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剛才在套房裏，簡栗被惡心到了，一氣之下張口發洩。岑寂北這麽一說，如兜頭澆下一盆冰水，澆滅了腦海中的怒火，發熱的大腦平靜下來。
她脖子一縮，飛快松開手和男人拉開距離，冰水滲入肌膚底下，流入全身，透心涼心飛揚。
我幹了什麽？
我居然咬了男主還對男主放狠話，是吃了熊心豹子膽嗎？
而且男主本來就只會對女主一心一意，一個綠茶女配有什麽資格說？
越想越涼，簡栗打了個哆嗦，真想給當時的自己一巴掌，手擡起來捂住眼睛，借着自我懊悔的空檔偷偷分開一條細縫，觀察男人的臉色。
很平和，眼睫微微往下掀着，卷起溫和的弧度，在耐心等待着回答，似乎還有點期待？
才怪了。
簡栗輕抖脖子，小幅度而快速的幾下，否定了自己。
應該是看錯了。
總之基本可以确定男主沒有生氣。
簡栗虛驚一場，暗暗松口氣，挪開手捋捋耳邊的碎發，睫毛半掀，看了男人一眼又垂下，蝴蝶似的微纏，一副不好意思的樣子。
好半晌，才軟下音色鼓起腮幫，進行補救:“否則人家就拿小拳拳捶你哦。”
說是這麽說，溫泉會所的事總讓簡栗有點不舒服。
她想揭穿，又不知道對不對，畢竟她沒有那個立場。可是如果不揭穿，被蒙在鼓裏的人，豈不是很可憐？
那她應該揭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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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如果揭穿的話，對方崩潰了怎麽辦？再者，萬一對方不相信，說不定會誤以為她是故意想破壞他們的家庭，好心辦壞事。
糾結來糾結去，簡栗想了一個周末也沒想到該怎麽辦，最後決定暫時藏在心裏，等時機成熟在看着辦，轉而翻出手機備忘錄，查看後面的方案。
經過二人世界，男女主應該互相有好感了，趁着這好勢頭，她得好好再接再厲，争取早日擺脫小說的魔咒。
……
周一早上，陽光明媚。
簡栗下了地鐵，進入cbd.
路過QQ愛直播所在的寫字樓時，她駐足停了片刻，仰頭觀望。
對于不少人來說，周一是黑色星期一，是結束周末狂歡後的魔鬼返工日。
簡栗沒有這方面的煩惱，因為她的職業特殊，更因為她在公司有特權，那是曾經一起摸索拼搏的證明。
可如今……
溫泉會所裏的畫面閃過腦海，簡栗耷下眼尾，眼神慢慢渙散。
随着日頭漸高，玻璃板面上，折射出刺目的光暈。
她閉了閉眼，收回目光甩掉畫面，輕嘆了口氣，轉入BK投資的寫字樓。
正值上班高峰的伊始，寫字樓裏的人不算多。簡栗進了空無一人的電梯，剛準備關門，一道女高音破空而來。
“等一下！”
接下來是電視劇裏常見的一幕:女主角趕着上班，遇到即将關上的電梯，飛奔而來，在電梯關上前順利擠了進去。
略有不同的是，這位女主角沒有遇到男主角，而是遇到了女配，并且是光着腳來的，手裏提着高跟鞋。
狼狽的姿态驚到了簡栗，不由得打量起來。
近距離觀察，才發覺一只高跟鞋的跟斷了，一雙細腿上沾着幾滴泥土。
這是大早上的掉坑裏了？
簡栗暗暗咋舌，大開的腦洞描繪出女主角路過工地慘遭挖掘機碰瓷的畫面。
那男主呢？
通常這種情況不應該是男主恰好路過然後載着女主來上班嗎？正好能給她省點力氣。
心裏想着，她問了出來:“寂北哥哥呢？他沒送你過來嗎？”
路渺渺被問得一頭霧水:“岑總為什麽要送我上班，他又不是我鄰居跟我順路，就算順路他也沒有義務送我。”
誰說沒有，你可是女主角啊！他不送你難道送我這個綠茶女配嗎？
想到這，簡栗的腦中忽地浮現出周六那天自己主動坐上岑寂北的車的事實，坐的還是副駕駛座，心裏頭有點發虛。
一個綠茶女配怎麽能坐男主的副駕駛座呢，那可是女主專屬的。
轉念想想，那是事出緊急，性質不一樣，又放松下來。
沒事沒事，雖然男主是女主的，但是綠茶女配在努力改過自新，不會喜歡上男主了，也不會被男主讨厭。
而男主受了一句寂北哥哥，幫個小忙是在情理之中。
說服了自己，電梯到了。
簡栗率先走出，側身等路渺渺出來，依舊光着腳，不由扶額。
“怎麽不買雙鞋子？”
路渺渺說:“我辦公室裏有一雙，而且這雙只斷了一個根，只要把另一個根卸掉，再加工一下，可以變成平底鞋繼續穿。”
簡栗:“……”
嗯，不愧是女主，持家節約的能力杠杠的。
既然如此，她也不再問，和路渺渺一起走進公司。
前臺打招呼:“路秘書。”
掃過路渺渺身旁的簡栗，沒說什麽，只點頭示意了下，繼續工作。
上次簡栗來公司找路渺渺，給前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一個長得漂亮又不垂涎老板的女人，那是多麽稀有的物種啊！
何況問過路渺渺，前臺得知她是老板的母上大人派來的監督員，估計是老板的妹妹或親戚，可不能得罪。
估計今天過來，不是監督就是找路渺渺有事。
可惜猜錯了，簡栗今天并不是來找路渺渺的，她是來找岑寂北的。
她跟着路渺渺到秘書室，目送她順利進去換上備用的鞋子後，問了總裁辦的位置。
……
與此同時，簡栗想象中應該載女主來上班的男主角，早已坐在辦公室裏。
他的對面，是公司的副總，明恺。
深栗色的短發，一身白色的西裝，纖塵不染。
此時，他正站在辦公桌前彙報工作，一字一句從容不迫，給人一種如沐春風的感覺。
和岑寂北的氣質完全不同，卻不沖突。
好比是太極，陰陽相彙，相輔相成，才能讓BK投資在短短幾年內聞名于雲桑市。
前段時間，公司有個大項目，是和全息網游的合作，名為《輪回》。
在這個信息高速發展的時代，傳統網游開始轉型，全息網游成為了新的節點，如果開發成功，将會是科技發展中一座重要的裏程碑。
而岑寂北由于受到校長的邀請，要到雲桑大學任職，需要準備講課內容，所以派明恺負責項目，主持各項主要事宜，才會經常不在公司。
經過這段時間的交流，明恺和《輪回》那邊基本談妥了，只差雙方簽合同了。
他将詳細內容彙報完，和岑寂北讨論了下細節，又問了個問題:“其實我有一點不太明白，為什麽非要選擇《輪回》？”
如同上述所說，随着科技的迅猛發展，不少公司在研發全息網游，并不是只有《輪回》一家。
單從他獲得和分析各項數據來看，《輪回》并不一定是最拔尖的。
岑寂北沒有回答，他反問:“你覺得電競和全息網游相比，哪一個更有潛力？”
明恺想了想:“應該不相上下。”
“那如果合二為一呢？”
明恺了然。
傳統的電競模式是組隊PK，用華麗的操作和排位高低帶來刺激感，而《輪回》的設定結合傳統電競和網游，在一衆只致力于劇情和人物畫風的全息網游中，無疑是最有潛力的。
讨論完，岑寂北倒了兩杯水，一杯遞給明恺，明恺接過來，和岑寂北碰了個杯，喝下一口潤潤微幹的嗓子，忽地打趣:“聽說公司最近有點熱鬧？”
手撐在辦公桌上，身體稍稍前傾。
在現代化都市的大背景下，人們的生活節奏越來越快，尤其對于上班族來說，像路渺渺那樣忙到忘記吃飯的是常态，因此大多數時候，公司是冷清的，只在空閑之餘偶爾聊些八卦。
明恺說公司熱鬧，而且是最近，那麽只可能是簡栗了。
想到這，岑寂北翻開掌心。
被咬過的那塊痕跡已經消失了，只有拇指輕輕摩挲，才似乎能找到一點當時的感覺。
他笑着承認:“确實。”
但如果要更加準确的說，熱鬧的并不是公司，而是由于某種原因被小姑娘盯上的他自己。
“怎麽會這樣？”
辦公室外的走廊上，簡栗靠在牆上，雙手捂着嘴，滿眼的不可思議。
就在不久前，她找到總裁辦的位置，打算進去找岑寂北，好實行方案三，沒想到聽到裏面有對話聲。
她這才明白，原來岑寂北早來了公司，怪不得沒能在路上碰到女主，載女主來公司，暫時等在門口，等裏面的人出來了再進去。
可裏面一直聊不完了。
簡栗等得有些煩躁，貓着腰偷偷打開一條門縫往裏看，想看看到底是在幹什麽，大早上的這麽忙嗎？
不看還好，一看不得了。
只見一個身穿白色西裝的男人站在辦公桌前，和岑寂北碰杯後，靠了過去，姿勢親密，像是在接吻。
她如遭雷劈，以為自己看錯了，甩甩腦袋再次看進去。依舊是那個畫面，并且一動不動，最可怕的是岑寂北還笑了。
他笑了。
他笑了？
他笑了？！！
他因為和一個男人打啵笑了！
一群草泥馬從頭上奔騰而過，簡栗似乎看到了女主頭上長了一片青青草原。
腦子裏緩緩打出一句話:愛是一道光，綠到你發光。
伴随着一連串彈幕，瘋狂齊飛。
怎麽回事？男主人設崩了還是隐藏屬性又或者是男女通吃？
簡栗想不明白，大腦在彈幕的瘋狂下反而嗡嗡嗡亂叫，幾乎要爆炸。
她趕緊打住，耳朵微微一動，注意到有腳步聲過來了，捂着太陽穴轉身離開，中途路過洗手間，進去到洗了把臉。
不對，不可能，那可是男主，怎麽可能有那種癖好，況且眼見不一定為實，有可能是角度問題，所以不能妄下定論。
她拍拍臉讓自己清醒過來，回憶着那個男人的樣子，應該是公司裏的人，去找前臺詢問。
“不好意思，打擾一下，我剛才找渺渺的時候不小心撞到了一個穿白色西裝的男人，他是誰？要不要緊？”
前臺說:“那應該是我們公司副總明恺，人很溫柔，不要緊的。”
“那就好。”簡栗裝作松了口氣，道過謝，去休息區坐下，進行思考。
原來是公司副總……等等……
公司副總……明恺？
感覺好像在哪聽說過這個人。
到底是哪裏呢？
一時半會兒想不出來，簡栗半垂下臉，雙手手指摁住太陽穴細細揉捏，開啓搜索模式。
前臺适時送來一杯水，她道過謝，抿了一口，腦中的人物在經過一番搜索後，終于停了下來。
是他？
櫻櫻的哥哥？
是了，初櫻說過，她哥哥和岑寂北合開了公司，應該就是明恺，還說過他們兩個，差不多的年紀，都沒有談過戀愛，會不會……
細思極恐，她放下杯子摸出手機，緊急聯系初櫻。
而另一邊的雲桑大學。
初櫻第一節 沒有課，躺在宿舍的床上酣睡。
手機提示音響起，是特別關注的聲音。
她翻了個身，手從被子裏探出來，摸索幾下抓到手機，打了個哈欠，點開來查看。
入目的內容将她一下子驚醒。
女神:【櫻櫻，你哥哥喜歡男人？】
晚上六點，夜幕降臨。
明恺下班回家，從超市買了些食材，進了玄關，看到一雙熟悉的鞋子。
他擡眼往客廳裏望，還沒有看清楚，一個小巧的身影飛撲過來，挂在了他身上。
“哥，你喜歡男人？”
天知道，在收到簡栗的消息并且問過來龍去脈後，初櫻有多驚恐。導致她一整天沒能集中注意力上課，懷疑明恺的性取向。
好不容易熬過最後一節課，她馬不停蹄地飛奔到公寓，等明恺回家。
明恺同樣被吓到了，但只有一小會兒，随即用空着的那只手托住初櫻，低眸反問:“怎麽突然問這個？”
初櫻把簡栗告訴自己的事說了一遍，末了再問是不是真的，小嘴撅起，漂亮的眸子充滿了幽怨，仿佛得到肯定的回答就會哭出來。
明恺被都逗笑了，他提起購物袋随手放到鞋櫃上，指尖捏住她收縮的腮幫輕輕按了一下:“我不喜歡男人。”
我只喜歡你。
“那太好了！”得到想要的回答，初櫻狠狠松懈下來，跳到地板上，返回客廳，“我去告訴女神。”
“等等。”明恺叫住她，長腿邁兩步走到她身後，手伸到前面抽掉手機，“你說的女神是那個你很喜歡的女神主播？”
初櫻“嗯”了一聲，回頭揚起小臉:“對了，我還沒跟你說過，我在學校見到女神了，她真人超級漂亮超級好的，周六還陪我一起逛街……”
像是打開了話匣子，一張小嘴叭叭叭停不下來，越說越開心越說越激動，眉眼肆意飛揚，洋溢着滿滿的幸福。
明恺故意吃醋:“看來我終歸是被比下去了。”轉身去玄關提回購物袋，走向廚房，背影凄涼落寞。
初櫻慌了，小跑着追上去抱住明恺:“哥哥我錯了，女神是女神，哥哥是哥哥，我對女神是崇拜的喜歡，對哥哥才是最喜歡的。”
“是嗎？”
“嗯嗯嗯。”
初櫻連連點頭，使出渾身解數撒嬌賣萌打滾求原諒。
成功把回複的事抛之了腦後。
夜色漸深，公寓的房間裏，簡栗趴在床上晃着腿，手裏拿着手機，時不時查看一下。
遲遲沒等到消息，她耐心減少，最後忍不住生出猜想。
不會吧？
岑寂北不會真的和櫻櫻的哥哥有基情吧？
他真的喜歡男人？
這猜想忒可怕，她被砸得暈乎乎的，大腦嗡嗡作響，但心底堅守着最後一絲希望，于是發消息主動問初櫻。
卻沒得到回應。
這下，簡栗就算不想相信也不得不相信了，手機“啪”一下砸在床單上，整張臉和雙腿跟着落下，徹徹底底躺屍。
渾身上下寫着四個大字——我很絕望。
五分鐘。
十分鐘。
二十分鐘。
沉默了足足二十分鐘，簡栗彈了一下，像鹹魚在掙紮撲騰，而後翻身坐起來。
不行，我不能因為這點挫折就跌倒，如果我放棄了，那麽之前的努力全部白費了，我得到劇本還有什麽意義。
她捋了把頭發，拍拍臉讓自己活過來，抓起手機，上網求助如何掰正男人的方法。
用我有一個朋友問的。
事實證明，人有希望便不會是鹹魚。
短短幾分鐘，一大波熱心八卦網友如春筍一般湧了出來，在線出謀劃策。
簡栗有點感動，心裏道聲謝，略過那些八卦網友，挑出有用的。
【比蚊香更彎更長】:樓主朋友是天生彎的還是後天彎的？
簡栗回複:有什麽區別嗎？
【比蚊香更彎更長】:天生的很難掰回來，後天的比較容易。
原來是這樣。
簡栗仔細回想了下，根據小說劇情覺得男主應該不是天生的，否則全亂套了，回複是被人掰彎的。
【比蚊香更彎更長】:這就好辦了，根據我的經驗，你朋友應該是被勾引了，只要重新幫他找回[哔——]的感覺，問題自然迎刃而解。
得到辦法，簡栗總算徹底活了過來，人生又看到了希望。
一覺睡到自然醒，她發消息詢問岑寂北今天在不在學校，得到肯定的答案，用岑寂北的名義借用了藝術學院的教室，再将岑寂北本人約到教室。
教室裏擺放着一些雕塑作品和字畫，藝術氣息十分濃厚。
簡栗帶着岑寂北小心往裏走，避開那些心血和藝術品，在角落的一座半身女性雕塑前停下。
雕塑采用了歐洲中世紀的風格，雕刻出女性的柔美，凹凸有致，堪比真人。
簡栗滿意點頭，先對着雕塑道歉，雙手合十，一派虔誠。
佛祖在上，請原諒我的無禮，我也是為了小命，為了讓您更好地普度衆生，阿彌陀佛。
最後深深鞠了一躬。
一系列操作像極了迷惑行為，看得岑寂北摸不着頭腦。
他想問，簡栗快了一步，指着雕塑發問:“你覺得她怎麽樣？”
岑寂北看了幾眼:“很完美。”
完美的作品。
他對藝術不太了解，但直覺告訴他，這樣回答是對的。
果不其然，簡栗聽後露出滿意的笑容，下一秒抓住他的手腕，直直地按到雕塑的胸口上。
“怎麽樣？有感覺了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