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思忖半晌,陸天皓咂了口檸檬水,才雲淡風輕地說:“我一直把曉恩當妹妹,我看婚事還是算了吧。”

他并不避忌當事人的注視,話起話落都坦蕩蕩地看着方曉恩的眼睛,而她就沒那麽淡定了,她的反應可以稱之為——聞聲色變。率先結束了兩人的目光接觸,她“騰”地把臉轉向方海山,帶着哭腔乞求:“爸,你看天皓哥又欺負我了,要不你再多分點股份給他吧,好不好嘛?”

“砰——”一聲悶響。

忍無可忍的方劍齊一掌拍向餐桌,力氣之大連寬邊白瓷盤裏的鵝肝都跟着顫了顫。

他指着方曉恩的鼻尖破口大罵:“我怎麽會有你這種沒出息的妹妹!你居然為了一個男人想把我們方家都敗光嗎?!”

“錢錢錢!你腦子裏除了錢還有什麽?!就算用全部的家産來買我一生的幸福,你妹也覺得值了!”方曉恩雙手叉腰,梗着脖子說得理直氣壯,畢竟有老爸撐腰,她才膽敢如此肆無忌憚地頂撞哥哥。

方海山一言不發,仿佛老僧入定般端坐着,他那張剛毅的臉孔看不出情緒,又似依稀沉澱着痛意,而那隐藏得極深的痛心絕不僅是因為一份家産或一樁婚事。

抑或——

還有別的原因。

方劍齊終究被父親的沉默惹怒了,他已然失态到極點,竟将矛頭指向方海山:“我看你真是老糊塗了!你別忘記,我才是你的親生兒子!如果你堅持要把家産分給外人,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咄咄逼人的指責仍未停歇,桌上忽然出現一陣騷動——

只見方董面部抽搐幾下,他痛苦地捂着胸口,無力地躺倒在椅子上。

“方劍齊,你住口!”方曉恩再顧不得眼前的唇槍舌劍,淩厲的面色登時轉為焦灼,她顫聲低喝:“爸爸心髒病發作了,快叫救護車!”

咆哮的男人收了聲,深不可測的鷹眼泛起一絲異色,他掏手機的動作不由變得遲緩起來,——如果父親連遺囑都沒立就這樣走了,那麽方家的財産陸天皓就一毛也分不到了。

不過此念只是一閃而過,連方劍齊都被自己的邪念吓到了。

看他遲遲不動,陸天皓收起難堪的臉色,迅速拿起自己的手機:“我叫救護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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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話尚未撥出,一則短信跳上屏幕:

“客戶太能喝了,我快撐不住了,你來救……”

發信人的名字陸天皓再熟悉不過,赫然顯示着——程顏。而且她顯然來不及完成輸入就按出了發送。

她該不會出事了吧?

陸天皓的劍眉緊緊鎖住。

**

東鼎海鮮大酒樓。

方程式與經典廣告的首次飯局,對方派出四人出席,而由于陸天皓的缺席,方程式只有兩人撐場,拼酒力很快敗下陣來。程顏不得不中途離場,躲在洗手間一邊幹嘔,一邊緊急給陸天皓發了則短信。

從洗手間出來,微醺的女人把手機攥在手裏,拖着虛浮的腳步,再次推開包房大門。

“程小姐,我們繼續喝,還按剛才的規矩——”滿嘴酒氣的男人頓了頓,打出個酒嗝,繼續道:“你每喝一杯,收購價就減五十萬。”

席間的另外幾人早已醉得東倒西歪,唯獨經典廣告這位號稱海量的周總仍介于半醉半醒之間。

瞅着他遞上來的酒杯,程顏心裏猛地一驚。

她杯裏的紅酒不知何時被人換成了白酒,估計照這個喝法下去,別說議價了,恐怕她連這間包房都走不出。

僵持片刻。

一只骨節分明的大手忽然伸到她眼皮子底下,顫顫巍巍地欲奪過酒杯:“我……我替你喝吧。”

順着那只手,程顏擔憂地瞥了一眼家佑,他已經幫她擋了無數次酒,眼看快要醉死過去,無論如何也不能再喝了。于是,她稍一側身,避開了他的手。

程顏轉向身旁的周總,彎了彎眉眼:“周總好興致,居然用高腳杯喝白酒,這酒我喝了——”話落,她一仰脖将小半杯茅臺“咕咚咕咚”灌下。

周總面露贊賞,準備再次把酒給她滿上。

“慢着——”程顏趕忙按住酒瓶,辛辣的口感霎時刺痛她的喉嚨,她覺得胃裏火一般燒起來,她強壓下嘔吐的沖動,抹了抹嘴巴,說得不緊不慢:“我當然巴不得再多喝幾杯,好為方程式節省點預算呢,但貴公司的收購案我可做不了主,一切得由我們陸總監說了算,所以我再喝多少杯也不作數的,您說是不是?”

自知她的胡言亂語根本糊弄不了面前滿眼精光的男人,但她只求在不失禮數的情況下盡量拖延時間,熬到陸天皓來救場。

可惜,她的手機屏幕始終黑漆漆的,方才她發給陸天皓的那則短信,仿佛……石沉大海。

不料周總倒是頗買她的賬:“我書讀得不多,是個粗人,最喜歡伶牙俐齒的女人了。”他乜斜着眼睛,看了看滿桌殘羹冷炙,忽地湊近程顏幾分:”你要是不喜歡在這裏喝,我再帶你去其他地方……”

她不自覺地全身一僵。

如果僅是這番不懷好意的暗示倒罷了,但關鍵是——

周總握住了她的手。

片刻對視,男人眼中的色/欲令程顏沒來由地膽寒起來。

他摩挲着女人白皙的小手,心裏盤算着下一茬的去處,而程顏來不及抽手,亦來不及拒絕,遂被某股強大的力道拽起了身。

酒勁襲腦,她渾身軟綿綿的使不上半點勁,任由精/蟲上腦的男人擄着她離開包房,隐約中,她感覺屁股被人摸了,腰也被人摟了,不由一陣陣反胃,可她終究是個喝醉的女人,所有的反抗都顯得多餘而且徒勞。

酒樓門口停着輛黑色奔馳。

司機打開車門,程顏像破布娃娃一樣被塞進後座。

她頹然地攤開手,此時此刻,她只想再瞅一眼手機,也許陸天皓回複了她的短信,或者他會打個電話過來。

而這一瞥,她的眼皮抖了抖。

她手裏空蕩蕩的,手機竟然不見了!

以程顏此刻混亂不堪的神智,當然不可能想起她把手機落在何處,糾結中,她的身子又被人往裏推了推,跟着一團黑影壓進車內。

周總看着身旁癱軟的女人,滿意地吩咐司機:“開車。”

車卻沒動。

司機驚詫回頭的一瞬——

後座的車門猛然被人拉開。

周總也被“噌——”一下拽出車外。

程顏朝窗外歪了歪頭,依稀看見——

某位熟悉的男人。

“陸、天、皓。”

她喃喃自語着,再也撐不住一秒鐘,沉沉地昏睡過去……

**

次日清晨。

“嘀嘀——”的鬧鐘聲吵醒酣夢中的程顏。

她翻個身,惺忪的睡眼驀然瞪圓——

這間房竟然不是她的卧室!

一個鯉魚打挺坐起身,程顏環視寬敞的主卧,她眼疾手快地拿起床頭櫃上的便簽紙,一行繁體字躍入眼簾:

“我先去公司了,你多睡會,今天特批你可以遲到。”

陸天皓的筆跡。

就是這麽句只言片語,她的唇角卻不由漾出個淺笑。

對于昨晚驚心動魄的一幕,程顏的印象其實有點模糊,她只記得恍惚中終于等到了那抹熟悉的身影,至于後面發生的事情她全然不知,包括……陸天皓把她帶回家。現在想來,她才覺得心有餘悸,如果不是他及時趕到,她怕是已經失/身了。

匆匆洗漱出門,程顏直奔公司。

天氣寒冽,又籠罩着大片霧霾,可一想到那個男人,她的心頭竟泛上絲絲暖意,她自己都不得不驚訝。

一進辦公室,她先去茶水間煮了杯咖啡,然後快步走向總監室。敲了三次仍無人應門,程顏疑惑地推門而入。

居然空無一人。

猶豫稍許,她擡腳走進去,把那杯盛滿黑咖啡的馬克杯擱到桌案上,随意地望了望桌上攤開的報紙……

程顏的眸光頓時生生僵住。

B市商報刊登了兩則關于方程式的消息:

主新聞是方程式董事長心髒病突發入院搶救;

配稿則是方程式高管打傷經典廣告公司的總經理。

黑色大标題看得程顏觸目驚心,昨晚她到底錯過了什麽?短短幾秒,她以一目十行的速度掃視新聞稿,很快厘清方程式目前遭遇的窘境——經典廣告連夜召開記者會,單方面宣布終止收購案。

程顏心裏一沉。

此案由陸天皓負責,假若真因他打傷客戶而害案子告吹,他肯定無法善終。

她滿腹心事走出總監室,身後猝然響起一道清朗的男聲:“你昨天沒事吧?”

程顏機械地回頭,迎上一張溫潤的臉,她本能地想抱以一笑,扯了扯嘴角,卻愣是笑不出:“沒事,陸總監去哪兒了?”提到那男人的名號,她的嗓音莫名急切些許。

家佑低頭看了看腕上的手表,輕嘆一聲:“他一大早就被方總叫去辦公室了,都快倆小時了,還沒出來。”

不祥的預感愈發濃烈起來,程顏不用想也知道方劍齊此刻是何等的幸災樂禍,他巴不得案子搞砸呢。

她晃神的功夫,家佑繼續說道:“現在最糟糕的不只是收購案喊停,而是有心之人刻意把方董入院和這事聯系起來大做文章,公關部緊急撲火都止不住公司的股價狂跌……”

琢磨“有心之人”,程顏腦中無端地再次浮現出那張陰沉的臉,但她很快荒唐地搖搖頭,就算方劍齊再怎麽狠毒,他也不可能拿自家公司的股票開玩笑吧?

情急之下,她無暇多做揣測,唯有某個念頭相當強烈——

她得想辦法補救。

作者有話要說:*抽得心都碎成渣渣了,後臺好難進,每次更文都要半小時,真心傷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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