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病因

淅淅瀝瀝的雨聲不緩不急,帶着江南特有的溫吞,聽的人心裏煩煩的。

胤禛吐了口氣,緩緩地睜開眼,自從成為林海後,胤禛最煩的就是這江南的雨,想當初在紫禁城,雖然雨少,但下起來卻一瀉而至,痛痛快快,哪像這裏的雨,軟軟的,柔柔的,連聲音聽起來也有氣無力。

不等胤禛起身,卻聽一個驚喜的聲音:“爹爹,你醒了。”接着黛玉探過身,用帕子拭了拭林海的前額:“爹爹你可醒了,吓死我了。”

盈紅的雙眼,憔悴的神色,顫抖的纖手無一不顯露着黛玉的緊張,胤禛合上眼,沒有作聲,心裏卻不由自主的湧上一絲難以言明的感覺。

“爹爹,答應玉兒,不要抛下我,好不好。”黛玉緊緊拽着胤禛的袖子,兩行清淚潸然而落。

林海久久沒有作聲,就在黛玉不知所措的時候,一只手輕輕撫上黛玉的雲髻:“好,爹爹答應你。”

朱淩看着黛玉扶着紫鵑走出去,不由低聲道:“子敬先要恭喜大人,姑娘雖然年紀不大,但是憑子敬這麽多年的眼光來看,姑娘以後一定是女中楚翹。”

林海沒有作聲,目光沿着窗子看了出去,黛玉的背影已經不見,只剩下搖曳的花枝,疏疏落落。

“大人,姑娘昨晚看到大人的樣子,擔心的一下暈過去,醒過來後,也不肯回去歇息,非要等大人醒來,從京城到揚州,這一路本就身子勞頓,再加上……”

猶豫了一下,朱淩道:“這件事當初是子敬疏忽,竟然忘了姑娘這一層,父女連心,大人,這件事要不要告訴,畢竟姑娘……”

林海靜靜的看了朱淩一眼,狹長的眸子裏那一份不怒自威的神色,使得朱淩将沒有說完的話咽了回去,心裏卻暗暗嘀咕:大人這次失憶,難道連自己的女兒也忘了,要不……

“子敬。”林海依然倚在那裏,炯炯的目光冷靜而又犀利,哪有一毫剛才的病态:“這件事還是依照計劃行事,你只做好你的事就行。”

朱淩道:“是,大人。”舒了口氣,林海不緩不急的道:“林耿那裏說什麽,這一夜府裏可有動靜。”

“大人……”朱淩俯下身,低低的說了幾句,林海只是嗯了一聲,便再無言語,面無表情的神色反而使得朱淩心裏空空的,想起以前的林海,暗嘆:失憶後的大人,連性子也變了。

“老爺,胡大夫來了。”門外丫鬟輕輕的道。

朱淩看了看林海:“大人,子敬先去将那幾件事辦好。”點點頭,林海道:“去吧,記着,萬事适可而止。”

林耿陪着胡大夫走進來,看到床上形容虛弱,眸光黯淡的林海時,不禁一愣,昨天還是目光炯炯,現在卻……在心裏不禁對這個老爺多了一份由衷的敬佩。

胡大夫上前望聞問切的折騰了一會兒,才道:“大人的病靜養為上,這幾天不要勞心勞力,我再開幾服藥服下去,看看如何。”

林耿還沒有應聲,卻聽床上的林海低低的道:“胡大夫,不知我這病可有痊愈的希望,藥是喝了不少,可我怎麽覺得越來越無力。”說着,還咳了幾下,驚得胡大夫忙上前幫忙捶背。

喘着粗氣,林海又道:“非是我不信任大夫,只是……”胡大夫尴尬的笑了笑:“林老爺,你的病乃是日積月累而成,非一日之功,所以用藥也要循序而進,就拿白果這味藥而言,沒有幾個月的時日,很難說療效……”

“那我想問胡大夫,瀉澤這味藥又有什麽功效。”林海雖然形容憔悴,但望過來的一眼,卻讓胡大夫手一顫:“醫書上說瀉澤性味,性寒,味甘,主治……”

沒有再說下去,胡大夫驚慌的道:“是我疏忽,這味藥對老爺如今的身子來說,有些剛猛,我再換一味。”

“咳咳”林海煞有介事的又咳了幾聲:“大夫行醫這麽多年,難道也會有疏忽,人命關天,相信胡大夫不會這麽大意吧。”

林海雖然聲音低沉虛弱,但話裏的意思卻是咄咄逼人:“胡大夫我說的是不是。”

“林老爺誤會了,這真的是我判斷有誤,當初用這味藥的時候,大人的身子虛腫,所以我才加上,而如今以大人的病,的确是不需再用瀉澤,我這就劃去,再加兩味性溫的,緩和一下。”

林海喘了口氣:“也好,胡大夫費心了。”胡大夫偷着抹了抹額頭的汗:“是,林老爺先歇着,我這就去外房換方子。”

走出幾步,胡大夫回過頭:“林管家,藥方交給……”林耿道:“我這裏走不開,勞煩胡大夫還是交給李管事,讓他派人抓藥。”

“好,我這就去,林老爺多休息。”胡大夫剛要走,卻聽林耿好似漫不經心的道:“聽說胡大夫和府裏的李管事是親戚。”胡大夫含糊的應了一聲:“是啊,林管家真有心。”

“不是我有心,是我無意中聽府裏的人說的。”林耿緩緩的道:“不過府裏的劉氏對胡大夫的醫術可是極為推崇。”

胡大夫強笑着道:“管家言重,那都是姨娘看重,說起李管事,其實我們兩家雖說是親戚,但因為相距甚遠,基本不來往,也就是那次給老爺診病說起來,才知道彼此……”

林耿老練的道:“世上有些事真是難以預料,本以為沒有來往的親戚,會因為某一件事或者某一個人,就又走動起來。”胡大夫陪笑着嘆道:“是啊,是啊,林老爺若沒有別的吩咐,我這就去開方子了。”

覺察到林海看過來的目光,林耿忙又道:“對了,我差點忘了,胡大夫,毛姨娘昨天吃了藥以後,絲毫沒有好轉,煩請胡大夫再過去看看吧。”“好,我這就去。”胡大夫不假思索的應下。

沒有作聲,相視一望,林耿從林海微眯的眼裏感覺出一絲不漏痕跡的利光。

送走胡大夫,林海的臉色瞬時陰沉下來,林耿不敢作聲,只是小心翼翼的遞上水:“老爺,先喝口水吧。”

見林海不做聲,林耿又道:“想不到老爺對藥理也很明白。”林海向外瞥了一眼:“久病成醫,吃的藥多了,自然會慢慢了解。”

胤禛沒有說出的是,前世身為皇子,在宮中人人自危,不通曉點藥理,恐怕自己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房裏靜靜的,兩人都沒有說話,過了一會兒,才聽林海緩緩的道:“府裏的人好像都不簡單,看來這個府好清理一下了。”

林耿識時務的點點頭:“老爺說的是,只是林耿不明白,這件事毛姨娘明明就是……”猶豫了一下,林耿道:“老爺和師爺為什麽要林耿這麽說。”

“人心叵測,所有的人和事都不能只看表面,古人說的好‘畫龍畫虎難畫骨,知人知面不知心’。”林海的話說的很慢,但卻有種說不出的陰寒和多疑,讓林耿不禁多看了一眼。

床上的林海敲了敲案頭:“林耿,子敬那裏還有事,你派人到衙門裏說一聲,就說我病了。”“老爺,就說這麽一句。”林耿有點不解的問,以往林海若是不去,總會将事吩咐一下。

點點頭,林海沒有作聲,嘴角微微一扯:“照我吩咐的說。”

“病了。”楚寧站在一株海棠樹下,洞明的眸子轉過來,看着禀告的子墨:“林禦史的這病病的可真是時候啊。”

“爺,反正人贓俱在,我們又何苦看那病秧子的臉色呢,快刀斬亂麻,等報到了皇上跟前,他即使想包庇也晚了。”

“這是揚州地界的鹽事,若沒有他的大印,即使這件事最後能治了賈家,那我們幹涉地方鹽事,也會跟着倒黴,損人不利已的事,只有傻瓜才會做。”楚寧修長的眸子挑了挑:“不過……”

撚起一枚落瓣,淡淡的殘紅在他白皙的手指間晶瑩剔透:“好像會有人比我們還急。”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