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樓下， 夜色很很深了，一排排路燈矗立在茂密的枝葉中，照亮樓與樓之間道路。

拐角處，一個十來歲的小女孩牽着一只小金毛， 悠悠地散着步， 時不時和小金毛互動。

路過路燈旁停着的一輛車子時， 裏面突然爆發出一陣笑聲。

車內沒有開燈， 昏黃的路燈光淡淡撒落，透過擋風玻璃， 依稀可見一截上下抖動的下巴，和憑空出現的一片冷光交彙， 打在一張男人的臉上，明明滅滅幽暗詭異。

在四下無人的環境下， 像極了鬼片裏的畫面。

“啊——！”小女孩吓得高聲尖叫，牽着小金毛一溜煙跑開。

車裏的男人也就是岑寂北， 并沒有聽到， 下巴仍在輕微抖動着， 嘴裏漏出低低的喘音。

笑了好一陣， 喘音才消失。

岑寂北順了順氣， 瞳孔裏倒映着簡栗的那句解釋。

“最近太忙， 沒看到你的消息， 不好意思”

以為他沒發現她把自己拉黑了嗎？

再看那個小小的尴尬表情， 雙頰羞紅，雙眼的眼珠往右上角瞅着，不難想象出小姑娘此時是真的尴尬。

要是知道自己不打自招了，估計該炸毛了。

剛壓下去的笑意又要湧上來了，他握拳咳嗽一聲， 稍重的一下，再輕輕滾了幾下喉嚨壓回去，回了個“嗯”。

屏幕上的聊天界面忽地變成了通話界面。

來電顯示是明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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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初櫻嗎？”他率先開口。

初櫻激動道:“謝謝岑老師，女神答應了！”

“不用謝。”岑寂北平靜地說着，透過擋風玻璃望了眼公寓樓，眼裏是計劃得逞的滿足，“應該的。”

應該是我謝謝你，多虧有你幫忙，小姑娘才會答應得這麽快。

鏡頭轉回樓上房間裏。

簡栗穿着睡衣綁着發帶，坐在書桌前認真地浏覽筆電裏的搜索內容，殘留着浴室水汽的蔥白指尖輕點鼠标，為明天的直播課做準備。

學生學生，最重要的是身體。

正所謂身體是革命的本錢，有了本錢才能積極向上學習。

根據這條思路，簡栗從吃穿用三個方面入手，既貼心又接地氣。

吃的方面是豆乳面包。

是簡栗第一次正式直播帶貨的産品，經常會備一點，不僅味道好而且質量有保證，可以當做早點和疲累休閑時的小零食，補充能量。

穿的方面是護頸靠枕。

考慮到班上男女生比例差不多，衣服鞋子之類的不好推薦，加上推薦的有三方面産品，對學生黨來說不能太貴。因此簡栗選了自己用過的護頸靠枕，可以在寫作業學習的時候有效保護脖子和視力。

用的方面是杯子。

一節大課一個小時四十分鐘，中間休息十分鐘，需要補充水分維持大腦的運轉。

再次考慮到男女喜好和個人喜好的不同，簡栗找了一家同城的精品店，做工精細，有各種不同的款式。

例如精致獨特可以插吸管的奶茶杯，是一些愛喝奶茶的女生喜歡的類型，而大分量的簡約水壺杯，能滿足男生的需求。

其他還有月光杯，星空杯，小櫻花杯等等精巧好看的杯子，以及可以教室宿舍兩用的杯子。

簡栗一一挑選好，再打開幻燈片做ppt。

夜色在無知無覺中悄然落幕。

第二天一大早，簡栗早早地醒來，向有過經驗的千詩吟讨教了上課的注意事項。

等時間差不多了，精品店訂購的杯子送了過來。

簡栗簽收好，用大一點的旅行包裝了幾個不同類型的杯子，帶上豆乳面包護頸靠枕筆電和其他用具，精心打扮一番，挎着鼓鼓的大包出門。

不知道是不是提前預料到了，岑寂北等在樓下。

等那抹熟悉的身影，他微頓了下，眼裏浮過一絲光亮，轉而含笑着拉開副駕駛座的車門，發出邀請:“我送你。”

“……”

簡栗有些踯躅。

說實話，她沒有想過更不會去想岑寂北會來樓下等她，畢竟她不是女主。

事實卻是擺在眼前。

她想拒絕，但瞅瞅鼓囊囊的大包，心算了下一路走到學校所需要的力氣，覺得沒必要跟自己過不去，道了聲謝，走到後座，拉開車門上去。

沒有解釋什麽，只卸下大包放在座位上，揉揉自己的肩膀，簡單的動作中能感受出她的疏離。

岑寂北也不惱，他鎮定自若地關上車門，繞過車頭打開駕駛座的車門坐回去，系上安全帶啓動車子。

心急吃不了熱豆腐。

越是香噴噴的熱豆腐，越是需要耐心和等待。

……

一路無話。

五分鐘後，車子停在學校停車場。

下了車，簡栗背着包往教學樓走，走了一段，又倒退回去。

岑寂北:“嗯？”

簡栗小聲咳了下:“我跟着你去教室。”

她不是學校老師，第一次給學生上課，不習慣。再說她之前去蹭過課，鬧出了不小的動靜，除了初櫻和童年之外，說不定有其他人記得她。

單獨進去的話，搞不好會被質疑。

岑寂北會意，他說小姑娘怎麽突然善心大發，知道等他了，原來還是把他當工具人。

一時不知是該喜還是該悲。

面上沒有表露出來，鎖好車門，主動接過小姑娘的包，帶着她去教室:“走吧。”

簡栗這次沒猶豫了:“謝謝。”

男人回了一句“不用”，眼神掠過她一派輕松的精致面容。

算了，工具人就工具人吧。

好歹讓小姑娘再次跟自己有了交集。

只要她逃不開，總歸會落入他的手掌心。

如簡栗所料，金融一班的不少學生看到她跟在岑寂北後面進來，露出了吃驚的表情，窸窸窣窣讨論起來。

岑寂北往講臺上一站，臺下立刻安靜下來，正襟危坐。

從這方面來說，岑寂北的氣場确實很強，怪不得能坐上男主的位置。

簡栗默默在心裏想道。

男人有力的聲線從話筒裏傳出來，将她分散的注意力全部集中。

他簡單介紹這節課是直播課，由簡栗來上，又簡單介紹了簡栗，拉了把椅子坐在門邊，把課堂交給她。

第一次上課，簡栗準備的很充分，先打了個招呼，再挂上标準的營業微笑，打開PPT做理論講解。

剛開始有點緊張，差點忘了詞，随着漸入佳境，她的動作和語言慢慢變得流暢，配合着較好的面容和清新溫雅的氣質，吸引了大部分學生的眼球。

臺下，超級鐵杆粉絲初櫻聽得入神，雙手捧着臉神情陶醉。

旁邊的渣女大波浪小聲嘀咕:“她不是童年的姐姐嗎？怎麽變成了老師？而且我們是金融系，又不是電子商務專業，幹嘛要上直播課？難不成是網紅什麽的？”

在如今的大環境下，即使觀念有所改變，人們對網紅的偏見依然存在。

最常見的莫過于網紅和明星同臺，網紅都會被明星比下去，被人說上不了臺面。

初櫻不贊同，她耳尖地捕捉到渣女大波浪話裏的不屑之意，嚴肅糾正:“這位同學，你可不要小看直播。”

誠然，網紅的确沒有明星那麽正式，就像前段時間争議很大的網紅被命題在語文試卷上一樣，人們尤其是家長覺得網紅會帶壞孩子，甚至全盤否定網紅。

但無論是什麽職業，都是平等的，都有它存在的價值和意義。

你不能說，你在大公司上班，裏面就沒有不好的風氣，你在網上直播，就一定是壞的。

沒有什麽事是絕對的。

而直播的意義便是如此。

你覺得不好，那麽它再好也沒用，你覺得好，那麽它可以在方便人們的生活，娛樂便捷的同時，傳遞積極向上的正能量。

就像初櫻之所以會那麽喜歡簡栗，不僅僅是喜歡她的外在，更喜歡她的內在。

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靈魂萬裏挑一。

能在複雜的網絡大環境下，找到一個正能量的擁有有趣靈魂的主播，是一種幸運。

初櫻覺得幸運，所以她不容許別人看輕簡栗。

她把自己怎麽粉上簡栗的經過說了一遍，再說簡栗怎麽怎麽好怎麽怎麽優秀，其中不乏粉絲濾鏡下的美化。

一張小嘴巴拉巴拉個不停，成功将渣女大波浪洗腦。

“一分鐘賣出一萬臺手機，這也太厲害了吧！”

“那是當然。”初櫻倍感自豪，打開手機登上微博，進行推薦，“這是女神的微博，喜歡的話可以關注一下哦！”

……

隔着幾排，童年坐在最外側的位置上，雙手搭放在桌上，背部直挺，一眨不眨地注視着簡栗。

他不是第一次看簡栗的直播，卻是第一次聽她講課。

那種感覺，和隔着冷冰冰的屏幕不同，和平時更不同。

平時的簡栗，沒什麽形象，有時候傻乎乎的，有時候像個女神經，而站在講臺上的簡栗，自信大方，比在直播間更加從容，談吐間閃着炫目的光芒。

一時間，他就這麽認真又安靜地看着她，唇不自覺地彎起。

坐在旁邊的室友連連啧嘆:“這臉這身材，吹爆啊！和我簡直太配了！說真的，兄弟，你真不考慮一下把你姐介紹給我？”

簡栗今天穿了一件煙粉色的極簡風女士西裝，面料輕薄，內搭蕾絲短袖。

一頭及腰長發半盤起來紮成高馬尾，露出光潔飽滿的額頭，清爽幹淨，利落飒氣。

腳上蹬着一雙白色的五公分細高跟，拉高了腿部線條，将身材修飾得更完美。

整個人透着一股輕熟知性的都市女性魅力，讓人挪不開眼。

那是對她的肯定。

反之，若是懷有不好的心思

童年淩厲地飛出一記眼刀，桌子底下的腳猛踹過去。

力道之大，來勢之兇狠，讓室友沒有一絲絲防備，哀嚎一聲，彈了起來。

“嗷——！”

巨大的聲波激起千層浪，突兀地噴湧到教室的各個角落。

所有人剎那寂靜下來，齊刷刷看過去。

簡栗吓了一跳，半合着嘴停下講解，手微舉着指在PPT上。

被迫中斷的思路停滞在大腦中，壓住脆弱的神經，吓得她以為自己講得不好，下意識看向岑寂北，神色有點無措。

岑寂北給了一個安撫的眼神，轉而站起來，沉聲警告，眼簾驀地擡起，放射出兩道危險的光線:“注意課堂紀律。”

室友虎軀一震，縮着脖子讷讷地點頭坐下，變回小雞仔。

其他人大氣不敢出，生怕自己發出什麽動靜，受到牽連。

空氣暫停了大約有五秒。

這五秒裏，簡栗想起上次在課上被叫起來回答問題的畫面，頭皮一陣發麻。

身體不由自主地做出學生的姿态，站得筆挺，像是在罰站。

五秒一過。

岑寂北回頭看，這才發現自己吓到了小姑娘，收了氣勢柔聲示意:“繼續吧，你說得很好。”

……

虛驚一場，簡栗整個人松懈下來，連了一句輕松的話語，繼續講解。

花十分鐘把剩下的理論講完，她叫初櫻上臺，進入下一個階段——直播。

原本因為小插曲而僵住的課堂氣氛終于重新活躍起來。

簡栗從包裏拿出筆電，連上數據線，吩咐初櫻把推薦的産品取出來一一擺在講臺上，開啓電腦。

身後，岑寂北彎下腰，手臂穿過她身側，握住鼠标。

從臺下看，他像是從後面抱着她一樣。

兩人的後背貼着前胸，下巴挨着側臉，親密無間。

簡栗有些不自在，她想脫身出去，卻發現男人和講臺一起，形成了一個密閉的小空間，将她牢牢鎖在裏面。

低沉濃緩的呼吸從頭頂噴灑下來，滲入她的耳膜:“這裏的網不太好，我幫你開直播。”

簡栗別過臉，摸摸自己微燙的耳朵，稍稍側眸。側眼的一角瞥到男人目不斜視，專注地操作着電腦，手臂雖然離得近，但很紳士的沒有碰到自己。

拒絕的話語咽了回去。

“嗯。”

她收回視線，看了下筆電的屏幕，還在加載中，眼眸垂下，靜靜等待。

在這種情況下，時間仿佛過得越格外慢。

鼠标按鍵的聲音一聲聲在耳邊起伏，攪得她心煩意亂。

索性，簡栗在心裏默數起來，從一數到三，再從三倒數到一，希望時間能過得快點，網速給力點。

數了不知道多少個來回，身側的手臂終于抽開了。

“好了。”

她如獲自由，報出直播間的地址讓所有人進入直播，一切準備就緒後，正式開始介紹産品，初櫻負責幫忙展示。

強項所在，她說得非常順暢，時不時和大家互動一下，就像平時和粉絲互動一樣。

一節課在輕松中圓滿成功。

下課後，有不少人想加微博，簡栗欣然答應，在黑板上寫上自己的微博名一顆大栗子，當場收到了一連串的消息提示，于是坐在講臺上，低頭進行處理。

男人的身影忽地越過她，抓起臺上的話筒，铿锵有力的話語傳遍整個教室。

“這節課大家表現不錯，我訂了一千份豆乳面包，再一人一套護頸靠枕和杯子，喜歡什麽類型，今天之內找班長登記——”

頓了頓，他話鋒突轉:“當然，那位破壞課堂紀律的同學除外。”

作者有話要說：某同學:我特麽不配擁有姓名連獎勵都不配擁有了？

岑總:呵。

童年弟弟: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