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錢還了嗎?”何尋一進門,坐在沙發上的孟原野就問她。何尋提着手裏的藥,站在門口不敢往裏走。

“你站那兒幹嘛?我問你黎清揚朋友給你的錢還了嗎?”何尋這才小碎步走過來,“沒,他說讓我當面還給他朋友。孟原野,我給你買了藥,藥店裏的售貨員說吃了好得快。”何尋低着頭,眼神飄着,話說得小心翼翼。

“花那個錢?”孟原野偏過頭,瞳孔收縮。

“那,我也沒有別的錢呀……”何尋委屈巴巴。

孟原野吸了口氣,本想教訓何尋幾句,但看姑娘那樣子,心又瞬間軟了下來。正要說什麽時候,何尋打斷了她。

“你真的還要找喬岐打架?能不能別打了,你看你的樣子,別惹她了嘛。”何尋一臉着急,她是真看不下去孟原野那滿臉滿身的傷。何尋沒打過架,從前的學校裏,也不過就是因為有個何遠山,人們老愛吐吐她口水,指指點點,最重的也就被搞個惡作劇,揪揪頭發,挨個巴掌……

像孟原野這個程度,讓她頭一次知道,原來學校裏的學生,也會下這麽狠的手。這之前,她單純以為,只有何遠山喝了酒撒酒瘋,才會那麽打她,而她更是銘記着那種被打的滋味的。

孟原野則冷着臉,頓了頓,不耐煩點起根紅梅煙,“這個份兒上,我當姐的只能和你說,你能告訴我黎清揚是你哥,是你願意信我。我這家呢,只要你自己想住着,我不會轟你走。既然你家裏出事兒我幫你了,就該幫到底,對吧?但有一條,姑娘,我既然幫你保密黎清揚,也不願意摻合你的事兒。”

到這,孟原野彈了彈煙灰,何尋走過來,默默放下藥,一聲不吭。只聽孟原野接着道:“所以我的事兒,你也少問。什麽肖老六,什麽我幾點回來,還有什麽學校裏人又怎麽說我了,都跟你沒關系,明白嗎?”

“可是我不想看你被打。”何尋嘟囔道。

“挨打也跟你沒關系。我也不過是能給你個住的地方。我大你,也理應護着你,所以用不着你來幫我什麽忙。少管我的事兒,別給我找麻煩,盡量遠離三中人,就這點兒東西,難?”

何尋不說話,盯着地板看看,默不作聲回房間去了,只留給孟原野一道背影。

孟原野看着她,出了一口氣,眼裏罩了層水霧,不知道是煙熏的,還是怎麽。

手機叮鈴一聲,是左婷的短信。

左婷:原野,真要聯系鐵五中和喬岐打回去?我可聽說,趙一天要回來了。要不我說,別打了吧原野?忍一時風平浪靜。那趙一天沒出事之前,誰不知道他喜歡喬岐啊?這事要是鬧大了,書還念得成?吃點虧吃點吧,那話怎麽說來着,狠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

孟原野讀完短信,冷笑起來。誰也不知道她笑什麽。直接撥了電話過去,揪起鑰匙,又随手把防盜門拉開,關上。

“喂?原野?你那小妹妹沒在?她真神,今天黎清揚好像又找她了……”是左婷的聲音。

“嗯,我在外頭呢,她聽不着。你是不是沒看過我身份證?”孟原野回。

那邊突然沉默了。

“都這麽大了,念完高三,我也不打算念了,就跟老六混了。”孟原野又說。

“別啊原野。”電話那邊,是沉默之後滿滿的無奈。

“你記不記得剛上高中有段時,人們傳喬岐那活在傳說裏的三中男人?還記得叫什麽名字不?”孟原野突然道。

“哦,對對對我記得!後來不聽人傳了,當時喬岐因為這個,都快得瑟上天了。那人,我只記着名字裏好像有個星呢,但誰也沒見過。喬岐後來也不拿這個說事兒了,半路殺來個趙一天,上上下下誰不知道他那小杆子的威力。這會兒還能再回來,也是真厲害。你怎麽突然問這個?”

“沒事兒,就是想起來了。聯系鐵五不着急,不是說他要回來嗎,看情況吧,我不是吃啞巴虧的人。”

“行,原野,我知道你。反正咱倆有啥說啥了,我是不看好你。說實話,你要報仇,我也不會願意跟,你能不念,大家不行。那可是喬岐,萬一真出事兒了,賠不起。”

“嗯,我就這兩天回去,就這樣吧。”

挂了電話,孟原野又開門進去。敲開了何尋的房間門,問:“做飯了,你想吃什麽?”

“都可以。”何尋正在椅子上坐着,作業本上白白的,一字沒動。

孟原野會意,轉身出去。何尋突然叫住了她,“孟原野。”

孟原野回過頭來,“怎麽了?”

“我,想要個手機……”

孟原野看了一眼,“我給你錢,別動人家的。”沒等何尋回,她就出去了。

何尋又一次從書包裏掏出那些錢,還有買藥剩下的幾十塊零錢,頓時不知所措了,小心翼翼收好,又都夾回到書裏。

從筆袋裏找出黎清揚塞給她的電話號碼,看了又看。如果有了手機,就可以聯系他了,本來應該開心才對,但想着孟原野剛剛的表情,怎麽也笑不出來。

她能幫她什麽呢?她看上去一點都不需要她,甚至,不給她添亂就很好了吧?

這晚,廖星燃挂了黎清揚的電話之後,“孟原野,社會姐”這幾個字就一直在他腦子裏轉。聽清揚的意思是,這喬岐把人打得都上不了課了。

這時候,一個電話打過來,廖星燃接起來,“星燃,你上企鵝,關于那何遠山,你讓我打聽的,我幫你打聽到了。”

廖星燃趕緊上企鵝,就看那個灰了許久的頭像亮起來。

林澤:我這剛回來不久,就被老大您派遣了。

廖星燃:哈哈!找你們幫個忙嘛,就知道你最可靠。

林澤:哎別駁煞我,我給你說這何遠山。

林澤:南角街的劉婆告訴我,那酒鬼何遠山大半輩子不喝酒。大概是兩千年前後,帶回了小姑娘,才染上了酒。劉婆說,姑娘當時只有六七歲的樣子,不過确實是他的親女兒,因為那裏的人都知道,何遠山有老婆,名叫張芝岚。

人們都說,張芝岚生了一副好皮囊,卻不做正經營生。九十年開頭,在嶺南的場子裏坐臺,街坊鄰居都瞧不起,七嘴八舌罵她是個爛女人,也是爛出了名堂。何遠山,那時候三十多歲了,一直光着,也沒個老婆,不知怎麽就認識了這張芝岚,兩人陰差陽錯看對了眼,就這麽結了婚。

林澤:婚後倆人都是頂着街坊鄰居給施加的輿論壓力茍日子。何遠山對娶進門的壞名堂老婆也是一般般。有段時間,倆人老因為要孩子的事兒吵架,何遠山吵着要讓張芝岚給他生兒子,張芝岚不言不語,整日以淚洗面。

讓街坊鄰居啧啧稱奇的是,張芝岚後來居然真的懷孕了,破天荒的懷孕了。

結果生下了一姑娘。不是兒子,這下完蛋了,鄰裏鄰居的更要傳,說坐臺生了一閨女,以後這閨女誰敢娶啊?傳出去了也是//又鳥的女兒,糟笑話。

林澤:到這兒,夫妻兩人關系近一步惡化,孩子剛出來,從不動手的何遠山,居然動手打上了。第二年,張芝岚得乳腺癌就死了。

張芝岚一死,那孩子也随之不見了影兒,沒人知道何遠山把孩子弄到那兒去了。此後近十年,誰都沒再見過何遠山的孩子。

突然有一天,他就領回個小姑娘,那之後才開始喝酒的。其實算算這中間,大概也就七八年吧?

林澤:哦對了,有認識何遠山的,說是他把孩子送了別人,後來又要回來了,具體的就不知道了。反正吧,星燃你打聽的這事兒,夠複雜的。那小姑娘,何遠山嗜酒成瘾之後,就老朝她撒酒瘋,說是死了的那天,小姑娘都不哭,直接被一男一女開車帶走了。

廖星燃:都屬實?你打聽個人,是不還順帶做了個筆錄?不愧專業,果然找你沒錯。

林澤:這些全是別人口述,不敢說絕對吧,但以我小菜鳥的經驗,肯定八九不離十!哈哈哈你可別誇我啊,我這人最不經誇,你知道的。

廖星燃:那有沒有說,是什麽人帶了這姑娘七八年?

林澤:我的星燃大哥,這哪兒知道啊?我能給你提供這麽多不錯了!這哪是打聽人,就這一筐子事兒,我自己覺得跟查大案似的,你饒了我吧。

對,那個,你不是見過那姑娘嗎?你直接問她,跟何遠山之前,跟着什麽人,不就成了嗎?

廖星燃:是啊,見都見過了,這不是有所顧忌才暗裏找大家幫忙嘛。好問我早就問了,還用得着給你們找這麻煩嘛。

林澤:我是真佩服你。唉,什麽時候也有兄弟對我這麽好,那我死而無憾了,真的。

廖星燃:這什麽話,我這麽大個活人,被你說得就跟不存在似的,有事兒你說嘛。這段多虧你,周末你在的話,我找你去。

林澤:哈哈,這段都在,來提前說。回頭我再幫你打聽打聽,有什麽相關的,告訴你。哦對了,清揚他最近怎麽樣?

廖星燃:一中呢,一切都好。

林澤:有你在不能不好。

廖星燃:行了,我又不是聖人。下了,下月要和喬岐吃飯,這正發愁呢,啧,白頭發都出來了。

林澤:噗哈哈哈哈哈哈,小喬怕死你了還輪得到你愁。

……

夜裏,廖星燃來來回回把林澤的消息看了幾遍,忽然傳出一聲長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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