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隔天一早，睡意朦胧的程顏睜開眼時,發現自己正躺在酒店的大床上。
她下意識地歪頭瞅向床的另一側——
純白色的被子拉得極高,只露出半顆女人的腦殼。
不忍擾了白慧怡的酣夢,程顏蹑手蹑腳地掀開被子，坐起身。她揉了揉亂蓬蓬的頭發,想起昨晚的事兒……
抓/奸的鬧劇落幕已經接近午夜,白慧怡的情緒極不穩定,死賴着程顏不肯走,無奈之下只得讓她留宿了。也不知這女人跟陸天皓掰扯了些什麽，總之程顏沖完澡，他就大大方方地把卧室拱手讓給兩個女人了。現在回想起他當時毫不含糊的語氣，程顏都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一向性情冷淡的男人怎地突然熱情起來了？
想起陸天皓,她估計那厮肯定是縮在客廳的沙發裏睡了一宿，她忙不疊跳下床，随手抓了件睡袍披在身上，“騰”一下打開了卧室的門。
然而，眼前的景象令她微微一愣——
寬敞的客廳裏空無一人，沙發上也是空蕩蕩的，連枕頭和被子都沒有，看起來壓根沒人睡過的痕跡。
程顏正疑惑的片刻，她的手機響了。
她趕緊折回卧室，從床頭櫃上拿起手機，大概是嫌鈴聲太吵，白慧怡嘟囔着翻個身，用被子蒙住了頭。
顧不上理會她，來電顯示上的號碼勾起了程顏全部的注意力，她極快地滑屏接聽，不等對方開口，她急赤白臉地問道：
“陸天皓，你昨晚睡哪了？”
電話裏忽然陷入一瞬沉默。
不知男人是被她問住了，還是聽出了某種深意，陸天皓的嗓音格外清冽：“你這口氣有點像……”他頓了頓，話裏依稀帶上一絲調侃：“有點像盤問夜不歸宿的老公。”
“老公”二字刺激得程顏握着手機的手生生一僵。
一大清早的，她就這樣白白被姓陸的打了嘴炮，頓時噎得啞口無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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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可以想象到她此刻那副惱羞成怒的模樣，陸天皓兀自笑了笑，不給她回嘴的機會，他跳轉了話題，言簡意赅地說道：“一會我們要去經典廣告開會，我在酒店的Victorian西餐廳等你，給你十分鐘下樓。”
言畢，手機裏只剩下一片“嘟”音。
十分鐘？
她連化妝的時間都不夠。
程顏忍不住暗呸了聲，真是個惜時如命的男人。不過腹诽歸腹诽，約見客戶的時間是絕對不容耽擱的，于是她一個箭步沖進洗手間，飛快地刷牙、洗臉……
匆匆洗漱完畢，她看了看表，距離陸天皓限定的時間只差一分鐘了，她來不及叫醒白慧怡，只管往床頭櫃上扔了張房卡，便疾步走出房間。
……
程顏呼哧帶踹跑進西餐廳的動靜不小，她迅速斂眸一掃，很快鎖定靠窗位上的那張熟面孔。為了不讓自己與周遭的高雅格調格格不入，她稍稍粉飾掉先前的急切，放緩腳步，踩着高跟鞋走過去。
不過，一近男人的身，她立刻愣了愣。
陸天皓面前的餐桌上端端正正地擺着個白瓷盤，裏面放着幾片土司、培根和一只煎蛋，而他——正在悠哉悠哉地邊喝咖啡，邊看報紙。
虧他還有這等閑情逸致，程顏的火氣霎時不打一處來，她敲了敲桌子，一臉窘迫加戾氣地開了口：“喂，你催我催得那麽厲害，自己倒是好意思……”
她發牢騷的嗓門并不大，但對于毫無防備的陸天皓而言，依舊算是突兀了。以至于他“嚯”地擡眸，剛打量一眼面色不善的女人，他當即眉一皺。
女人的一張素顏倒是勉強瞧得過去，可她的一身行頭着實有些狼狽——她手上拎着來不及扣緊的包，臂肘上胡亂搭着件厚呢外套，垂下來的衣擺幾乎拖到地上了。
無需他多費唇舌，程顏清楚地從他的眼神裏捕捉到一絲……忍俊不禁，她看了看面前西裝革履、氣宇軒昂的男人，又看了看落地窗上反射出的自己的影子，心裏立刻有了對比。
兩人明顯不般配的反差，刺激得程顏的氣勢一落千丈，眸色也黯沉了幾分：“你要是嫌我丢人，幹脆帶別的同事去開會吧。”
“我不嫌棄你。”陸天皓回答得爽快。
這般意有所指的說辭不僅顯得他分外大度，而且仿佛包含着無限深意，程顏的臉色不由僵硬起來，她正欲回嘴，他就若無其事地指了指桌上的餐點：“坐吧，我幫你點了早餐。”
從程顏的角度俯視過去，男人略微上揚着唇角，姑且可以當做是笑容。因此，她的話音陡然僵住，伸手不打笑臉人，更何況這食物原來——是為她準備的。
她讪讪地落了座，口吻緩和些許：“不是要去開會麽？”
“臨時取消了。”
程顏怔忪了一下，她本想問為什麽，但瞅着陸天皓心無旁骛看報紙的樣子，她壓下了疑問，決定認真享受這頓早餐。
氣氛須臾安靜下來，除了刀叉碰撞偶爾發出悅耳的輕響，再無其他聲音。
陸天皓顯然用過早餐了，他略帶犀利的目光一直落在報紙的某塊區域，始終不曾挪開。于是，程顏自顧自拿起一片吐司，抹上黃油和果醬，大口大口往嘴裏送……
窗外的陽光正好，為她眼皮子底下的盤碟和餐具都鍍上一層淡淡的香槟色，口中的食物也色味俱佳，可此刻的靜，不免令程顏覺得有點局促。她隐隐發現個不太好的苗頭——最近她在面對這個男人時，似乎越來越在乎細節了。
一念閃逝，她還來不及為自己微妙的情緒感到驚詫，已經脫口打破了餐桌上的緘默：“你昨晚到底睡在……”
她的問話似乎将陸天皓瞬間從某種情緒中拉了出來，因此沒容她說完，他立刻回道：“我又開了間房。”他收起手裏的報紙，随手放在桌角，微微一笑，看着她。
程顏不自覺地瞪圓杏眼，她一時搞不清楚是自己眼花了，抑或這男人今天的心情确實不錯，就連他眼底都綿延出了絲絲笑意。許是被這沁人的笑恍惚了心神，她也咧了咧嘴角：“你還真不委屈自己。”
然而，當程顏的視線移回餐桌時，她不禁蹙了蹙秀眉。
折疊起來的報紙依稀露出一則醒目的新聞——
AD廣告……
看不清楚标題和內容，但僅是這家公司的名號已足夠激起程顏的警覺，她一把扯過報紙，“嘩”地攤開在餐桌上，以一目十行的速度閱讀起來……很快，她的唇角，眼眸，乃至整張臉蛋都全然不剩一絲一毫的笑意了。
她心裏驀地一沉，難怪陸天皓取消了今天的行程，原來——
AD廣告召開了記者會，高調表示對于經典廣告的收購案勝券在握，而且白紙黑字的新聞稿還配上了雙方談判代表密會時的照片。照這個情況看來，無論方程式再與經典廣告周旋多少個回合，恐怕都徒勞無果了。
米已成炊，程顏無法與既定的事實怄氣，于是她倏地擡起眼，瞪着一臉淡然的陸天皓，揶揄說：“都這個節骨眼上了，你居然還笑得出來。”
無視女人的焦慮，他淺啜一口咖啡，不疾不徐道：“在沒有公開招标前，AD廣告放什麽話都是白搭。”
她正欲駁斥，卻分明從對方淺淡的笑容裏，看到蘊藏着一絲胸有成竹。默默權衡少頃，程顏隐約悟出某些端倪，繼而旁敲側擊問道：“AD廣告的幕後主使人是方劍齊這件事，你要不要告訴方董？如果他知道自己兒子背着他和方程式作對，肯定不會袖手旁觀的。”她心裏認定，陸天皓十之*是打此主意。
不料，他搖了搖頭，口吻篤定：“方董身體不好，我不準備刺激他老人家了。”
程顏聞言，略微吃了一驚，除此之外，她實在想不出目前有什麽法子還可以轉敗為勝。
就在這時，突然響起的手機鈴聲扯斷了她的思忖。
陸天皓瞥了一眼放在桌上的手機，唇角勾起的弧度愈添幾分自信，他毫不猶豫地接起電話。
從他臉上閃過的細微表情，程顏不難看出，他一直在等這通電話。她一頭霧水地托腮望向窗外，耳朵卻是豎得高高的，一字不落地聽。怎奈雙方的對話極精簡，加上對方的音量偏低，她只聽陸天皓回了句“我馬上過來”，他便利索地挂了電話。
盤子裏還剩下半片面包，但程顏已沒什麽胃口，她拎起手袋：“走吧。”
趕着赴約，陸天皓也迅速起身，和她一起走出餐廳：“我先送你回公司，然後去辦點事。”對于那通電話，他只以這麽句話輕描淡寫地帶過了。
她心裏存着疑問，表面上不動聲色地點點頭。
**
天色微陰，初晨的陽光仿佛穿不透厚重的雲層，只灑下一片迷蒙的光影。
黑色瑪莎拉蒂停在方程式寫字樓的廣場一側，程顏開門下車，回頭對駕駛座上的男人說：“我先走了，Bye!”
陸天皓輕“嗯”了一聲，立即駕車駛離。
看着轎車很快湮沒在擁堵的車潮中，程顏心頭的疑惑未散，一路上這男人都有些心不在焉，眼下瞧他此般馬不停蹄的架勢，不知到底是要去哪？
她正忖度着，握在手裏的手機響了。
不等她開腔，白慧怡興奮的大嗓門便傳進來：“你們那位陸總監真夠意思，他居然幫我預訂了客房送餐服務，我現在正對着一桌子豐盛的早餐呢……”
程顏怔了怔，這可委實不像陸天皓的作風，“沒想到他還挺會安撫身負情傷的女人，估計他是被你昨晚對郭子成的狠勁吓着了。”
“呸——”白慧怡的心思顯然不在那位負心漢身上，她直言糾正程顏：“陸總監對我好是有原因的。”
聽不出她神秘秘兮兮的語調賣什麽關子，程顏随口“嗯？”一聲。
“他對我好其實是在讨好你啊，沒聽過泡妞都要先過閨蜜這關嘛……”
在對方“噼裏啪啦”的語速裏，程顏的神思淩亂了一瞬。她以為冷臉寡情的陸天皓是不屑于耍這些小花招的，因此自己那一秒的失神，以及他的所作所為，她權當是種巧合了。
理了理思緒，程顏及時喊停：“你別胡謅了，小心噎着。我到公司了，先不說啦。”
她一邊挂斷電話，一邊疾步穿過廣場，可就在距離寫字樓大門幾步之遙的地方，程顏的腳步微微一頓。
大批記者扛着長槍短炮聚集在樓下，如果不是幾名人高馬大的保安站成一堵人牆，死守着大門，這些記者恐怕會立馬蜂擁而入。
難不成是經典廣告的收購案引來了媒體的關注？
此念即出，程顏趕緊搖搖頭，在工商業如此繁榮興盛的B市，每天都有無數家企業上演着落敗與崛起的戲碼，一則商業并購的新聞自是不可能引起這般轟動。
忖度無果，她也不執著于此，重新加快了步伐，一頭紮進了記者堆：“不好意思，請讓一讓。”
身畔嘈雜的人聲傳到程顏耳朵邊，變成一片“嗡嗡”聲，以至于她連記者的半句議論都聽不清。她只顧埋下頭，一步步蹭着往前挪，礙于沒有下腳的地兒，她全程都不得不踮着腳尖。
好不容易擠出了記者堆，程顏還來不及松口氣，立刻被彪悍的保安一手攔下：“小姐，證件。”
她瞅了瞅對方如臨大敵的模樣，估計是上頭下了指示——來者皆查。于是，她配合地從手袋裏掏出工作證，舉到保安眼前晃了晃，這才被順利放行。
出了電梯，程顏一進辦公室，當即嗅到股異常怪異的氣息，不是嚴肅，也不是緊張，而是——所有的座位上都空無一人，一衆同事都聚集在某張辦公桌前，對着電腦叽叽喳喳。
到底發生了何等大事，才能讓大家敢于在上班時間，如此肆無忌憚地談論八卦？
程顏正愣着，有眼尖的同時瞧見她，朝她喊了一嗓子：“出大事了！你快過來看。”
從那聲煞有介事的嗓音中，她聽不出個所以然，因此毫不猶豫地走過去，疑惑地望向電腦屏幕。
她皺了皺眉，映入眼簾的不過是一封普通的群發郵件，但随着視線一點一點下移，程顏的目光陡然淩厲起來，琥珀色的瞳仁緊緊一縮……
正是這封看似尋常郵件卻揭露了一個識破驚天的秘密——
陸天皓是方家的養子。
程顏的大腦驀地陷入一片空白，只覺嗓子仿佛被人狠狠勒住了，不僅發不出聲，而且連呼吸都生生窒住了。
她耳邊響起同事的竊竊私語：
“也不知這封匿名的email是誰發的，每個員工的公司郵箱都收到了。”
“要是只在公司散播倒算了，你們沒看見收件人一欄裏還有各大媒體嘛，怨不得一大早就有那麽多記者守在門口。”
“不過陸總監和方家這層關系倒是隐藏得挺深，公司裏竟然沒一個人有所察覺，我看郵件保準是某個知情人士發的。”
……
“知情人士”這四個字深深刺激到程顏。
方海山此前的警告猶言在耳，她當即警醒，按照對方的說法，她是——唯一的知情者。
程顏雙腿一軟，幾欲癱倒在地……
作者有話要說：嚴打風聲太大，好多作者都暫停更文了，咳咳，碼字的真心傷不起。
零度還在苦逼的日更，但是肉肉神馬的，唉，姑娘們只能等一等了~~~
這文仍在努力存稿中，派顆定心丸，肯定不會斷更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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防崩地址：
新文的基調比較輕松哈，算是爽文，如果有虐歡迎手刃零度，哇咔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