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盲人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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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是不是覺得, 只有能做出題目,才是聰明的小朋友?”清清一臉認真地望着他們。
清清想起一般來說,對小朋友最有效的一個例子就是:“比如說你們做同一道題目, 假如小俞和想出了一種解法,跳跳也想出了一種解法。你們兩個如果只管自己, 那你們就只有一種辦法。如果你們交換方法, 這樣你們都會有兩種方法。”
“這個是不是聰明的體現呢?而且聰明人和聰明人一起交朋友,得到的很有可能是更聰明的辦法, 你們能想出更聰明的計策。”
清清覺得自己說的夠清楚了。
誰能料到小俞和第一個就反駁了她的意見:“你說的不對, 我做題目的時候從來不會只想一種辦法。我會想出很多種辦法, 而且這些方法, 別人一般都想不到。”
跳跳原本還算忍讓,但是小俞和一旦這麽說,徹底的觸犯了他的自尊心。
在他看來,任何人都可以說他別的不好,但就是不能說他不聰明。
“我也不同意你的說法, 聰明人和聰明人在一起有可能誰都不聽, 誰的話, 都覺得自己說的是對的, 那麽他們就沒有辦法想出更聰明的計策。”跳跳不甘示弱地反駁。
清清:……這個時候意外挺團結的。
她暫且咽下了這個話題,決定等會兒接來嘉賓以後, 想辦法好好解決一下兩個小朋友之間莫名的氣場矛盾。
漸漸的,兩個小朋友越走越近, 而兩位節目組邀請的嘉賓就在不遠處。
還沒有完全走近, 大家便知道, 這是一對父女。
父親身材高高大大,但是背部有些佝偻, 他的皮膚呈現黝黑的顏色,一看便知道這是常年在太陽底下暴曬的後果。
而一旁的女兒皮膚白皙,身上穿着粉紅色的衣裳,雖然款式并不新穎,但是足夠整潔,衣角也被整整齊齊地熨平了。
小俞和好奇地望着這位比他大上了許多的姐姐,注意到她的左胸口別着一枚徽章,樣式很像是他小叔後援會的圖案。
小俞和心念一動,想,莫非這位也是他小叔的粉絲?
而跳跳觀察到對方手裏拄着一根拐杖,神情格外平靜,并且對他們的發出的聲音很是敏感,連他吸吸鼻子都被這位姐姐聽到了。
這位姐姐從口袋裏拿出一包心相印的紙巾,熟練地拆開,然後掏出一張放到他的手裏:“是不是最近感冒了?要多加保暖,我們這邊天氣變化就是很大的。”
這位父親沉默地望着前來的節目組,一時半會兒竟然說不出一句話。
早就得知在場觀衆的身份的清清,以及節目組的衆人把鏡頭對準了小俞和、跳跳,仔仔細細地拍下了他們和這兩位嘉賓的相處。
“姐姐,這根拐杖是做什麽用的呀?”跳跳并不知道有關這根拐杖的事情方不方便詢問。
但他從這位年輕女孩的态度上來看他的這件事,應該是持很坦誠的态度。
“這是盲杖,我走路的輔助工具,可以折疊。”女孩很溫和地道,“我們趕緊去那家客棧吧,就不在這兒多耽誤時間了。”
【好棒的姑娘,我能從他身上感受到她的那份自信,想必她的父親一定很愛她,給了她一個非常不錯的環境,讓她相信自己是最好的。】
【能大大方方的說出來就很不錯啊,而且她好從容、好溫柔,長得也很好看】
小俞和同跳跳俱是一怔,完全沒有想到這樣一位面帶微笑、神情鎮定的女孩,竟然是位盲人。
她似乎一直都沒有覺得自己跟別人有什麽不同,甚至走起這裏的路來,明明看不見,卻走的比他們兩個看得見的人還要順暢。
站在她旁邊的父親也沒有非常緊張地盯着他女兒,而是用一種非常放松的狀态,沉默的聆聽着他們的對話。
一路上,跳跳跟這位姐姐的話簡直沒有斷過。他仿佛事先知道了這位女孩的喜好似的,從各個方面都可以切入跟他聊天。
小俞和也想加入話題,無奈他沒有跳跳這樣的言語能力,而且總是對他們談論的話題感到一陣懵,半天不知道說什麽才好。
更絕的是,跳跳跟對方才聊了不到十五分鐘,他就已經摸清楚了人家是俞煦的影迷,是張聲的歌迷。
小俞和感到很憋屈,他也想跟這位溫柔的姐姐聊聊天,并且證明自己比跳跳厲害。
事實上,他只能通過聊俞煦來跟這個姐姐展開話題。
小俞和從來沒有這樣郁悶過——他從來沒有想到,有一天他居然要憑借他的小叔才能夠跟別人搭上話。明明以前從來都是別人主動跟他搭話的。
【嘿嘿,第一次看到小俞和吃癟耶】
【我從前以為能治他的只有岫岫,還有俞影帝,沒有想到原來還有一個跳跳啊】
【有一說一,這個跳跳真的很會讨女孩子歡心,嗯,在我看來有點油嘴滑舌的。不過年紀還小,也不能這麽早下論斷】
【樓上的沒事吧?小小年紀會說話,在你眼裏看來就是油嘴滑舌了。萬一人家是真心實意的覺得就是這樣呢?】
彈幕上吵歸吵,一點都沒有影響到大家在節目裏的營業。
在客棧裏等候的衆人早就接收到了節目組的消息。
張聲意外之中又帶着欣喜,沒有想到會在這裏遇到他的歌迷,而且還是一位身殘志堅的女孩子。
客棧裏人流量依然很多,甚至比昨天更多了,有不少人是聽到俞煦乃至幾位演員明星都在這邊,臨時起意決定來這裏吃頓飯。
節目組決定安排一個小小的項目,來吸引更多的人流量。
大人們端着盤子走來走去,小孩子們因為有點矮,端的東西不能太重,因此除了在門口當當吉祥物之外,還有幾個小朋友便空閑了下來。
白珠在聽到節目組頒發的新任務之後,眸子裏立刻一亮。
——她家小白瑤從小學小提琴,雖然拉的不算足夠專業,但是能夠表演,一番實在不錯了。
原本昨天她就想要向那兩位小提琴家和大提琴家要聯系方式,借小白瑤學樂器的理由,來同他們多多聯系,好好打交道。
只不過後來那兩人還是拒絕了她,雖然沒有被節目組拍進去,但白瑤仍有一種被拒絕的難堪。
今天終于來了機會,她要讓小白瑤好好地展示一番,為她們組多加一些分,并且能夠争取多得到一些鏡頭。
出乎人意料的是,小俞和會吹薩克斯,誠誠會吹豎笛,跳跳是鋼琴小王子,在場的只剩下慕慕和小江岫幾乎沒學過什麽樂器。
小朋友們排隊進行表演。在順序方面,清清問了衆家長的意思,白珠堅決要讓小白瑤成為壓軸的那一位。
而顏如了解過跳跳,知道這個孩子鋼琴學得也不錯。因此只是輕輕地乜了白珠一眼,便讓小白瑤作為壓軸了。
前面幾人的演奏确實很不錯。
小俞和選的曲子并不是特別複雜,吹出來卻無端有種凄怆。各位客人聽得入了迷,從薩克斯的聲音中,仿佛聽了一出纏綿悱恻的愛情故事。
誠誠的豎笛則響亮上許多,他吹的曲目則是偏向歡快的,各位客人的心頓時被豎笛治愈了。
跳跳的鋼琴彈的格外不錯。
他沒有選那些非常高雅的世界經典曲目,也沒有選擇炫他練了許久的技法,而是彈了一首近來流行的曲子,卻意外扣衆人的心弦,合乎這些顧客的心意。
其實彈幕已經炸開了,大家都為小朋友們的多才多藝感到驚喜。
【嗚嗚,好好聽哦,我原本還在想,我不怎麽喜歡跳跳的,但他的鋼琴曲成功征服了我。】
【确實我覺得他有一種很善于察言觀色的本事,小小年紀就知道了,在什麽場合應該進行什麽樣的嘗試。他這個年紀的小朋友都比較喜歡誇獎,如果是學到了什麽複雜的曲子,一定會第一時間彈出來炫技,可是跳跳他沒有。】
彈幕中因為跳跳帶來的驚喜更多。
因為他一開始的表現确實不太盡人意,到了今天,越來越放得開。
他的體貼照顧,也被屏幕前的觀衆們紛紛誇贊。
最後一個是小白瑤。
她上場前,還特地去換了一條公主裙,姿态格外标準地将琴置于自己的肩上,輕輕地閉眼。
原本在說話的衆人都噤聲,屏息凝神地聽着這位小姑娘即将開始的演奏。
白珠滿意地看着眼前的節目效果,此刻幾乎所有的攝像頭都對準了她們。
小白瑤一睜眼,猝不及防地望見了她母親的眸子。
那樣的眼神,帶着那樣的強勢,讓小白瑤無端又想起了很多個晚上,她因為學不好小提琴被白珠指着咒罵。
罵到後來,白珠就會開始哭。
她一哭,小白瑤也在哭。
白珠會很心疼地為她抹淚,絮絮叨叨地叮囑她必須要學好小提琴,因為小提琴的學費很昂貴。她已經為她付出了太多的錢財和精力。
小白瑤一點都不喜歡小提琴。
她甚至換患上了一種恐懼症——在開始拉一支曲子之前,只要看到白珠又在盯着她,她的曲子就會錯誤百出,原本動人的小提琴聲也會變成鋸木頭的聲音。
這一回,她還是沒有例外的失敗了。
整只曲子被她拉的支離破碎,仿佛伐木工人在咯吱咯吱地鋸着木頭。
在場的觀衆原本格外期待,此時此刻不由得蹙緊了眉,捂住了耳朵,甚至有不少客人招呼俞煦,說要結一下帳。
白珠也忍不住皺緊了眉頭,看到小白瑤躲開了她的視線,她不由得挪了幾寸,成功又和小白瑤對視了。
這下小白瑤連曲子都不敢拉完,崩潰地大哭起來,她一個人站在客棧特意開辟出來的小舞臺上,哭的像個淚人。
她哭得撕心裂肺,仿佛有人欺負了她。
這下連白珠都抹不開面子。
白珠快步走上臺,一把抓住了小白瑤的手,将她扯下了臺。
昂貴的小提琴砸在地板上,可此時白珠無暇管顧。
她的顏面盡失,面頰上發着燙,對小白瑤極度失望。
小江岫倒是望着眼前的場景,感到了一種熟悉:她剛剛遇見小白瑤時,小白瑤曾經因為她不接她的糕點而嚎啕大哭,哭的也極其慘烈,仿佛被人狠狠欺負過。
當時她以為小白瑤性格就是這個樣子的。
再加上上一世,因為小白瑤的緣故,小江岫也受到了不少的欺淩,所以她對她有了一個先入為主的觀念。
現在看來好像不完全因為這樣。
如果小江岫猜測沒錯的話,應當是白珠事先叮囑過小白瑤什麽,譬如一定要讓對方接下自己的糕點,否則回家就狠狠懲罰她之類的。
這才讓沒能完成任務的小白瑤極其驚恐,導致最終哭得慘烈。
小江岫和江鳶心有靈犀地對視。
只一眼她便判斷出了,江鳶大概已經完全推斷出事情的真相,應該也是聯想到了以前的事情。
小江岫自認不是什麽聖母,她也不會因此而真正同小白瑤做什麽朋友,但在這一點上,她可以短暫地同小白瑤共情。
因此江鳶上前,幫小白瑤撿起了舞臺上的小提琴,愛惜地撫了撫,然後毫不客氣地對白珠道:“我覺得,這件事情并不完全是小白瑤的錯誤,你需要好好反省一下你自己。”
顏如看江鳶這幅胸有成竹的樣子很不爽,立即反駁:“白珠才是小白瑤的家長,你有什麽資格訓斥比你年紀還長一點的人呢?更何況你真的會教孩子嗎?”
說完她又聲音很輕地嗤笑了一聲,關了麥,确保不會被收音,輕聲地道:“想要裝什麽耿直的人設啊,這演技也太爛了吧。”
江鳶神色平靜地道:“我也許比不上白珠會教育,但是我在演技這方面還是遠勝于你的,顏小姐。下一回你還是不要跟我裝什麽姐妹情深了吧。”
【霧草,江鳶這是要公開撕破臉嗎?】
【呃,有一說一,我也覺得江鳶管的實在是太寬了吧,顏如好心提醒,她居然這樣反駁顏如的話】
【有沒有一種可能,就是江鳶知道了什麽我們不知道的東西?】
江鳶暫時沒有心情跟這兩人怼,畢竟今天的主角是那兩位嘉賓,凡事不可喧賓奪主。
只是小白瑤的哭聲實在太過凄慘,硬生生地毀掉了整個節目的氛圍,甚至讓不少客人都想趕緊走,留下的也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
這時候一只手忽然握上了白珠的手腕,白珠轉頭,猛地一怔。
是那位節目組邀請來的盲人姑娘。
她格外溫和地道:“也許這位小朋友只是太過緊張了,就讓我來安慰安慰她吧。”
她像是不知道說話的是顏如一般,格外冷靜地和江鳶站在了同一條戰線上:“我并不知道這位家長的教育方式有沒有錯誤,但我知道,不是只有自己的家長才有資格管教自己的孩子。”
她俯下身子,溫柔地在小白瑤耳邊道:“上一次失敗了,就再來一次好不好?我有很多的時間,我可以慢慢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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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我終于寫到這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