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去便利店買了兩瓶水, 簡栗吃完柚子,灌了半瓶,拿着剩下的一瓶給岑寂北。
他的手裏推着一輛自行車,車柄的地方生了鏽, 車身上也落了漆。
破舊的樣貌自身的形象格格不入, 搶眼又滑稽。
“噗——”簡栗噴了, 繼而噗嗤笑出來, “你去哪兒找到的這麽一輛……嗯……記憶中的老爺車?”說完又忍不住笑出來,肩膀跟着抖動。
可不就是記憶中的老爺車。
這個牌子的車子, 是上個世紀流行的,應該是已經絕産了。
岑寂北覺得挺好:“所以特地從劉琅那裏借裏, 讓你坐一坐絕版老爺車。”他擡手拂向後座,“上車吧, 小公主。”
“好啊。”簡栗接受邀請,止住笑繞到車後面, 腳尖輕輕一點, 坐了上去。
……
《輪回》的取景地在後山腳下。
是一位員工和女朋友來仙霖古鎮旅游時無意間發現的。
來之前, 岑寂北并沒有見過取景地真正的模樣, 進去後, 他一下子明白了為什麽《輪回》會來這裏取景。
只見周圍是一大片彼岸花海, 一眼望不到盡頭。
漫山遍野的紅色漂浮在風中, 夢幻而迷離, 有種不真實的美。
若非親眼所見,恐怕很難相信,現實裏,會有那麽一大片彼岸花海。
簡栗直接驚呆了,她被眼前的美景所震撼, 雙眼瞪得大大的,嘴巴張成圓形,整個人如同石化了一般,一動不會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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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記憶裏的老爺車緩緩前行,她的雙眼瞪得越來越大,眼角飛到太陽穴,似要把整片花海撞進眼中。
除了花海,再也看不見其他東西。
好半晌,直到一只蝴蝶翩翩飛舞在瞳孔中劃過,落在一株彼岸花上,簡栗才悠悠轉醒。
手快過大腦,打開手機相機,将花海的美景錄下來。
“要騎得慢點嗎?”似乎是知道小姑娘一定會喜歡,岑寂北出聲詢問。
簡栗當然要,她重重“嗯”一聲,下巴點到脖子上,舉着橫屏的手機,目不轉睛地欣賞。
此情此景,堪稱人間絕品,再也找到不到第二處,如果是古代的詩人到來,必定會小酌一杯,留下千古絕唱的詩詞。
簡栗沒有那個水平,只有體內的瘋狂因子忍不住湧動,深吸一口氣,鼓足氣息,下一刻,飙出一曲高歌。
“我要飛得更高 ̄飛得更高 ̄”
突如其來而巨裂的音波,有如實體的殺傷力,震得沒有一絲防備的岑寂北手抖,一個沒握住,自行車搖晃起來,輪胎差點撞上石頭。
後座的高歌随之急轉直下:“哎哎哎——”
不得已,岑寂北只能停下來,一條長腿撐住地面。
“罪魁禍首”簡栗本栗因這晃動,受驚是小,視頻被破壞是大。
她跳下後座,一步挪到男人面前,雙手叉腰,氣鼓鼓地質疑:“你會騎車嗎?”
岑寂北挺冤枉的:“我會開車。”
“拉倒吧。”簡栗一個字都不信,顯然是有點氣上頭了,導致說出來的話沒有經過大腦,“記憶中的老爺車都駕馭不了,還開車呢,你行嗎?”
要知道,在任何一個男人面前,不要說行不行這個問題,更不要問他你行嗎這種挑釁的話。
否則,得到的後果将會是
岑寂北低低地笑一聲,俯身靠過去,貼近小姑娘的臉,意味深長地說:“行不行,以後你就知道了。”
以後是以後,現在管不着,更別說簡栗壓根沒有去理解其中的深意,只顧着删掉原來的視頻,重新拍了一遍。
夜色在花海沉淪中悄然而至。
簡栗拍夠了,一本滿足,和岑寂北返回客棧,吃過晚飯後,精心打扮一番,換上帶來的漢服盤好發髻戴上首飾,跟随一群游客一同前往仙霖河。
仙霖河是仙霖古鎮最大也是唯一的一條河流,貫穿整個古鎮。
每當夜幕降臨,河上會出現一條條的游船,是熱門的特色景點之一。
和彼岸花海不對外開放不同,游船是一直開放的。河岸兩畔的樹梢上,一盞盞燈籠挂在枝頭,搖出這個熱鬧又朦胧的夜晚。
如此景色,幾乎将鎮上大半的游客全部吸引過來了。
河畔人潮湧動,目光所及之處都是組團上船的人。
擔心會占不到船位,簡栗拉住岑寂北的手,拔開腿往前跑。
墨色長發飛舞,拂過男人的臉頰,撩動心弦。
如果讓時光就此停在這一刻,他想,他大概是願意的。
可惜理想和現實往往差很多,好不容易穿越重重障礙搶到一艘游船,簡栗累癱在上面,一把甩掉男人握緊的手。
“累死我了,早知道就不拉着你跑了,一百多斤的重量壯得跟牛似的。”
把好好的氣氛破壞得一幹二淨。
岑寂北好氣又好笑,最終沒說什麽,自己追的小姑娘當然是跪着也要追到,去岸上的便利店買了瓶水,讓她歇歇。
事實證明,在這種時候,讓某人少說點話是個很明智的選擇。
等船開了,岸邊的景物緩緩流過。
簡栗坐在船頭,迎着淡淡微濕的河風,安安靜靜欣賞着夜景。
墨色的長發再次撩起,露出左耳上一只手工蝴蝶耳骨夾,墜着一顆粉紫色的水滴珠,随着風的晃動,晃到了身後男人的心坎裏,揉碎了一湖的星光。
良辰美景,暮色美人。
人世間的美好不過如此。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随時有可能轉瞬即逝。
所以,岑寂北拿出手機,鏡頭對準那抹絢爛的星光,按下拍攝鍵。
咔嚓
堅定的一聲融入夜色中,将畫面就此收藏。
因為嗨得太晚,簡栗睡到第二天中午才起來。
樓下,幾個游客在櫃臺前結賬。
她才想起來假期好像是快結束了,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打開手機APP,訂回去的票。
最近的一趟車是兩點發車,肯定趕不過去,三點的也有點趕,往後是……
門口,岑寂北從菜園回來,提着滿滿一籃子菜,交給魚羨仙。
魚羨仙:“謝謝。”
岑寂北:“應該的。”
對于幫過自己的人,岑寂北會記在心裏,何況只是摘些菜而已,不足挂齒。
他接過魚羨仙遞過來的水,灌了半杯驅散熱意,轉過身,走到窗邊,停到小姑娘身後,半彎下腰看她在做什麽。
簡栗在糾結,糾結是要選晚上的班次淩晨到雲桑市,再坐車回家,還是多留一晚,選擇明早的班次回去。
如果選擇明早的,她可以和魚羨仙多待一天,很好,可她從國慶回家到來仙霖古鎮,離開那麽多天不回去,好像有點對不起在忙着酒吧開業的千詩吟。
感覺像是有了新歡忘了舊愛,想起舊愛又舍不得新歡,大大的渣女一枚。
呀呀呀,不行,這選擇題太難了。我已經不是小學生了,怎麽不能都要。
她抓抓頭發,煩悶地嘆出一口長氣,沒發現自己說了出來。
耳邊透入一圈細細的笑音,将她從糾結中解救出來。
“我來幫你選。”
“真的?”她驚喜回頭。
男人不慌不忙地直起腰:“我開了車過來,可以載你回去。”
“呃……”
“嗯?”
仙霖古鎮到雲桑市的動車是兩個半小時,加上轉車和中途等車,最終到雲桑市再打車,大概要五個小時左右,開車的話要算上高速和紅綠燈,怎麽說也得四個小時。
這意味着,如果選擇搭車,她得和岑寂北在車上同處至少四個小時……
簡栗欲言又止,想拒絕但又不知道怎麽拒絕,在搭車和坐動車的天平上搖擺不定。
岑寂北淡定加上砝碼:“你也知道,假期最後兩天往往是返程高峰,如果坐我的車回去,不僅快,而且不用擁擠。”
倒也是。
萬一再遇上個什麽小偷落下行李什麽的,那可太麻煩了。
“那好吧。”簡栗答應了。
魚羨仙拿着一個包裝精致的禮盒放到桌上:“這是我親手做的禮物,正好趕在你回去前完成了。”
禮輕情意重,不管是什麽樣的禮物,只要是對方親手制作的,便彌足珍貴。
簡栗很是感動,起身抱住魚羨仙:“我會想你的,有空來雲桑市玩。”
魚羨仙笑着應下,回抱着簡栗,望向窗外的藍天白雲,獨屬于古鎮的藍天白雲。
應該
會的吧。
會有再出現在那裏的那一天吧。
即使那只可能
是一個美好的幻想。
出發的時間定在下午五點,晚飯過後。
簡栗和魚羨仙道過別,讓她不用送了,坐上岑寂北的車,離開仙霖古鎮。
平心而論,簡栗會答應來這裏,一方面是接受魚羨仙的邀請,另一方面,是想來感受一下古鎮的氣息。
在日益快節奏的繁華大都市環境下,人們熙熙而來攘攘而去,根本沒有時間耐心駐足停留。而仙霖古鎮,保留着淳樸的風貌,就像是一座世外桃源,像是一場夢。
夢醒了,夢裏的人和事化作回憶,埋藏在心底。
不知道為什麽,簡栗的心裏徒然升起這樣的感覺。
她望着窗外飛速後退的景物,唇抿成一條平直的線,良久,喃喃地低語:“為什麽仙仙這樣美好的一個人,會留在古鎮呢?”
她們的初見,是那天在大屏幕下,她的驚鴻一瞥。
她覺得這個人該死的仙氣,是真真正正的仙女,而不是那種故意堆出來的人設。
經過這兩天的相處,仔細回想起來,那天在大屏幕下,除了仙氣飄飄的第一感覺,還有沒有留意到的。
是她的神情。
缥缈,不真實,彌漫着一種淡淡的哀傷。
就好像有一把不知名的鎖鎖住了她的心,将她困在古鎮。
這其中,會是原因什麽呢?又會有什麽原因呢?
簡栗不知道,也猜不到,薄薄的愁雲在眉間化開,攪得心緒雜亂不已。
她側過頭:“你覺得仙仙為什麽會留在古鎮?”
岑寂北輕睇了一眼,握着方向盤直視前方的道路,語速低沉緩慢:“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如果命運讓她只能留在古鎮,那麽她逃不開,會選擇平靜地過完這一生,未嘗不好,如果她不選擇相信命運,早晚有一天,她回到屬于自己的那個舞臺。”
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
簡栗豁然開朗,拍拍男人的肩膀,調笑道:“不愧是總裁大人,閱歷就是豐富。”
岑寂北有些哭笑不得,不知道小姑娘是在誇自己還是變相地說自己年紀大,最終認命地接受:“要不要聽歌?”
簡栗:“嗯……”反正得晚上才能到雲桑市,一路坐車挺無聊的,那就,“聽一會兒吧。”
……
“當時你曾青衫紅裙抛彩繡
當時你曾月下窗前刺錦繡
當時不再白了少年頭
走進喧鬧的街頭
風吹柳絲竹柔 落花盈滿袖
夜挑燈紅燭漏窗前刺錦繡
喧鬧街頭留了舊時守候
水鄉溫柔夢如舊……”
靠在座椅上,簡栗一手靠在車窗上支着側臉,閉目養神,心裏在跟着曲調哼唱。
車窗外,一場秋雨伴随随着夜幕劃破夜空,在古鎮的餘韻中悄悄降臨。
下雨的夜。
回家的路上。
車上的孤男寡女。
所有的一切組合在一起,天時地利人和,像是在醞釀着一場“大陰謀”。
簡栗無所察覺,安心地靠坐着,突然,毫無征兆的一下,車子停了下來,急剎車一般的沖力,将她的身體猛一下抛出去,胸口砸在了操作臺上。
“嘶——”倒吸一口涼氣,她整張臉皺成一團,揉揉發疼的胸口,就着前傾的姿勢側臉,“怎麽突然停下了?”
岑寂北也不知道,他本來是好好的在開車,不知怎麽的,車子突然熄了火。
“我去看看。”他關掉音樂,打開車門下車,開門的那幾秒鐘,外邊的雨飄落進來,伴着淅淅瀝瀝的聲音,簡栗這才發覺外面下雨了,挺起來,降下車窗,朝着走到車頭的岑寂北喊,“可能是不小心碰到哪兒了,你先進來吧,別淋雨。”
得到小姑娘的關心,岑寂北是開心的,但情況在前,必須了解,他笑着說沒事,打開車蓋,快速檢查了一下,回到車上。
簡栗從包裏掏出紙巾,幫他擦拭身上的雨水,邊問:“怎麽樣?”
岑寂北面色凝重:“應該是抛錨了。”
作者有話要說:這章的歌還是《清歌流觞》,剛接觸古風圈的時候經常循環,真的很愛另一首是《飛得更高》,雖然只有一句,但是标明一下比較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