然無禮驕狂,自己也顯得太護不住底下的奴才了。不想跟王诩多說什麽,轉身對鳳鸾道:“他們走了,咱們是再玩一會兒?還是回去?”

“玩啊。”鳳鸾心下嗤笑,自己好不容易出來一趟,就沒消停,為何要因為兩個小人敗壞了興致?再說現在又是特別清淨,當然要好好玩一玩了。

蕭铎見她想玩,加上這會兒脖子也不那麽劇烈疼痛,便讓人牽了馬,“行啊,我看着你在場地上慢慢跑幾圈兒。”又道:“狐貍今天是不能打了,改天我脖子好了,再找時間給你多打幾只,必定叫你滿意。”

鳳鸾嫣然一笑,“好呀。”

他愛獻殷勤,就讓他慢慢獻殷勤去吧。

兩人為了避免上午發生的尴尬意外,一人騎了一匹馬,然後圍着獵場慢慢地悠閑轉圈兒。蕭铎在旁邊不時的指導,要如何穩住速度,如何控制馬兒掉頭,鳳鸾在這方面悟性還挺高的,沒多會兒就騎得像模像樣了。

直到日落西墜,才一起坐着馬車回了端王府。

剛剛沐浴換了衣裳,正散了頭發讓寶珠替自己抹桂花油,高進忠突然跑進來,探頭探腦問道:“王爺呢?外面有事。”

蕭铎披了一件寬大的蓮紫色袍子出來,玉樹一般站立,“何事?”

高進忠一臉賤兮兮的笑容,回道:“剛得的消息,下午小行宮的宮女送去安王府的時候,不小心摔到在了大門口。”他嘿嘿一笑,“現在這會兒,滿京城的茶館都在議論安王殿下好豔福,去小行宮還不忘收一房佳人。”

蕭铎勾起嘴角,“知道了。”

鳳鸾在心下笑了笑,事情辦妥,安王就等着禦史們上彈劾折子罷。

因為心情好,晚上竟然多吃了半碗米飯,怕積了食,先在院子裏逛了一圈兒,然後回來拿起一件小衣,準備戳幾針打發時間。

蕭铎過來坐下,“別弄了,晚上做針線傷眼睛。”

鳳鸾聽了放下衣服,倒不是聽他的話,的确是晚上不該做針線上眼睛的,自己又不是掙銀子花的繡娘。可是也沒有別的消遣,想了想,“不急着睡,去看看昊哥兒和婥姐兒她們,小家夥們最近越發有勁兒了。”

“明兒再看。”蕭铎擺了擺手,拉住她,“咱們說說話兒。”

橘紅色的燈光之下,她那纖細柔軟的身段,像籠罩了一層溫暖光暈,看得自己滿心柔情蕩.漾,摩挲着她的手,再想起今天在馬背上沒有做完的事兒,忍不住拿起一根放進了嘴裏,輕輕含住了。

“髒不髒啊!”鳳鸾猛地一抽手,“王爺你今兒喝多了,酒勁還沒過,自己早點歇着罷。”不管他,自己撂開水晶珠簾便走人了。

蕭铎在她身後嘆了口氣。

罷了,還是不能操之過急。

皇宮的事實在是把她傷得太狠,一時半會兒的,只怕捂不回來。沒法子,只能往後一點一點捂,少不得再花十倍的耐心和功夫了。

因為知道今夜肯定沒法求.歡,加上喝酒後的昏沉,便躺在床上先睡了。

鳳鸾故意磨蹭的晚一些才回來,在門口,還先往裏面看了看,确認某人是真的已經睡了,才進來,然後上了床便裹被子睡覺。因為天氣漸漸炎熱,被子薄,怕他等下用強耍下.流,幹脆把自己裹得跟一條蟲子似的。

結果等了一會兒,旁邊卻只有均勻的呼吸聲起伏,看來是真的睡着了。

鳳鸾心下松了一口氣。

因為心潮起伏不定,忍不住緩緩扭頭看了過去。

朦胧暗淡的燭光之下,他因為睡着了,臉上五官都呈放松狀态,少了白天裏的嚴峻淩厲氣勢,反倒透出一抹別樣和煦。視線從那張幹淨利落的臉上往下,落在他的脖頸間,看着那團露出一半的淤青紫斑,不由停住。

當時的情景再次浮現在眼前。

自己不小心往旁邊一滑,他眼神驚駭的伸手抓了過來,大手沉穩有力,可是卻控制不出突然下墜的力度,然後兩個人一起失去了平衡!當時自己心想,完蛋了,至少也得把腦袋磕一個大包,沒準兒磕掉門牙!

下一瞬,他将自己的頭摁進了懷裏,裹緊了自己。

然後便是一起猛地墜地,渾身疼痛。

自己當然知道他摔得挺狠的,在獵場那會兒,不過是故意裝作不知道,----不想露出為他擔驚受怕的表情,不想讓他覺得自己在感激他救護,故意狠心埋怨他,這樣自己的心裏才覺得好受一點兒。

可他畢竟是主動舍身救了自己,良心上……,又始終過不去那個坎兒。

鳳鸾翻了個身,不去想了。

******

次日起來,蕭铎借口醉酒頭疼告了個假,不然脖子上青紫了一塊兒,大臣們看見肯定議論紛紛,不定惹得父皇詢問。再問出是因為阿鸾騎馬摔的,那不就怪她了嗎?幹脆在家躲躲清靜,養一養,趕緊消了青紫顏色再說。

因不想惹得王妃和姬妾們發現,也沒過去葳蕤堂。

鳳鸾還是照例要過去的。

前幾天,蕭铎的乳母長孫嬷嬷來了王府。

長孫嬷嬷将近半百的年紀,長得頗為肅穆,看得她對蕭铎性子的影響,----皇子們跟乳母在一起的時間,通常比和生母宮妃在一起的時間還要長。特別是六歲上學以後,皇子們都是統一住在外宮的群英殿,和生母見面的時間,簡直少得可憐。

這是本朝的規矩,主要是防止宮妃和皇子太過親密,免得将來皇子長大了,一舉一動都受到生母控制。相比較之下,皇子是矜貴的皇室血脈,宮妃則是外姓人,皇帝當然不會讓外姓人捏着兒子們了。

乳母和皇子親近則沒那麽要緊,畢竟是下人,沒有辦法拿捏成年皇子的。

鳳鸾一進門,便見長孫嬷嬷坐在王妃旁邊的小杌子上。她年紀大,又奶過蕭铎,除了見到蕭铎和王妃起來行個禮,見了王府其他人都不動彈,但是也并不驕狂,反正一切都是按照規矩行事。

端王妃微笑坐在正中,如今的她已經被完全架空了。

長孫嬷嬷雖然并不幹涉她做什麽,也不故意給她穿小鞋,但是王府的中饋之事已經轉權,私下裏都是長孫嬷嬷在做主,王妃成了一個象征性的擺設。可越是這樣,面上就越要裝出王妃應有的體面,不然要是讓人看出來了,自己在王府的地位就岌岌可危。

王妃地位一動搖,将來兒女們的地位肯定也會跟着動搖。

端王妃正襟危坐在廳中間,心中苦澀無比,她心裏十分清楚,自己的局面能夠瞞得過別人,卻瞞不過表妹,王爺肯定什麽都跟她說了。可她面上很能裝的,還是對自己和以前一樣恭敬,一絲兒規矩都不錯。

遇到這樣有家世、有美貌、有心計,還有城府的表妹,再加上自己走錯了路,如何能夠不輸得一敗塗地?現今只剩下追悔莫及。

“給王妃娘娘請安。”鳳鸾福了福,又對長孫嬷嬷微笑,“嬷嬷早。”

長孫嬷嬷點了點頭,然後問道:“聽說王爺昨兒喝醉了?”

“是。”鳳鸾回道:“昨兒在西林獵場碰到了安王,王爺見了兄弟高興,兩個人沒忍住就多喝了幾杯,早起說是有些頭疼,所以就沒有過來。”

她口齒清晰、簡潔,言語裏帶着幾分對長孫嬷嬷的恭敬,表現堪成完美無瑕。

長孫嬷嬷卻皺了皺眉,“聽說安王喝醉了酒,把一個小行宮的宮女給收用了?堂堂皇子做出這種事來,真是太不像話了!”

能做皇子乳母的人,當然不是随便找個奴婢就行的。

長孫嬷嬷是官宦之妻,丈夫是大理寺的一個六品小官,官職不高,但是家門風門都是清白嚴謹,就連長孫嬷嬷的娘家也是書香門第。這是挑選皇子乳母的必要條件,免得人不正,就把皇子們給教壞了。

比如鳳鸾膝下龍鳳胎的乳母朱氏姐妹,亦是清白人家的婦人。

因此長孫嬷嬷說起安王的不是,理直氣壯,還道:“往後你們要多規勸王爺,沒事少和安王攪和在一起,沒得壞了王爺的名聲。”

端王妃微笑道:“是,會記得提醒王爺的。”

鳳鸾亦是跟人一起應了。

長孫嬷嬷看了看她,這幾年早就聽說王府裏鳳側妃盛寵,但據自己最近觀察,她還算是一個懂規矩守禮的,到底是世家女出身,不是那種輕狂沒有分寸的女子。但這也是表面上罷了,比如王爺去西林獵場,就只帶了她一個人出去,而且自己進府的這些日子,王爺一直留宿在暖香塢,實在是太偏寵她了。

回頭得找機會提醒提醒王爺,雨露均沾,這才平衡妻妾關系的硬道理。

鳳鸾還不知道長孫嬷嬷對自己有了意見,請安完畢,便像以前一樣回了暖香塢。

因為很快就要到端午節了,開始打賞屋裏人,賞了紅纓一支金釵,賞了寶珠一對珍珠耳環,賞了玳瑁一個金戒指。然後又讓人拿了幾匹輕薄宮紗出來,這種不便裁衣服,讓人裁了全部堆成絹花,反正母親甄氏對花樣十分有心得,讓着比着圖,堆了不少新鮮有趣的絹花。

絹花先分給暖香塢的丫頭們,暖香塢分不完,又讓給洗衣房、門房、廚房各處的丫頭婆子們派發,年輕的自己帶,上年紀的拿回去送人也體面。鳳側妃是王府裏面出了名的有銀子,人人都落了好處,都贊她手面大方會體恤下人。

話傳到端王妃耳朵裏,一聲輕笑,“她大方,倒是襯得我這個主母小氣刻薄了。”

可是表妹一個側妃籠絡下人,還說得過去,自己是王府正經的主母,也跟着去學籠絡手段,不僅顯得不夠端莊,還好像是在跟她打擂臺一樣。

罷了,小氣就小氣罷。

端王妃苦澀嘆氣,反正自己争不過她,不用争了,還是好好的把兒女們撫養長大才是正經。只要兩個女兒嫁得好,兒子有出息,自己将來不犯錯守住王妃之位,熬到最後總能熬出頭的。

表妹麽,且讓她風光一些年頭罷。

日子一晃,很快就要到端午佳節的前夕。

王府裏面已經開始收拾裝扮,早早挂了紅綢,又将花房早就培育好的花給搬出來擺放,四下裏裝點一新。暖香塢如今風頭正盛,送過來的花自然是最好的,眼下又是百花綻放的時節,姹紫嫣紅、盈風吐香,成了名符其實的暖香塢。

鳳鸾站在臺階上指揮丫頭們擺置花盆,以便明天過節。

碧落忽然來了。

她是鳳鸾的陪嫁大丫頭,已經出嫁,平時都是在外面行走,算是管事媽媽,她一來小丫頭們都停下動作,給她打招呼。

碧落笑了笑,“大家忙着。”然後上了臺階,“側妃,進去說。”

鳳鸾知道她這肯定是有事,當即進了裏屋。

碧落關了門,上前回道:“今早寧國公主騎馬出門,說是去看河邊的龍舟準備的怎樣,不知怎麽回事,回府的時候突然下馬摔了。”

“下馬摔了?”鳳鸾眉頭一挑,“何故?”

“聽說是馬镫松動了。”碧落輕輕一笑,低聲道:“聽說寧國公主摔得不輕,頭朝下,臉磕爛了不說,就連牙齒都給磕掉了一顆呢。”

“牙都掉了?”鳳鸾忍不住蹙眉。

寧國公主年紀輕,磕爛了臉還好說,無非是躲在皇宮裏面養些時日,可是牙齒磕掉就不好弄了吧?想象了一下,她往後一笑,一說話,嘴裏都露出一個黑黑的小洞,那模樣真是有夠滑稽丢人的。

“是啊。”碧落回道:“這可不是乳牙,再也長不出來了。”

鳳鸾目光閃爍不定,這事兒……,也太巧了吧?就好像有上天幫着懲罰壞人,專門給自己出氣似的,寧國公主居然把自己摔個臉爛?把牙都摔掉了?

晚上蕭铎回來,鳳鸾和他說起這事兒問道:“寧國公主真的摔下馬了?聽說不僅把臉磕爛了,牙也摔掉了一顆,是真的嗎?”

“嗯。”蕭铎應道:“的确摔得不輕。”

要說巧合,天底下哪有那麽多的巧合?自己更願意相信是人為,仿佛記得,當時王诩俯身彎腰的時候,動作不是很流暢,但是也沒瞧見他靠近過寧國公主的馬,沒有發覺他做什麽手腳。

他心下有些起疑,忍不住朝角落裏的王诩臉上看了看,只見他面色平靜好似一潭前年古井水,什麽都看不出來。

或許是自己太多疑了?王诩根本就沒有接觸過寧國公主的馬镫,怎麽能私下做手腳呢?難不成會什麽詛咒的妖術?那也太荒唐了。

鳳鸾順着他的目光看了過去,好像是……,在看王诩?看王诩做什麽?感覺自從去了西林獵場,他就隐隐地對王诩有了戒備,這是什麽毛病?忽地想起寧國公主挑撥的那幾句話,----恍然大悟,莫非端王殿下這是在吃醋?!

有病啊!跟一個太監吃醋。

蕭铎收回視線,見她眸子裏的光線忽閃忽閃的,忙道:“走,我們進去。”怕她因為自己過分關注王诩,本來沒啥事兒,再惹得她護着王诩什麽的,豈不是自己給自己添堵?因而趕緊轉移她的思緒,笑道:“去看看昊哥兒他們。”

鳳鸾心下有了數不動聲色,面上含笑,“好,小家夥們越來越招人喜愛了。”

☆、129 情路曲折

“一群蠢貨!”皇宮裏,範皇後正在雷霆震怒發作宮人,“公主好好兒的讓你們帶出去,那麽多人,居然沒有看好她?居然讓她從馬兒上面摔下來?是不是都不想要命了!”

衆人戰戰兢兢的,跟着出去的都是一臉倒黴樣兒,沒出去的皆是慶幸。

範皇後看着桌上那個裂了口子的馬镫,狠狠一拂袖,将那馬镫幅在地上!心頭的火實在是壓不下去,冷聲道:“居然連馬镫有了裂縫都沒發現?把照看馬兒的太監給本宮狠狠打死!害得寧兒受那麽嚴重的傷,罪不可恕!”

太子俯身把馬镫揀了起來,細瞧瞧,然後又遞給肅王看,“你看,剛好這馬镫焊接的縫隙裂開,剛好外面包着皮套沒有人發現,這麽巧……,會不會是人為?按理說馬镫選用的時候,都是精心挑過的,最初不應該有裂縫才對。”

肅王接過來仔細看了看,“是啊,的确有些湊巧了。”

範皇後臉色陰沉沉的,“人為?!”她緩緩坐下來,“你們的意思,有人已經把手伸到坤寧宮來了?”

寧國公主還沒有出嫁,現如今住在坤寧宮的一個小偏殿裏。

“就是這點讓人想不明白。”太子蕭瑛眉頭緊鎖,“母後的坤寧宮防範嚴密,用的人也是精挑細選,要是……”不免有點周身發寒,“要是有人能夠伸手到坤寧宮,暗地裏做手腳,那也太可怖了。”

肅王皺眉,“或者真的只是一場意外?那個照看馬兒的小太監,不是交給慎刑司都問不出話嗎?而且不是說,小太監最近也沒跟任何可疑的人來往。”

母子三個琢磨來琢磨去,就算想破腦袋,也不可能想到幾天前的一顆小石子兒,還是一顆沒人注意到的小石子兒。

不過太子蕭瑛一貫心思細密,又推斷了一下,“寧兒的脾氣不是太好,在宮裏得罪的人很多。平時大家顧忌她的身份不敢怎樣,難說暗地裏不會下絆子,遠得不說,就說前幾天,她和老六還差點起了争執。”

說到這個,範皇後不由皺了皺眉,“老三就是個蠢貨!寧兒年幼任性,小小年紀妄圖算計老六,失了手,倒是不足為奇。可是老三呢?自個兒睡覺被人搬走了,居然暈乎乎的完全不知道?!這下好了,老六沒有被算計到不說,老三還鬧出一段豔聞弄得滿京城風雨,連帶着跟着去的寧兒都一起丢臉!”

太子擺擺手,“不止如此。”他嘆氣,“馬上就是端午佳節,禦史們還沒動靜,等到節日一過,老三肯定逃不掉幾個彈劾折子的。父皇近年脾氣越來越大,老三帶着寧兒鬧出醜.聞,少不了要吃一頓訓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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