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陳文嘉的手在碰到他之前突然停住。

然後又收回來,比了比自己的脖子。

“唬!”可惡!這人比自己高,比自己結實,泥馬脖子居然比自己細!你是長頸鹿嗎?!

耳機那頭,葉澹和小喬不停地追問宮墨的傷勢,宮墨并不知道陳文嘉的小動作,只是很冷靜地告知:“可能是眼皮受傷,沒有傷到瞳孔。”

說着,又把手伸到半空:“文嘉,後面就拜托你了。”

陳文嘉看看他,又聽着耳機裏葉澹、老六和小喬不約而同的沉默,把手接了過來,然後将人不怎麽客氣地摔到自己的背上,在一輪又一輪的爆炸聲中,貼着牆走到了後門。

背上的宮墨掙紮着要下來——他腿長,這種背法倒有點像拖的:“你扛着我一只手就可以了,我的腳沒受傷。”

陳文嘉懶得理他。自己又要避讓沙石又要驅趕喪屍,本來就夠吃力了,加上這麽一個行動不便還不懂避讓的拖油瓶,還不如放在最貼身的地方最方便。

兩人花了不到十分鐘,就走到了後門。

陳文嘉用“嗷嗷嗚嗚嗚”等奇怪的聲音告訴飛機上的人,自己出來了。宮墨在後頭聽得想發笑,卻在下一刻又聽到了子彈擦過耳邊的聲音,“嗷!”陳文嘉差點豎起了全身的毛發。

回過頭才發現,遠處出現一批人,為首的那個他化作灰也認得——那是曾經被自己折磨了兩次的小鬼子。

不是冤家不聚頭。龍崎俊彥還是穿着一身白得跟喪服一樣的長袍,一張臉因為長期的疲倦同樣蒼白無血色,看起來像是在太平間工作很久的服務者。

陳文嘉火速地擡起宮墨的手,朝他招手。嘿,別開槍!是我!

“……又是你小子!”龍崎俊彥認出他背上的高富帥,眉頭皺得差點能夾死豬肉縧蟲。

熟悉的日式中文讓宮墨立刻聽出是誰,似笑非笑地答了句:“好久不見,龍崎俊彥。”

陳文嘉不出聲,走到戶外的時候他已經戴上了面具,全身上下連條寒毛都沒露出來,只要自己不說話,這個小鬼子絕對認不出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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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崎懷疑地看向背着宮墨的人。那人穿着普通的戰鬥服,不像是特種兵,但略微緊身的戰鬥服又将這個人略顯單薄的身材勾勒出來,怎麽看都不像是能扛得動比自己高上大半個頭的青年的身材。

“你們在這裏做什麽?”龍崎上回被組織痛罵了一頓,不但得罪了中方高層,還被宮家以“妨礙調查罪”告上了世界聯盟。

可這回他依舊不願輕易放過他們。地球這麽大,卻能幾次三番地巧遇,他絕對不相信是什麽緣分。

“我眼睛受傷了,你沒看見嗎?”宮墨并不想跟他浪費時間,身後的爆炸聲越來越厲害,再拖延下去,說不定對方會扛着火箭筒直接繞到這邊來炸人。

“裏面的爆炸聲是怎麽回事……”話音未落,又一枚炮彈在離他不遠的地方炸開。

宮墨依稀聽到直升機螺旋槳的聲音,知道是老六還在牽引對方的注意,也懶得跟他廢話,貼着陳文嘉的耳朵說:“不管他,跑!”

陳文嘉早就不耐煩了,将人背好,就朝另一個方向跑去。

身後是龍崎暴躁的罵聲,以及随後而來的爆炸聲,陳文嘉都充耳不聞,他擡頭目測了一下紅色那棟建築與這裏的距離,又看看周圍的環境。

他決定抄近路。如果飛機不夠油,他們都得死在海上。

陳文嘉扭頭就進了一條小巷子。巷子因為周圍高大的建築,顯得有些陰暗,雖然是大白天,裏面依舊有三兩個喪屍在游蕩。陳文嘉一腳踹開一個,背着人繼續朝前跑。

宮墨看不見,卻感覺到他劇烈的動作,知道他在戰鬥,忍不住說:“要不你放下我,我是免疫體,就算被咬一口也沒關系……”

話音未落,就聽到陳文嘉發出一聲慘烈的嘶吼。

他一驚。“怎麽了?”

“嗷嗷……”回應他的,是帶着疼痛,帶着一些畏懼的顫抖吼聲。

宮墨沒來得及繼續問他,就感覺到他在朝後狂奔。

眼睛雖然閉上,可他還是感覺到一絲光線投進眼皮裏,他知道陳文嘉退了出來,可少年急劇的喘息聲又是怎麽回事?

這邊龍崎俊彥還沒來得及撤退,正躲在掩體後面跟隊友讨論着作戰計劃,卻意外地看到剛剛逃跑的兩人又退了回來 。

他正想嘲笑,卻看到背着宮墨的人胸口被劃了好大一個口子。

“喂!”龍崎大喊一聲,想問是怎麽回事,就見那人背着宮墨迅速朝自己奔來。

而他們撤退出來的巷子裏,一個可怕的怪物正站在光影交界的地方,虎視眈眈地看着他們。

“……屍怪……”龍崎瞪大了眼,情不自禁喊出怪物的名字。

被背到龍崎身邊的宮墨一聽這個名字,立刻明白了陳文嘉全身發抖的原因。

“不要怕,只要不走到陰影裏,我們都不會有事。”宮墨試着安慰陳文嘉,可對方的顫抖始終沒有停止。

龍崎看到他胸口的傷,咋舌道:“傷得這麽厲害還能背得動你,這家夥忍耐力真強。”

宮墨一愣,連忙要去摸他的胸口,卻被陳文嘉一手拍開。

他在急促的呼吸。口中隐隐溢出一聲難忍的嗚咽。

宮墨卻不知道陳文嘉眼底的紅色越來越濃烈。

他必須離開這裏。

傷口正在愈合,卻因為傷得太厲害,讓自己全身上下的病毒開始興奮,叫嚣着要侵入自己的大腦。

這是他唯一能證明自己還能存活的東西。

旁邊這些人都不知道自己是喪屍,一旦看到自己的自我愈合,一定會把自己當做屍怪一起抓走。

“這家夥不會是被屍怪咬了吧?”果然有人開始驚恐。

“殺了他!否則我們都要完蛋!”已經完全适應殺戮的人立刻叫道。

龍崎驚異地看着捂着自己胸口大口喘氣的人。

他蜷得那麽厲害,身子單薄得看起來就像是個少年。

“……你真的被咬了?”他忍不住問。

“閉嘴!”宮墨打斷他,想要抓住陳文嘉的手繼續安慰他,卻抓了個空。

少年猛地站了起來,朝另一個方向跑去。

“不能放過他!”有人擡起槍就朝他射去。

宮墨聽到槍聲的那一瞬間血液停止了流動。

他猛地爬起來,一拳揍上自己旁邊開槍的家夥:“誰讓你開的槍!”

“臭小子!他被屍怪咬了,就一定會變成更厲害的喪屍,我們來這裏不是救人,是消滅喪屍!”被揍的人輕易就将目不能視的宮墨扳倒在地,冰冷的槍口抵着他的太陽穴:“你這個叛徒沒有資格命令我們這些驅魔師!”

說着,又是一聲子彈上膛的聲音。

宮墨被壓倒在地上,一種前所未有的絕望襲上心頭。

他不是沒有嘗過失敗。在他能如此自信前,他也品嘗過別任何人都要多得多的失敗。只有積累了越來越多的經驗,他才能在後來一帆風順。

可就在此刻,他卻只能被人壓倒在地上,束手無策地等待着第二聲槍響。

“夠了!”龍崎突然喝止了所有人的動作。“他是再怎麽說也曾經是白鷹,算是給他一個面子吧。”

宮墨咬着牙,頭抵着地,好半天,才平複了激烈的呼吸,問:“他中槍了嗎?”

龍崎沉默了一會,還是沒有撒謊:“子彈打到了他的小腿。”

“……”即便知道他沒有任何痛感,可陳文嘉險些死亡的事實讓他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即使在嚴苛的訓練中,他們嘗試過多種負傷的可能,包括失去視力、聽力,甚至失去雙腿,可宮墨從未言敗,首先免疫體的身份讓他甚少有畏懼的對象,其次敏銳的第六感也讓他很少在這種情況下出錯。

可現在的情況完全不一樣。

別人要對付的,不是他,是保護他的人。

“宮墨,發生什麽事了。”耳機那邊終于傳來小喬小聲的詢問。

直升機的轟鳴漸漸離去,顯然是已經開始朝着約定的目的地飛去。

“……任務暫停。”宮墨握緊了拳頭,聲音帶着憤怒的顫抖,“任務暫停!我們要在這裏駐紮。”

他無法放棄陳文嘉。

他怎麽能在那家夥選擇了自己之後,自己卻選擇了放棄?

第五話 賭城之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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