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耳機的訊號斷斷續續,手頭上的彈藥已經幸存不多,身上還挂着一個神志不清的人,距離直升機約莫有半個小時的跑步路程,而離天黑,還有兩個小時。

所有不利條件都擺在了宮墨面前,這個從來拿命去戰鬥的青年依舊鎮定地一邊查看手中的地圖,一邊選擇最難以被追上的路線奔跑着。

身後傳來急促的腳步聲,雖然不大,卻在城市陷入一片死寂的時候非常刺耳。

宮墨将身上的人甩進旁邊一棟民宅內,自己翻身跳了進去。

剛進屋裏,一個腐爛了一半的喪屍臉就與他撞了個正面。宮墨還沒拔劍,被扔到地上砸醒了的少年就已經伸手,将喪屍的腿骨給扯斷。喪屍在宮墨面前跌了個狗吃屎,後者手起刀落,就将他的腦袋分了家。

奔跑聲從民宅外路過,漸行漸遠,間中夾雜着咒罵和惋惜。

宮墨坐到地上,将陳文嘉抱起來,靠着自己坐下,然後才拿出繃帶給自己開裂的傷口進行包紮,等對方緩緩回過神的時候,才說:“不要睡覺。如果你想被那幫家夥改造成蟻後的話。”

陳文嘉的腦袋只剩一片漿糊。他下意識地抱着宮墨,像是在索取什麽。

剛剛才包紮好的傷口被人壓到,宮墨連眉頭都沒皺一下,只是反手将陳文嘉抱住,用自己的體溫來提醒這個準備陷入沉睡的少年:“不許睡,現在睡過去,你就會變成真正的喪屍。”

少年蜷縮在他的懷裏,小小的“嗷”了一聲,像是在回應,也像是在抗議。

他的身體是冰冷的,頭發卻還帶着跟宮墨一樣的洗發水的香味,即使經過了一天的激烈運動,他身上都沒有一絲的汗臭味,或者說,是人味。皮膚因為自我痊愈能力強,嬌嫩得像個小姑娘。在喪屍潮爆發一年後,他的身材還保持着十八歲書呆子的模樣,而本與他同年的宮墨卻越來越顯現出成年男子的骨架。

明明沒有一處是引人遐想的地方,卻忍不住在這時候将他緊緊抱住。

昏迷前那雙眼睛裏流露出的依賴和脆弱,讓宮墨根本無法再用自己的理智駕馭所有的計劃。就這麽毫無計劃可言的,帶着一個累贅逃到了死胡同裏。

“陳文嘉,幸好你不能說話。”他摸着他的腦袋輕笑。如果這家夥能說話,現在一定會叉着腰嘲笑自己不經意流露出來的在乎。

抱着抱着,竟然才想起自己連午飯都沒有解決。從包裏掏出一塊壓縮餅幹,宮墨啃到一半,才發現懷裏的那人已經睜開了眼睛。

“唬……”可憐兮兮的少年雖然還沒清醒,卻知道自己餓了。身為人類的記憶讓他覺得眼前這個已經不是他取食範圍的餅幹此刻看起來非常美味,于是可憐巴巴地盯着餅幹的主人,想要讨些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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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墨又無奈又好笑,只好掰了一半塞進他嘴裏。陳文嘉嚼了兩口吞下去,又睡着了,就連餅幹碎留在嘴邊都沒想到擦掉。

宮墨用手擦掉餅幹碎,突然盯着他的臉,彎下腰,親了下去。

沒有任何反感,更沒有任何的惡心,即使這張嘴吃過人肉,即使這個少年曾經半張臉腐爛,也沒能讓心理承受能力爆表的驅魔師大人感到難過。

因為這是他喜歡的家夥。

如果沒有喪屍沒有必須要拯救的世界,這是他多想綁在凳子上跟他說我喜歡你跟我交往否則我絕對不會松綁,然後看着他氣急敗壞地罵然後求饒然後哭喪着臉接受的,男孩子。

他就是陳文嘉。

等體力恢複得差不多,宮墨看了看手表,已經過去半小時。

陳文嘉還在抱着自己的腰昏睡,身子軟得像一灘泥。

宮墨調整了一下耳機,終于聽到小喬着急的呼叫聲。原來黑霜已經發現他們的飛機,剛剛兩邊發生了劇烈的戰鬥,老六為防止飛機受創,已經飛離了原來的高架橋,隐藏在了距離更遠的地方。

現在他們必須分秒必争,否則天黑以後,這裏的喪屍将會把他們吞噬。

即使再怎麽不忍,也不得不将陳文嘉從恢複性睡眠中叫醒。

從懷裏掏出一支藥劑,用一次性針筒将藥液全部注射入陳文嘉身體裏。宮墨皺着眉頭,在心裏倒數着,終于在第十秒的時候,看到少年迷迷糊糊睜開眼,迷茫的看着自己。

“再堅持一下,我們必須馬上離開。”宮墨輕聲道,不着痕跡地将興奮劑的藥瓶丢到了黑暗的角落裏。

陳文嘉慢慢爬起來,只覺得全身輕飄飄的。他想擡起手,可手卻遲緩了約兩秒才動起來。

“唬……”他呆了好一會。

沒等他想明白,宮墨就已經拉着他跳出了房子。

兩人狂奔在滿是瓦礫的街道上。盡管動作比思維遲緩了半拍,可身體的敏捷性還在。陳文嘉只能把身體當做一個老舊電腦,有時候暴躁起來,會忍不住敲擊鍵盤,……而在他身上的表現就是一下竄出去好遠,差點在拐彎的時候撞到牆。

兩人奔跑了約莫半小時,很快就要接近平房區的外圍,正當宮墨要掏出定位儀再次确認直升機的位置時,身子突然被狠狠地甩了出去!

陳文嘉想要沖過去接人,可身體反應太慢,等他跑過去的時候,宮墨已經摔倒在地上,半天爬不起來。

天色已近黃昏,所有建築都被拉出了長長的陰影,就在他們所沒注意的陰影交界,失去了兩個腦袋的杜甫正站在那裏,近乎瘋狂地朝他們嘶吼了一聲。

宮墨感覺自己都快被撞出了內傷,疼得幾乎說不出話來。他不是沒注意到異狀,可是杜甫的動作太快,快得連他都難以防備。

與剛剛逃跑時露出的膽怯不同,面前的杜甫更像是一頭被徹底激怒的野獸。

他努力撐起身子,冷笑:“也好,一次性把這大家夥解決了,不用再來第二趟。”陳文嘉正要過去扶起他,身後突然傳來槍響,宮墨身上中了兩槍!

“嗷嗷!”他憤怒地朝開槍的方向大吼。

這幫混蛋是在測試他們防彈衣的牢固程度嗎!

“陳文嘉,如果我在這裏死了,”宮墨強忍着子彈沖擊帶來的疼痛,躲到了一輛廢棄車輛後面,扯住準備上去砍人的陳文嘉,勉強扯出一抹笑容,“你會後悔當初選擇我吧。”

陳文嘉龇牙表示沒錯,手卻很自覺地去摳掉他防彈衣上的彈殼。

“所以我絕對不會死。”宮墨一邊上彈一邊輕笑,“你知不知道,如果今天不是你,我會死很多次。你又勝了我一次,想要什麽獎勵呢?”

陳文嘉一聽勝利兩字,眼睛就不自覺的發亮。管你什麽獎勵,老子贏你一次,就會在自己的小本本上記一次,等這輩子贏你的次數多過你贏我的次數了,老子就可以摘掉萬年老二的帽子,然後……

然後……

宮墨從車後閃身而出,不等陳文嘉在意淫中醒來,就已經開始了激烈的槍戰。

前有黑霜後有杜甫,兩人的境地非常危險。

陳文嘉松了松筋骨,決定再也不讓這幫人把自己當傻瓜一樣耍着玩。

特碼的管你什麽屍怪什麽屍聖,統統都要聽皇帝的話,統治這個喪屍界的只能有一個!

那就是他,世界第一喪屍王!

黑霜的人也不是沒有注意到他,一看他出現,立刻分出另一波圍捕的人,手上拿着的都不是大殺傷性武器,多以捕獵型武器為主。

陳文嘉非常不高興。他一想到這幫家夥要把自己弄到實驗室裏做成蟻後的模樣就很不高興。如果說他們制作出的喪屍都非常有美感,其實陳文嘉也會有點動心的。

如果能讓他變成威爾史密斯那樣性感肌肉男,他真的不介意被改造什麽地方。反正被改造完以後再背叛這群家夥,自己就當免費去了韓國整容。

可是目前為止,被制作出來的屍怪全都是那副德行,就讓陳文嘉非常讨厭這個組織。

剛剛還吓得屁滾尿流逃走的杜甫在看到陳文嘉後,更是激動,舉起一輛汽車就朝他們砸來。陳文嘉躲開捕獵網,又堪堪避開那輛汽車,閃躲得很是狼狽。

汽車不會在半空中剎車,徑直朝圍捕的人落去。黑霜人驚呼一聲,四散而開,卻沒想到宮墨會在槍戰的間隙分神,朝這邊射了幾槍,正中汽車的油箱,巨大的爆炸讓圍捕的人受傷慘重。

一身是血的青年站在清冷的冬日餘晖中,眼神毫無感情:“一個都不用留。”

陳文嘉打了個冷顫。

雖然自己的血才是冷的,可他總覺得那家夥的血是結冰的。

黑霜的人已經折損大半。

宮墨将其中一個人抓起來當在自己前面作為肉盾,那人已經血肉模糊,可黑霜的人沒停止射擊,他也沒有放下的意思。

人類血肉的香味讓屍聖已經混淆了自己人和敵人的概念。這些跟他朝夕相處的實驗人員大多是因為長期跟喪屍同處一室,身上沾染了濃重的喪屍味,才蓋住了自己身上的人氣。此刻受傷後,在杜甫眼裏又都變成了美味的香饽饽,頓時一些靠近杜甫的人居然都被杜甫咬斷了脖子,或者挖去了心。

“文嘉!”宮墨見機會已到,決定不再理會那些傷兵,将攻擊重點集中在了杜甫身上。

陳文嘉撲過去,跟杜甫搏鬥起來。

宮墨抽出劍,正要過去淨化,突然一個側身,再次避開本該正中他腦袋的子彈!

“不愧是白鷹。”帶着面具的男子再次出現,他手裏正拿着一個巨大的炸藥,“能一次次地破壞我們的基地,能躲過一次次的子彈,甚至能把喪屍王騙來作為你的助手,這真讓我們又羨慕又恨哪,如果……”

“廢話太多,知道電影裏的壞人是怎麽死的嗎?”宮墨打斷他的感嘆,“你是想說如果我們不配合就要引爆你手裏的炸彈嗎?”

被搶白的男人如果不戴面具,此刻表情一定非常精彩。

“可惜我從來不會被人威脅。”宮墨頭也不回,“陳文嘉,殺了杜甫。”

正在奮力搏鬥的少年聽得滿肚子怒火:老子又不是職業殺手。可宮墨這話卻讓面具男子慌了,舉着炸藥大喊:“不許殺了他!停下來!停下來!”

“剛剛不是你感嘆,人終要歸于死亡麽,”宮墨冷笑,“陳文嘉有自愈能力,不會死,那你覺得,一直拿他做實驗的我呢?”

面具男呆了。

“這麽珍貴的寶物,我怎麽能會拱手讓人?”宮墨甚至垂下手,任由自己暴露在槍口下,“因為即使地球人都死光了,也還會剩下我倆。你們說的黑神不會存在,因為只要有我倆,人類這種生物,就不算完全的滅亡。”

面具男幾近歇斯底裏地吼:“不可能!黑神不會允許這種變數存在!他背叛黑神,就不會再是黑神的寵兒!必将會有一天滅亡……”

一聲槍響,面具男的額頭穿了個洞。

“廢話多就是找死。”宮墨冷漠地轉過身,再次拔出劍,朝扭打成一團的杜甫和陳文嘉走去。

當天邊最後一絲光亮被黑暗吞沒時,兩人終于爬上了白鷹直升機。

陳文嘉疲倦地趴在宮墨的背上,努力地撐起眼皮俯視着街道上漸漸多起來的喪屍,耳邊似乎聽到了宮墨一聲若有似無的道歉,他昏睡過去前,最後一個想法是:世界上不會只剩下他跟宮墨,因為這家夥,明明身上受了那麽多傷,流了那麽多血,都快要死了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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