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個人心事 我賀芝就是餓死,也不會對我……
父子兩個才父慈子孝的說完了正事, 賀芝就來了這麽一出神來之筆,以至于顯德帝下意識看了眼一旁躬身侍立的張明明和他身後挂着的佩刀虎吼。
可對着面前賀芝這張如花似玉的臉,他還是有些下不去手, 只能深深嘆了口氣, 搔了搔頭發抱怨道:“你說說你,長得這麽像你娘做什麽?打都不好下手。這要是換成你三哥,嘿。”
顯德帝當年在鄉下經常被太後打得滿山跑,自然也不覺得老子打兒子有什麽。諸位皇子裏,又以陳皇後所出的三皇子賀朱挨打的次數最多,經常父子兩個話不投機就是一番棍棒開導。
倒不是顯德帝不疼愛這個唯一的嫡出皇子,只是因為他是外貌身型最肖顯德帝的一個, 小牛犢一般結實又耐打,格外的心寬皮厚,許多道理講不通卻是一打便悟。而顯德帝對着如此肥壯的兒子也少了許多擔憂顧忌, 下手便痛快許多。陳皇後倒是屢屢為此事同顯德帝争執, 更有兩回氣急之下撓破了顯德帝的臉, 可賀朱自己渾不在意, 陳皇後也無可奈何, 只能随他們去了。
而賀清屏與賀芝則是年長些的皇子裏挨打最少的兩個。賀清屏是因為自幼身體虛弱,生的足足比同歲的賀朱矮了一頭, 賀芝卻是因為從小生的太好。
用顯德帝當年酒後失态的話來說, 如意生的那般嬌, 哪個當老子的舍得打?像賀朱從小就知道六弟撒嬌才最靈驗,而他撒嬌只會吃到老拳。
等賀芝也長到了跟兄弟和屬臣子弟打架毆鬥的年紀, 一樣是破了嘴角磕了油皮這樣的小傷,落在賀芝臉上便格外的招人心疼些,顯德帝便順理成章理所應當一般從輕處置了。畢竟臣下怒氣沖沖的告狀說皎花似的六殿下打得他們兒子滿身是傷, 就是比不得熊似的三殿下打了人家兒子來的令顯德帝信服。
想想自己曾經安撫幾家臣子,拍着胸脯說等老六長大了就好好打幾頓長記性,顯德帝摸着自己新蓄的美髯就有些心虛,不由又瞪了賀芝一眼:“就會給你老子找事!一看就是從小揍的太少!”
一聽就是虛張聲勢,賀芝動動腿換了個舒适些的跪姿,便面無表情的擡眸,不甚恭敬的瞄了顯德帝一眼,不冷不熱頂了回去:“您要是舍得,兒子這就給您補一次?打完了您別忘了給我找媳婦兒。我歡喜了阿斓這麽多年您跟母妃都無人為我主張,要是再丢了,我就去寺裏敲木魚,您順便連養兒子孫子的錢都省了。”
說到這裏賀芝就分外怨念。他傻,他愚笨,他心悅阿斓卻懵懵懂懂一無所知,可他父皇母妃都是過來人,竟然還能歡歡喜喜把阿斓嫁了,差點把他坑死。
顯德帝看着賀芝那副不忿的混賬樣子氣得肺都疼。這小兔崽子剛進門的時候跪得那個板正,規矩又乖巧,真是叫他這當爹的欣慰感動到快要落淚,誰知一轉眼就原形畢露,還是那麽副憊懶模樣,十足十的逆子。
再一想賀芝當初百般讨好賣乖想要領差事去北邊那幾日的光景,顯德帝就覺得征伐逆軍都比養兒子來的輕快。
“可是文若不想讓女兒嫁到咱們家,你明不明白?老二惦記斓丫頭鬧了一頭灰,你還嫌老子的臉丢的不夠?”
顯德帝想起賀清屏當時幹得那些事兒就覺得一張老臉挂不住。這婚姻之事結兩姓之好,他一個沒讀過書的大老粗都知道強扭的瓜不甜,看中了村口秀才家的姑娘就跟個黃牛一樣給人家賣死裏氣種田打獵,而不是仗着兄弟多力氣大上門搶人,結果聖賢書教出來的兒子卻偷偷在背後搗鬼,想着坑人家嫁女,真是丢盡了老賀家的臉。
林相不想把女兒嫁給他兒子這事兒顯德帝心裏當然不會痛快,可老友家裏就這麽一個女兒,自幼愛若掌珠,不想讓嬌嬌的女兒受婆家的氣也是人之常情。誰養的兒子誰自己知道,天底下頂頂尊貴的身份自然也都是一等一的傲氣,到時候小夫妻吵鬧不休都不肯低頭,他也不會撇開兒子反向着兒媳。與其為此傷了多年的兄弟情誼,倒不如就順了林家的心意。
想着賀芝打小終究比賀清屏那混帳明理懂事的多,顯德帝難得耐心的勸了他一回:“你才多大?知道什麽叫男歡女愛?你見過哪個大丈夫從小跟在媳婦後頭打轉的?連打誰都是斓丫頭定的吧?人家拿你當弟弟呢。聽老子的話,不然你這輩子雄風都振作不起來,說不定哪天還要被舅哥們套了麻袋一通好打。”
Advertisement
可惜這一番慈父心腸賀芝卻半點沒體會到,他甚至趁着顯德帝不注意挑了挑眉,全靠一腔對父親的孺慕之情才沒把心裏大逆不道的話說出口。
畢竟賀芝面聖之前都聽說了,雄風第一振作的父皇到如今已經有許多日進不去蒹葭宮的大門,而皇後娘娘那邊嫌棄他不懂風雅,賞花作畫從來不肯讓他多看一眼——這事兒後宮裏也不是什麽秘聞。
兩相比較,也就是後宮女眷的娘家兄弟無人敢毆打主君,才叫他占住了便宜。
這些話賀芝不敢說,可不意味着他會乖乖聽話。他只是狐疑的看了顯德帝一眼,擰着眉頭問:“您就為這些不同意?”
顯德帝這會兒說的口都幹了也沒觑着空子開口讓賀芝帶他去蒹葭宮,聞言沒好氣的哼了一聲:“不然呢?老子多少折子看不完,朝裏多少事要吵,管你取中哪個媳婦,又不是跟老子過日子。”
賀芝等的就是這句話,當即就利索俯身鄭重一叩首,擡頭盯着顯德帝朗聲懇求道:“兒子不在乎雄風,也不會如二哥那般讓父親難做。二哥取中的是林相之女,兒子卻只想求阿斓一人。兒子雖年少無知,心中之情卻願日月相鑒,此生獨愛重阿斓一個,父皇若是不願直接下旨,兒子自會求得林叔将愛女許配與我。”
少年清越的音調金玉一般擊在賞心殿中,铿锵有力,顯德帝微微眯着眼俯視了這個将将蛻去一身稚氣的兒子半晌,終于無奈的擺了擺手。
“罷了,你要試就試吧。一群逆子天天翻着花丢老子的臉,也不差你這一回。本來你出去差事辦得好,我還想論功行賞,我看你如今也用不上,且看看吧。若是日後林文兄弟要打你,我是不會管的。”
賀芝顯然只把顯德帝不會阻攔這層意思聽進了心裏,立即便笑得明媚燦爛,顯德帝氣哼哼罵了句兒大不中留,就陰着臉追了一句:“不過你這性子如此執拗,也不知你母妃心裏如何做響,你且去同你母妃說一聲,告訴她我一會兒批完了折子就過去同她說道此事。”
總算把話拐到了此處,顯德帝心中大為舒暢,毫不客氣的讓人送了賀芝出去,自己則做出副勤政的樣子。
等賀芝去得遠了,顯德帝才擡眼叫了聲張明明:“如意身邊那個大寶是你的幹兒子吧,叫他過來,我要問問如意在北邊都作了什麽業出來。”
張明明俯身應是,自去派人把張大寶抓來,品着顯德帝的意思稍稍提點了他幾句。
林相還不知顯德帝那邊已經打起了他愛女的主意,他硬着頭皮湊在妻子女兒身邊說了好一會兒話,在林斓的幫襯下總算得了羅夫人幾個正眼,好生享受了一回家庭和美的樂趣,對兒子們都和顏悅色起來。
等林文兄弟三個一起送妹妹回去歇息,林相便撐着自己的竹下之風快步進了內室躺下,打定主意說什麽也不會再回書房歇息。
羅夫人這會兒眼睛還有些浮腫,一進屋瞧見林相的模樣就忍不住冷笑一聲,上前擰了他一把:“快些起來吧,看在阿斓的份上,我且忍你這老東西一回。”
林相手臂上吃痛,依舊傲立滿朝同僚的五官都不禁微微扭曲,不過他還是沉默着任羅夫人施為,半晌後才低聲開口,眉宇間難掩愧疚。
“阿斓真的瘦了,也長高了一點。是我當初思慮不周,只想着争儲在即那些人家大多另有所圖不是良配,陛下又有意為阿斓與武勳子弟保媒而昏了頭,卻忘了低嫁的人家也可能昏聩不知規矩。劉家那邊我自會處理,必會讓他們付出代價,我以後打算将阿斓留在身邊,嫁或不嫁都沒什麽要緊,只要她事事順心遂意便好。”
說是嫁與不嫁都可,林相心裏卻不想再送林斓出嫁。女子嫁人之後總有諸多事端,比不得在家時自在清閑,他的阿斓已經受了一回罪,斷沒有巴巴捧出去再吃第二次苦的道理。
羅夫人也正有此意,大半年來第一回 颔首附和了林相的話,贊同道:“正是,阿斓留在家裏我也能放心些。這幾日我思前想後總怕有小人在背後說嘴,便想着過上幾日等阿斓歇息好了,挑個整日子好生開上一宴,也讓各家明白阿斓依舊是咱們家金尊玉貴的姑娘,你覺着如何?”
林相自然沒有不應的道理,直接興沖沖起身親自磨墨提筆幫羅夫人列了張宴客單子出來,連夜定下了此事。
過了兩日,京中各家女眷便接到了林相府上大開百花宴的帖子,林相胞弟林二老爺府上的兩位姑娘林心林恬更是一早便過來探望林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