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抛錨?

簡栗動作一頓。

她有聽過抛錨這個詞, 以前上學坐公交車,有時候等不到車來,其他人會說應該是又抛錨了。

那時年紀小,只想着能準時到學校, 對于抛錨是什麽意思, 她沒有去深入了解, 反正這輛公交車抛錨了, 她可以換另一輛。而現在,岑寂北說車子抛錨了, 那就意味着,車子很有可能……開不了了。

開不了了…

開不了……了……

了了了了了了……

無數個了湧入大腦, 形成巨大的沖擊,擊得簡栗失了魂, 手裏濕漉漉的紙巾掉在了車底。

下一秒,她不可置信地跳起來:“抛——”錨字在腦袋撞到車頂後, 化成一聲痛呼, 一屁股坐了回去。

岑寂北忙伸出手, 摸摸她的頭:“這麽着急做什麽?”

簡栗能不着急嘛。

車子不能開了, 那可是頭等大事, 不能按原計劃回去是其次, 最重要的是……

她趕緊拿出手機, 卻驚愕地發現, 手機居然沒有信號?一看向窗外,是一望無際的田野,荒無人煙。

“……”

要不要這麽給力?

簡栗頓覺眼前閃過一片黑暗,甩甩頭努力撐住,翻了個身, 對着男人伸出手掌攤開:“把你的手機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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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寂北:?

但還是把手機拿出來放了上去。

屏幕即刻被點亮。

簡栗心存幻想,自己的手機配置一般,總裁的手機說不定有什麽高級配置,看上面跳出來鎖屏密碼,更加堅信這個念頭。

“密碼多少?”她問。

岑寂北答:“1234。”

“嗯,1234。”她認真地輸入密碼,輸完後,才後知後覺,不可思議地瞪大眼,“哈?1234?”

堂堂一個總裁,手機密碼是1234?是生怕別人猜不到?

确定不是來搞笑的?

岑寂北沒有搞笑,他一本正經地說:“簡單點容易記,或者你覺得太簡單的,可以提供一個難一點的?”

不知道為什麽,簡栗感覺自己有種在被套話的意思,不過也可能是她想多了。

她讪笑着擺擺手:“我這腦子哪兒知道什麽難一點的密碼。”低頭查看手機信號。

查到的結果是,和自己的手機一樣,沒有信號。

沒有信號……

沒有信號??

沒有信號?!!

怎!麽!可!能!

懷疑自己看錯了,她瞪直眼,拿近手機,死死盯着屏幕。然而信號久久沒有出現,将她心底僅存的那一絲希望幻滅。

陣陣涼意蹿進身體,擊中心口,喀的一下,一顆心碎成了渣渣。

臉上默默流下兩行清淚,手裏的手機從指尖滑落,被男人及時接住,收了回去。

“乖,沒事的。”

“嗚嗚嗚……”

打擊過大,簡栗從崩潰的邊緣墜下,哭了出來,細細的嗚咽聲盤旋在車內,撩得男人神經繃緊。

沒有應對過這種情況,岑寂北一時有些手足無措。他想抱着小姑娘安慰,又怕她說自己占她便宜。

猶豫不決下,他只能另做選擇。

“想回家嗎?”

“想。”

“想吃糖炒栗子嗎?”

“想。”

……

“什麽時候生日?”

“六月十八。”簡栗慣性思維地回答,回答過後慢了一拍,才發現問題變了類型,“你問這個幹嘛?”

岑寂北勾唇,勾起來的那一抹弧度隐藏在黑暗中:“現在還難受嗎?”

“……好點了。”簡栗抹掉眼角的淚痕,吸吸鼻子,“謝謝。”

從小到大,她很少哭,長大以後更是沒有哭過。今晚雖然比較崩潰,但她自認抗壓能力挺強,居然那麽輕易就哭了出來,還是當着男人的面。

尴尬油然而生。

她感覺自己尴尬到腳指頭都蜷縮起來了,尴尬到恨不得倒退回去打醒那個傻不拉幾的自己。

為了不再尴尬,她轉頭看向窗外,用沉默将尴尬的氣氛壓下去。

周圍跟着安靜下來,靜得可怕。

遠處的夜空中,一束光閃過,在一片黑寂中瘆得慌。

荒郊野外。

抛錨的車。

車上的兩只小可憐。

一切的一切像極了電視劇裏那種案發現場。

簡栗心裏咯噔一下,一股寒意從腳底直沖上來,說話都不利索了:“你,你說,這裏會不會有狼,專門吃年輕漂亮的小姑娘?”

岑寂北:?

這發展過于奇怪,他跟不上小姑娘的思路,借着良好的夜視能力,看到小姑娘縮着身子抱住自己,黑亮的眼眸警惕地游來游去,查看窗外的情況。

“……”又在胡思亂想了,男人不由扶額,卻無可奈何,只能柔聲安撫,“要吃也是先吃我,我皮糙肉厚的,能撐一段時間,讓你逃跑。”

簡栗秒速回頭:“不行,那也太沒義氣了,我可不是那種人。”頓了頓,話鋒一轉,憂傷捧臉,“再說我也跑不快,還不如裝死,免得浪費你的壯烈犧牲。”

岑寂北:“……”

外邊的雨下得更大了,瓢潑的雨水嘩啦啦砸落在車上,沿着擋風玻璃上湍急地流淌下來,朦胧了夜色,将世界和車內分割開來。

車內一片安靜,關于有沒有狼的話題結束之後,沒有再發出過一點聲音。

簡栗經過一番折騰,耗了不少心神,保持着抱着自己的姿勢,閉着眼養神。

岑寂北坐在駕駛座上,望着外邊的大雨,在想着什麽時候雨停了,好去找人幫忙。

按理說,這種想法是正常又正确的,可望着這場大雨,他心底有個聲音悄然冒出來,說不想雨停,反而希望能一直下,最好能下到明天早上。

這導致他陷入了矛盾之中,天人交戰。

車內愈發安靜了,安靜得呼吸跟着變弱。在這種安靜的環境下,人最容易産生睡意。

簡栗昏昏欲睡,意識随着睡意一點點消散,手從身上滑落,乍然落到座椅旁邊,落下來的過程中,指尖觸到了男人的手臂。

輕輕的一下,将男人從矛盾中拉出來。

他低下頭,順着耷拉的手臂往上看,發現小姑娘歪着頭靠在椅背上睡着了,柔順的長發蓋住小半邊側臉。

這是第一次,岑寂北看到簡栗睡着的樣子。

和醒着不同,睡着的她褪去了白天的活潑精怪,窩成一團安安靜靜睡着,像是卸下了所有的防備,軟軟貼貼。

眼眸深了一分,岑寂北忍住想把人抱到懷裏的念頭,将座椅慢慢放平。

簡栗忽地動了動腦袋,嘴裏哼出一句夢呓:“冷……”

十月的夜裏,氣溫在十五上下,加之下着大雨,車內的溫度大概在十二度左右,睡着容易着涼。

岑寂北眉頭微鎖,快速掃了下小姑娘的衣服,只有一套長袖長褲,抵禦不了,伸手去打開熱空調。

即将觸到開關的時候,他停了下來,想了想,覺得一直在密閉的開着熱空調不行,索性不開了,抱起簡栗挪到後座上,脫下自己的外套蓋到她身上,剛好将曲着的大腿以上部分全部蓋住。

眉頭舒展開,他小心掖好外套,托起她露在外面的手,放進外套底下。

“唔……”似乎是感受到了溫暖,睡夢中的簡栗反握住男人的手貼在臉上,蹭了蹭,“熱的……好舒服……”

岑寂北眸光發亮,被這一小小的舉動給暖到了,心口填得滿滿當當。空閑的那只手輕輕托住小姑娘的後腦勺放到自己腿上,以手臂為枕頭雙腿為護頸枕,讓她睡得更舒服。

第一次這麽近距離抱着,他感覺妙不可言,指背輕撫微微呼吸起伏的側臉,感受着屬于小姑娘的氣息。

驀地,他就明白之前兩次,自己為什麽會那樣吃醋了。

因為小姑娘已經深入他的心底,只能打下他的烙印,其他任何人都不能觊觎。

而此時此刻,她毫無防備地睡在自己懷裏,就是一張許可證,許可他,能擁有她。

并且擁有過一次,便再也不會放手。

這場雨一直下到後半夜才漸漸停止。

簡栗睡得安穩,醒來的時候,東方的第一抹光亮散出地平線,照進她的眼底。

她重新閉上眼,緩了幾秒,再全然睜開。

一覺睡到自然醒是最舒服的事,沒有之一。簡栗神清氣爽,習慣性坐起來,伸了個懶腰。

身上蓋着的外套滑落下來,堆在屁股後面。

嗯?

什麽東西?

簡栗扭頭往後看,手摸索到背後,抓起外套。

外套的款式簡單,版型寬大,是岑寂北穿在身上的那件……怎麽會在她身上?

她想着,身體自動往另一邊轉過去,發現自己旁邊的位置上,男人靠着椅背閉着眼,雙手交叉環繞着搭在雙臂上,身上只穿了一件薄薄的圓領長袖。

心下閃過一個可能性,她眨了眨眼,睫毛眨出一片吃驚,一只手擡起來,虛虛摸向張大的嘴,發出氣音。

“難道說,他把外套給了我,然後自己這樣睡了一晚?”

雖是疑問的口氣,但在眼見為實下,她已經相信了。

心口處,最柔軟的那片湖泊,仿佛被輕輕撞擊了一下,蕩漾出一片漣漪。

唇不受控制地往上翹。

“嗯……”這時,男人蹙了下眉,鼻間逸出沉沉的氣息,似乎是沒睡安穩。

簡栗輕呀一聲,怎麽給忘了,握拳輕敲了下自己的腦袋,把外套攤開來,小心翼翼的給男人蓋上。

俯身的動作拉近了兩人之間的距離,近距離看,她才發現男人的眼底泛着一層淡淡的烏青,襯得整張臉的氣色有些差。

她不免心生愧疚,要不是自己,他肯定不會睡不好,手跟随心意探出去,指尖落到男人的閉着的眼下。

男人的睫毛很長也很密,全部放下來,像兩把柔軟的小刷子,摸上去癢癢的。

哼,一個男人沒事長那麽好看的睫毛幹嘛。

她小聲咕哝,心裏有那麽一丢丢嫉妒,手很誠實,繼續在睫毛上摸着。

摸了好幾遍,指尖傳來微刺的觸感,她心裏一驚,該不會是沒個輕重的把人摸醒了吧,做賊心虛地縮回去,靠到椅背上,裝作還沒醒來的樣子。剛好錯過了男人睜開雙眼的過程,睫毛微卷,眼裏一片清明的笑意,不可能是一個熟睡的人會有的眼神。

诶,好像不對。

簡栗歪了下頭,閉合的眼簾底下,兩顆眼珠慢溜溜轉動。

我把外套給他了,他醒過來看到,不就知道我已經醒了,是在裝睡騙他。

不行,她迅速睜開眼,偷瞄了旁邊一眼,瞄到男人揉着眉心,兩道濃黑的眉頭鎖在一起,是剛醒來的狀态。

時機剛剛好。

簡栗心道真是天助我也,學着男人的樣子揉揉眼睛,而後做出迷茫的表情:“嗯?早上了嗎?”

男人點點頭,喉嚨滾出一聲低低的“嗯”,手松開眉心,鎖緊的眉頭跟着緩和,只是精神有點萎靡,頂着一張倦容,看起來像是沒有休息。

“咦?”仿佛才發現,簡栗明知故問,“你沒睡好嗎?”

岑寂北又“嗯”一聲,剛睡醒的嗓音粗沉中含着低啞:“昨晚你一直抱着我的手睡在我腿上,所以有點腰酸背痛。”

“……”

腰?酸?背?痛?

這是什麽虎狼之詞?

還腿抽筋呢!

而且這語氣,怎麽跟我昨晚怎麽你了一樣?

絕對不可能。

簡栗百分之百肯定,搓搓胳膊上立起來的雞皮疙瘩,屁股往外邊挪了一下。

剛醒來時候的畫面湧入腦中,提醒她,好像确實是睡在男人腿上……

“呃——”

打臉來得猝不及防,簡栗微張着嘴,嘴上打出一串長長的點,語塞了。

“不過我皮糙肉厚,沒什麽大礙,就是酸了點。”

男人說得大方,腿擡起來活動活動筋骨,像是為了證明自己。

卻不想,腳離開車底不過一公分,便停住了。

“……看來得加上一句,腳麻了。”

簡栗吓了一跳:“好好的怎麽麻了?”彎腰湊過去,進行查看。

岑寂北輕咳,握拳掩住無法壓下去的唇角,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沒事,緩一下就好了。”

“——當然,如果你覺得過意不去,可以補償我。”

作者有話要說:岑·心機老波y·寂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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