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不賢【修】 不發威你當我是病貓【修】……

虞美人這會兒光發髻上就對稱插了六只發簪, 猛地一動難免勾得發絲散亂,張嬷嬷等自然又是一陣手忙腳亂,無奈之下只能連聲勸她先安坐梳頭免得誤了坤儀宮那邊的時辰。

賀芝即便叫虞美人那狐疑的眼神看得憋悶不已, 可一看親娘那心虛不敢瞧人的模樣也只能摸摸鼻子揭過這一節, 自去他原先住的配殿裏翻找衣物梳洗。陳皇後最重規矩,賀芝可不想虞美人因他之過讓人捏了錯處。

至于提親之事,賀芝雖也怕夜長夢多林斓改了心意,可他自忖三位舅兄的棍棒拳腳文章學問滿京城也少有人讨教得動,岳父這會兒人又在宮中,想來耽誤個小半天應當無礙。

盡力勸自己穩住了心神,賀芝想了想覺着賀朱賀清屏兩位難兄難弟一齊到他們老子那裏關門挨打少說也得耗費個把時辰, 陳皇後那邊訓誡後宮肯定也費時不少,便幹脆讓張大寶出去張羅了熱水回來,仔仔細細焚香沐浴更衣。

祛晦, 辟邪, 驅走賀清屏賀朱他們招來的黴運, 好順順利利拿到跟阿斓的賜婚聖旨。

賀芝那頭把蒹葭宮餘下的宮人都支使得團團轉, 虞美人才終于有些信了他的話, 忍不住露出了抹自得的淺笑。林斓那丫頭從小就聰慧可人,能娶到她, 也算沒白養這臭小子這麽多年。

不過她今兒怕是都沒空細問究竟, 陳皇後上一回用鳳印招宮妃們過去訓示還是顯德帝初初登基之時, 要給六宮明規矩通禮儀,這一回半點征兆沒有就直接派了按品級梳妝的女官到各宮傳旨, 實在不同尋常的很。

再一想謝貴妃的清歡殿和王妃的安仁宮今兒宮人進出都頗為詭異,聽說謝貴妃身邊的心腹宮人一早領膳時還吃了好大一頓排頭,虞美人上轎後特意吩咐張嬷嬷等繞了點路, 卡着時辰進了坤儀宮。

蒹葭宮本就靠近前朝,離六宮正中的坤儀宮不算近,虞美人又特意磨了點功夫,等她到時,後宮中美人位分以上的妃妾除了還在“養病”的孫美人外都齊了,皆依尊卑長幼落座恭候陳皇後鳳駕,唯有一向清高自诩的謝貴妃依舊站着,在她每次請安時坐慣了的位子旁對陳皇後身邊的嬷嬷怒目而視,而常跟着她四處走動的兩個宮女竟幹脆被人攔在了門口。

謝貴妃氣得身子都微微發抖,坤儀宮的兩位嬷嬷卻依舊神色自若,擋在了謝貴妃身前不肯讓步,左側容長臉八字眉的那位還對謝貴妃笑了笑:“這是娘娘的懿旨,奴婢們莫敢不從,貴妃若覺不公,也可請陛下聖裁。只是聽聞陛下已召了二殿下說話,怕是今日都無心召您說話了。”

虞美人剛由張嬷嬷扶着邁過正殿的門檻就聽着這麽句明晃晃打謝貴妃臉的話,她心中立時便明白謝貴妃或者說二殿下賀清屏這回是真戳到了陳皇後的痛處,腳下忙稍稍快了兩步,免得做了那被殃及的池魚。

誰知她走近了一瞧才發覺自己的位次也動過了。原本該同李妃一起坐在她上首的王妃竟然下挪了一位,要請她上坐。

虞美人數年來吃穿用度都較妃位更高不假,可講禮儀論規矩都沒有她逾越尊卑坐在王妃上首的道理。只是還不等她行禮開口,王妃就羞紅着臉擺了擺手,一副恨不能鑽進地縫裏去的模樣側過頭,一旁的李妃也一面嘆氣一面以眼神示意虞美人趕緊過去。

這邊的眉眼官司還沒打完,那邊堵着謝貴妃的兩位嬷嬷卻是失了耐性,一左一右半架半推把謝貴妃請到了一邊,幹脆利落的讓人把離鳳座最近的那把椅子撤了下去。

如此一來,偌大的正殿裏竟只餘下了兩個座位,一是李妃與王妃之間擺明了給虞美人的那一張,再一個就是錢美人下首的末席。

虞美人眼皮一跳,都不用張嬷嬷催促就坐到了李妃王妃之中,留下謝貴妃一人望着殿中諸人斂眉不語事不關己的模樣搖搖欲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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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皇後出來時恰對上謝貴妃錐心泣血哀婉欲絕的眼神,她冷冷笑了一聲,擡手就讓人把錢美人下首的椅子也撤了:“貴妃不想坐不坐便是,本宮又不是那等強人所難蠅營狗茍的小人,自當成人之美。”

眼角餘光瞥見一旁的王妃身形更為瑟縮,虞美人心中微微一動,就聽到謝貴妃聲音尖利的質問陳皇後。

“本宮是陛下恩旨冊封的貴妃,宮規國法,都當奉我為衆妃之首,今日娘娘所為,便是口舌再伶俐,又豈能壓得過禮法規矩?古之挾威淩下者,未見有善果!”

謝貴妃氣得渾身亂顫,手指恨不能直戳到陳皇後面上,陳皇後卻不見絲毫惱意,甚至還微笑颔首,贊同了謝貴妃的話。

“貴妃所言極是,你們也都該好好聽着,”掃了眼下頭鼻眼觀心的後妃,陳皇後施施然走到鳳座前雍容落座,繡着江河日月的華麗裙擺光華點點。

“可這古之賢者也有言,道是子孫不賢者,家覆族傾。本宮與貴妃相識三十餘載,一向欽佩貴妃為人,那謝氏不知廉恥輕浮放蕩,有侄女若此,本宮相信貴妃必定不堪其辱,惶惶不安,不肯再端坐高位教導他人。”

陳皇後塗着丹蔻的小指微翹,冷冷睨了謝貴妃一眼,略略拔高了聲音:“畢竟本宮若是有這麽個嫡親的侄女,怕是羞得三年不敢開宮門,又哪裏在意在外是個什麽坐次?子不教,父之過,家中出了喪門的禍星,要是再連累了阖族的名望,怕是死了都無顏面去見列祖列宗,貴妃你說可是?”

謝貴妃早已從謝大老爺捎來的口信中知曉了謝吉光做下的好事,卻沒想到陳皇後當真會撕破臉面如此發作于她,這一會兒她氣得頭一陣陣發蒙,偏又确實不占理,直叫陳皇後壓得毫無還手之力。

陳皇後罵過謝氏滿門,又目光森然盯上了王妃,玩味的笑了笑:“貴妃母家家門不幸,王妃這兒倒是有樁喜事。前兒你想給老四說你的娘家侄女,讓他們表兄妹親上作親,今兒陛下又想把你另一個侄女賜給老二為妃,你說你這算不算雙喜臨門?”

王妃失寵多年,在宮中一貫十分尊重陳皇後,聽着陳皇後指名道姓明褒暗貶的話羞得頭都擡不起來,回話的聲音連左右的李妃和虞美人都聽不太清,而那邊謝貴妃乍聞賀清屏親事已定,整個人如遭雷劈,盯着陳皇後的模樣仿佛要将她剝皮拆骨。

陳皇後其實根本不在意王妃答了什麽,也懶得理會謝貴妃那副怨天尤人的樣兒。她神色疲憊地垂眸瞧了會兒杯中自己模糊的倒影,便看着衆人語氣漠然的訓道:“天家為萬民敬仰,後宮需為婦德表率,本宮自認待爾等尚且公正,也望諸位好自為之,常思己過、約束親朋,莫要再做下寡廉鮮恥之事,丢了尊嚴風骨,令人不齒。”

說完,陳皇後靜靜起身,面無表情打量了謝貴妃片刻,便由人簇擁着進了後殿歇息,留下一衆宮妃面面相觑,而謝貴妃身子晃了晃,終于兩眼一翻暈了過去,慌得伺候她的兩名宮女驚聲尖叫。

陳皇後在裏頭将宮女的叫聲聽得清清楚楚,不屑的撇了撇嘴:“謝氏也是經年的世家,出過多少驚才絕豔的人物,誰想傳承至今倒叫這麽個東西也姓了謝,難怪一代不如一代,養出來的女兒只會些龌龊伎倆,下三濫的東西,竟比賣笑的舞姬都不如。”

口中明明罵得是謝氏,陳皇後說到後來自己卻也漸漸灰心喪氣,神色莫名頹然寂寥。她長長嘆了口氣,喃喃道:“我嫌棄皇帝寵愛不入流的舞姬,總覺那些新進宮的寒門女子難登大雅之堂,可這些堂堂世家女子,其言行舉止,又何曾對得住血脈門楣?竟連廉恥節義都不顧了。”

陳皇後平生最厭寒門庶族,教養子女時也常将出身門第挂在嘴邊,不然也不會硬壓了虞美人的位分,拔了不甚得顯德帝喜愛的王妃上來。

可誰又能想到,事到如今,那教坊司裏出來的肮臓之人倒是規規矩矩抓不到錯,反是那名門淑女坑了她珍寶一般的兒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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