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想太多 腦補是病

虞美人五官較賀芝更為豔麗, 遠觀如芙蓉帶露,近看若春水含煙,一颦一笑皆是風情。她只眸光微動睨了那宮婢一眼, 便令其生出自慚形穢之感, 紅着臉低了頭。

宮婢恭敬而羞澀的垂了頭,便沒瞧見虞美人眉頭微蹙,一臉可惜的看了她一眼,轉而對廊下垂手而立的張嬷嬷招了招手。

“嬷嬷你來,娘娘昨兒不是派人過來讓咱們宮裏也挑幾個到了年紀的丫頭放出去,好彰顯陛下仁德?我看這丫頭年紀不到,心意卻是到了, 添她一個吧。”

虞美人向來說話輕言細語,這會兒打發起婢女來也依舊溫婉和善,只是蒹葭宮裏伺候的人都知道, 凡事只要虞美人說出了口, 那鬧到禦前也沒得更改。

張嬷嬷上前兩步福身應是, 自有伶俐懂事的跟着上去利索的捂了那宮婢的嘴把人帶了出去, 只餘下一聲幾不可聞的嗚咽聲。

虞美人忍不住嘆了口氣, 也沒了逗弄八哥的心情,擡了擡眉便準備回去歇息, 一面走一面還不忘抱怨賀芝幾句:“養兒子有什麽用?從小沒見多孝順, 大了不是讨了我的好丫頭去奉承心上人, 就是勾得我身邊的小丫頭失了心智,一天到晚添亂, 惹人厭的很。還是菩薩不憐惜我,不然得個佑寧或者安華那樣的女兒多可心。”

張嬷嬷正躬身扶着虞美人邁門檻,聞言淡淡笑了一下沒有接口。自六殿下賀芝落生, 虞美人隔個幾日就要抱怨生兒不如生女好,身邊伺候的人聽了十幾年都習慣了,早已見怪不怪。況且以張嬷嬷看來,兩位公主殿下或許各有諸多長處也頗得顯德帝喜愛,但離可心二字差的可有點遠。

虞美人也知自己這話不是奴婢們能多嘴的,然而她最近幾日為賀芝嘆的氣比之前十年都多,晨起梳妝時覺得眼角都被不孝子氣出了細紋,到底還是忿忿加了幾句:“你跟在我身邊也有近十五載了,姓兒還是陛下賜的,陪我說上幾句家常又如何,也忒謹慎了。如意這回可真是煩人的很,日後宮中宴飲我怕是再躲不得清閑了。”

因着出身的關系,虞美人剛被顯德帝納入宮門時很是受了一番排擠。即便陳皇後自持身份不願同她多言,謝貴妃與李妃王妃等人卻是每次吃酒賞花都要盯着她冷嘲熱諷一番,大家閨秀的淵博學識用來刻薄人那真是愈發刁鑽,有時虞美人雲裏霧裏聽上小半個時辰都聽不明白別人到底罵了自己什麽,只能盡量避着這些人。

後來衆人估計是說膩了,又有顯德帝再三恩寵,虞美人耳邊就清淨了不少,雖然衆人背後的話肯定不好聽,可只要沒人當面說三道四,她也樂得當不知道。橫豎她是正經錄了族譜的宮眷,兒子是有名有姓的皇子,些許流言蜚語不痛不癢。

可是賀芝想娶林相愛女,還是在林斓和離之後,虞美人稍一閉眼就能想到日後宮宴上那些人話中有話議論紛紛的模樣,怎能不為自己才享受了幾年的清閑日子哀嘆幾句。

張嬷嬷體貼的為虞美人按了按額頭,笑道:“這便是娘娘的慈母心腸了,盡管您也知道此事有些麻煩,不還是一口應了殿下所求?又幫着殿下挑了那麽件稀世的珍寶過去。奴婢不說話,是覺着您心中自有成算,哪裏需要奴婢畫蛇添足呢。”

虞美人輕哼一聲,雖然覺得這話誇得人耳熱,還是坦然笑納了這幾句溢美之詞,又與張嬷嬷細說心中打算:“如意既然真心喜歡,斓丫頭又出身名門品貌俱佳,他兩個天生一對,我做什麽硬要從中阻攔?雖說二嫁總不如一嫁好聽,可也不能只為這一條把旁的一百樣好處都否了。我自己被人嚼說了一輩子,是不在乎這些虛名的,別人願意說就随她們去吧,只要如意能夫妻恩愛就好,大不了以後宮宴上我借着陛下的事狠罵幾個挑頭的,也就是了。”

提到顯德帝,虞美人不禁稍微出了會兒神,托着腮把玩了一會兒新得的八寶如意紋香薰球才悶悶道:“這麽多年我都規矩的很,從來也不敢恃寵而驕,如今為着那個小讨債鬼,少不得要被他捏着把柄笑話幾回了。”

聽着這話,即便老練如張嬷嬷也不由僵了下面皮,片刻後才又微微笑着應了聲是。虞美人平日确實謹守規矩,可她對着顯德帝時的大膽妄為便是陳皇後都望塵莫及。這樣的人說不敢恃寵而驕,怕也只有顯德帝才能面不改色的連聲附和了。

虞美人想起顯德帝趾高氣揚挑三揀四的樣子就覺得面上下不來,心安理得将這一筆記到了賀芝的頭上,擡手抽了炕桌上擺着的禮單過來,理直氣壯吩咐道:“把給如意的這一些文房四寶都撤下來,添到給林相府上的表禮裏。之前是我想的不周到,只給斓丫頭備了禮,倒該給林家幾位公子也添些東西。反正小六詩詞歌賦都不如文公子他們,用了也浪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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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随意伸手一比就裁下了原先預備着留給賀芝的大半賞賜,自己略想了想也不用張嬷嬷拿筆來記,直接從中間一扯把後半邊兒紙夾到了林相府的單子裏遞了過去。

張嬷嬷雙手接過冊子,猶豫了片刻還是稍稍提了一句:“娘娘,謝娘娘嫡親的娘家侄女芳辰将至,謝娘娘已向皇後娘娘讨了賞賜,各位娘娘都說了要一同湊趣添禮,您那份也差不多該送去清歡殿了。”

這事兒張嬷嬷若是不提,虞美人當真就抛到了腦後。不管衆人私下關系如何,既然陳皇後給了謝貴妃面子,做妃妾的便不好不随上一份禮。可她一向厭惡謝貴妃為人,對謝家女眷亦無甚好感,不免格外不情願些。

虞美人擰了黛眉苦思半晌,才恹恹說道:“是謝靈犀吧?聽說是斓丫頭的姑表姊妹?那便把陛下上回賞我的天水碧拿兩匹,賀她的芳辰。”

“娘娘,不是那位靈犀姑娘,”張嬷嬷無奈提醒道:“這回慶生辰的是謝家的吉光姑娘,算起來與靈犀姑娘是堂姐妹,兩人的父親是兄弟。”

虞美人恍然大悟:“所以便不是斓丫頭的姑表妹了,既如此,天水碧且省下,你去庫房裏挑挑司珍坊送進來的首飾,不拘哪一件送過去也就是了。”

張嬷嬷按虞美人的吩咐從宮中打制的首飾裏挑了兩支适合雲英少女插戴的金玉釵送到了清歡殿,轉日謝貴妃就特意派身邊得用的總管太監騎着高頭大馬把各宮的賀儀一齊送回了娘家。

謝氏在京中的幾房人依舊合族而居,家中做主的雖是謝貴妃堂兄臨平侯,謝貴妃之兄也因姊妹封妃而在族中頗有份量。謝貴妃賞給嫡親侄女的賀儀便繞過了臨平侯之妻林夫人,直接送到了謝貴妃親嫂蕭夫人手上。

蕭夫人素來疼愛幼女,與幾個兒媳看過陳皇後賜下的一整套鳳紋首飾并謝貴妃賜下的玉石樓閣簪環後便讓人把賞賜都小心捧去給謝吉光,随她取用。

謝吉光剛受了家中姊妹的恭賀,聽到宮中賞賜到時面上更添喜色,只是她卻沒有如蕭夫人等預料的那般珍重陳皇後和謝貴妃賜下的首飾。不過淡淡瞟了一眼滿匣珠光寶氣後,謝吉光便依簽子拿起了蒹葭宮送來的兩根發釵。

謝吉光的婢女見她一下子便從各樣璀璨奪目的釵環中取中了這平平無奇的兩樣,還當自家姑娘是嫌棄虞美人的禮薄,生怕大喜的日子鬧出什麽讓人閑話,忙乖巧的開口描補:“蒹葭宮的虞娘娘向來為人謙遜,估計是不想搶了別宮娘娘的風頭,送的賀儀才這般中規中矩。”

虞美人出身卑微,往日宮中宴飲确實聽得多說的少,待各家女眷也極和氣,萬事不出頭,謝吉光想了想覺得婢女說的有理,便淺笑着将手中的玉釵斜插到了鬓上,另将金釵擱在了妝臺上。

謝貴妃特意賜下的血玉鳳頭釵還原樣擺在錦盒裏,謝吉光竟用了別人随手賜下的東西,蕭夫人派來的嬷嬷錯愕的看了她一眼,謝吉光卻仿若未聞,只抿着唇攬鏡自賞。

家裏的安排宮裏姑姑的意思謝吉光都知道,可她從來也不想做什麽二表兄的側妃。且不說二表哥賀清屏文武在諸位殿下中都不出彩,大伯母和大姐姐看不上的人,又憑什麽推給她?

她堂堂謝氏女兒,家世在阖京閨秀中都是拔尖的,姑姑連一個正妃之位都舍不得,虧祖母和母親也肯答應。

謝吉光可不像家裏其他姐妹把賀清屏當個寶,她中意的是六殿下賀芝那樣的人,殊麗無雙、聰敏好學,生母出身又低,沒有底氣拿捏兒媳。

擡手扶了扶鬓上的玉釵,謝吉光不禁微微一笑。虞美人行事畏縮,想來日後她當家做主的日子且長着。不若這幾日外出宴飲交際都配這支釵,也好讓宮中明白她的一點心意。至于那支金釵則委實俗豔太過,能擺在妝奁裏便足可見她的心意了。

謝吉光心中自有盤算,卻沒注意到母親蕭夫人派來的嬷嬷已經把東西交到了旁邊丫頭的手上,離去時面色沉沉。

即使她的婢女特意在旁提醒,謝吉光也不過微微颔首便放下了此事。她此刻正盤算着幾日後如何彈壓那不知輕重與賀芝走得極近的婦人林斓,哪裏還顧得上這些細枝末節。

畢竟當初謝貴妃舍謝家閨秀而取林氏女的事兒讓謝家的女孩兒丢了不少顏面,聽了不知多少酸話,如今那林斓竟然和離回來了,謝吉光哪裏肯輕輕放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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