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撒謊必須挨打!3 …

第二天清晨,天還沒亮,四周一片朦胧,叢展轶推了推還在睡夢中的許山岚:“起床了。”許山岚迷迷糊糊揉揉眼睛,從溫暖的被窩爬起來,忍不住打了個寒戰,一下子警醒了,匆匆穿上衣服,跟着師兄下樓。

叢林也醒了,背着手站在院子裏。叢展轶和許山岚走過去,恭恭敬敬沖着叢林行禮:“師父。”叢林漫不經心地點點頭。旁邊顧海平過來,說:“走吧。”兩個青年中間夾着還矮着一截的許山岚,三人快步跑出去。

叢林望着叢展轶的背影,不由自主皺皺眉頭。昨晚殷逸跟叢展轶說完之後,就給他打電話,說叢展轶不肯參加比賽。

叢林也不知道怎麽就和兒子弄到這種地步,他們還在一個屋檐底下住,還在一張桌子上吃飯,見面時,叢展轶還要鞠躬叫聲:“師父。”

可也就如此了。

叢展轶天天早上走得早,晚上回來得晚,每月交給叢林五十元夥食費,仿佛這裏不是家,而是旅館。和叢林不近乎,和顧海平話也不多,只有跟許山岚在一起的時候,眼睛裏的光才是溫柔的。

叢林也憤怒、也生氣,經常跟殷逸抱怨。殷逸讓他多關心關心孩子,時不時問一問叢展轶在外面做的怎麽樣。叢林一瞪眼睛:“笑話!不是他來跟我說,反倒要我去問他?!我是他爹,不是他孫子!”殷逸只好嘆氣。

兩人就這麽僵持着,誰也不肯先低頭。有時候叢林也覺得這樣不好,可剛要開口,一見叢展轶臉上平平淡淡似乎并不怎麽放在心上的樣子,又忍不住來氣,幹脆不說了。就比如讓兒子去參加比賽,這其實是件好事,對孩子對學校都好,但他當着叢展轶的面,就是說不出來。叢展轶自己都不想,他又急什麽?好像求着兒子什麽似的。叢林在兒子面前擺架子擺慣了,實在拉不下這個臉。

不參加就不參加,他想,隐隐有點賭氣的意思,有顧海平在,也是一樣的。

顧海平心裏卻很興奮,他昨晚聽師父說,叢展轶也有可能要參加這次的比賽。顧海平已經很久沒和叢展轶較量過了,武校那些小孩子都是軟腳貓,還不夠他踢一腿的。他興沖沖地跟上叢展轶的腳步,說道:“大師兄,這下我們可得好好較量較量。這幾年,你功夫都扔的差不多了吧。”

叢展轶沒明白顧海平話裏的意思,有些疑惑地瞅着他。顧海平睜大眼睛:“比賽呀,你忘啦?咱們要參加省級比賽的。”

許山岚一聽,立刻接口道:“啊?我也要參加嗎?”

“當然了。”顧海平一拍許山岚的肩膀,“你可得好好比啊,拿個冠軍回來。要是輸給別人,我打你屁股。”他心情極好,威脅的語氣也不見有多嚴厲。許山岚對着師叔拌個鬼臉,一想到比賽忽然覺得壓力很大,他厭惡一切的變化,第一個反應就是:“能不能不比啊,真麻煩。”

“傻小子,這是好事。”顧海平今天顯得格外地有耐性,“你取得個好成績,還能給學校帶來個好名聲。”

“哦——”許山岚知道躲不過去了,有點蔫頭蔫腦的。

顧海平不理會小孩子的心思,自顧自地說:“每個人可以報兩項,我都想好了。我報槍術,大師兄報太極拳,咱們倆還能來個對練。岚子就是青少年組,長拳。明天我就跟大師兄給你編排一套,保證讓你表現出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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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得神采飛揚,好像已經站在領獎臺上,接受大家的鼓掌歡呼,忽聽叢展轶插言道:“我不參加。”

“還有衣服……”顧海平愣了一下,問道,“什麽?”

“我說我不參加。”叢展轶慢慢地又說了一遍。

顧海平傻眼了,不知不覺停下腳步,好半天才飛快地追上去一把扯住叢展轶,臉上已沒了笑容:“你說什麽?!”

叢展轶說:“我不參加比賽。”他也停下來,手臂一震,脫離顧海平的掌控。

顧海平沒想到他等了一晚上竟是這樣的結果,胸口仿佛被一塊大石頭堵住了,一疊聲地追問:“為什麽?你為什麽不參加?你明明有實力拿冠軍的,而且學校也需要這樣的榮譽!”

“你拿冠軍也是一樣。”叢展轶淡淡地說。

“不一樣!”顧海平猛地提高聲音,像是在嘶喊。他有一千一萬種理由反駁叢展轶的決定,一時之間卻全堵在嗓子眼,一個也想不起來,只是翻來覆去地說,“你怎麽能不參加?為什麽不參加?你練得那麽好。你……”

叢展轶看了師弟一眼,拉過許山岚說:“咱們跑步去。”

顧海平向前一蹿,伸開手臂攔住他們兩個,臉上因為情緒激動而泛起潮紅,他大聲說着,在空曠的清晨異常響亮而尖銳:“叢展轶你到底什麽意思?!這學校是師父的心血,是你爸爸的心血!”叢展轶把臉偏到一邊。顧海平咽了一下,放緩語氣:“好,就當你不為了學校,就為了你自己。參加比賽,是我們最好的出路,只要能取得名次,以後當教練也好當什麽都好,那是表明你水平的資本。大師兄,如果你早就能參加比賽,完全可以在高考時候加分,又何必沒考上?”

叢展轶打斷他:“你不用再說了,就這樣吧。”繞過顧海平,和許山岚又向前跑去。

顧海平胸中陡然騰起無邊的怒火,他沖着叢展轶的背影大叫道:“我知道了,你是不敢,你怕失敗!你怕輸給我!叢展轶,你就是個懦夫、蠢貨!”

許山岚回頭嚷嚷:“不許你說我哥!”

叢展轶把許山岚摟過來:“專心跑步。”二人并肩跑遠,只剩下顧海平獨自一人,站在無邊無際蔓延的白蒙蒙的晨霧裏。

要去參加比賽,這件事讓許山岚一天都過得不算開心,打電話跟老師撒謊的時候顯得心不在焉,差點露餡。那邊老師顯得很焦急:“沒事吧,王鶴沒事吧?”

“沒事,挺好的。”許山岚随口說着,突然被旁邊的王鶴使勁推了一把,連忙改口,“不是,我是說他現在還行,就是高燒不退,一會我陪他去醫院。”

“王鶴父母呢?不在家嗎?”

“他爸出差了還沒回來。”許山岚望着王鶴,那小子正伸出兩根手指頭比劃,“他媽……嗯……值班,也回不來。”

“哦,那你好好照顧他吧,注意他的體溫,如果太高了一定要去醫院。”老師在那邊千叮咛萬囑咐的,許山岚乖乖地回答:“知道了,老師。”

對方終于把電話落下,許山岚長長地呼出一口氣,對王鶴翻個白眼:“下回還是我裝病吧,撒謊太累了。”

“那是你沒撒慣。”王鶴嘿嘿笑,“多撒幾回就好了。”

許山岚低着頭往前走,雙手插在褲兜裏,腳尖踢着路上的石子。

王鶴從後面追上來:“哎,瞧你興致不高啊,周星馳還不夠吸引你呀?”許山岚發愁地嘆息一聲:“我要去參加比賽了,省比賽。”

“啊?”王鶴的眼睛亮了,“太帥了!哎呀那你愁什麽哪?你不是市裏的冠軍嗎?參加省一級順理成章啊。唉,可惜我沒這個本事,要不然,嘿嘿……嘿嘿……和對手一較高下,多過瘾。”

“切——”許山岚毫不客氣地笑話他,“練了這麽多年,這點事還沒弄明白。我是參加武術套路,又不是散打,哪有對抗?”

王鶴不好意思地笑笑,騷騷腦袋:“哎呀都一樣嘛,還不都是會拿冠軍?哎,你站在領獎臺上的時候,一定要找找我啊。我肯定要去看的,就坐前排,你得沖着我揮揮手,沒準能上電視。”

“能不能拿到獎牌還不一定呢。”許山岚自己都沒有多大把握,他對比賽一向不積極,更何況這是更高級別的,心裏有點七上八下忐忑不安。

“哎呀別愁了。”王鶴沒心沒肺地用力一拍許山岚的後背,“愁有什麽用啊?你不還得去參加?今朝有酒……呃……那個啥,咱們還是快去看電影吧,一會都開演了。”拉着許山岚往工人文化宮那邊跑。

果然,他們氣喘籲籲沖進去的時候,裏面都黑燈了,屏幕上遼遠廣闊的戈壁灘。周星馳剛出來的時候,他倆差點沒認出來,滿臉絡腮胡,胸前還挂着個亮晶晶的玩意,觀衆們笑成一片。

畢竟是小孩子,許山岚跟着笑一陣就把比賽的事給抛到腦後去了,專心致志地看周星馳耍寶。

王鶴一邊看一邊唠唠叨叨:“那個女的……對了就是她……叫朱茵,漂亮吧。哎呀媽呀,哈哈哈哈——”王鶴爆發出一陣大笑,笑得比誰都歡實,“太可樂了,哈哈哈——”

旁邊的人都瞧着他倆,許山岚幽幽地說:“肥鶴,你能小點聲不?”

“好好,我小點聲。啊……哈哈哈哈,太逗了,哈哈哈——”

電影就在王鶴毫不自覺的爆笑聲中落下帷幕,出來時王鶴一邊講一邊樂,拍膝打腿的:“哎呀你說那段……怎麽就這麽逗呢?還有那段……哎呀媽呀我都不行了。”

許山岚忍了半天終于忍不住:“肥鶴。”他一拍王鶴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難道你沒看出來?這是個悲劇。”

“悲劇?”王鶴樂得更開心了,“拉倒吧,你逗我玩呢吧?哈哈,悲劇?哈哈——”

許山岚抿着唇,很無奈地搖搖頭,撒手不管了。

兩人嘻嘻哈哈快到家門口,王鶴終于安靜下來,對許山岚做張做勢地豎起一根手指頭:“到我家了啊,你可別說漏嘴,咱們就是去掃墓了,剛回來。”

“知道啦。”許山岚懶洋洋地打個呵欠,“走不走啊你。”

王鶴上前推開門,扯開大嗓門嚷嚷:“媽我回來啦!老師說今天半天,下午不上……”他話還沒說完,就看見屋子裏除了他爹他媽,還有個熟悉的身影。

王鶴健碩的身軀把門口堵得嚴嚴實實,許山岚還沒瞧見裏面的情形,他費力地從王鶴和門之間狹窄的空隙中擠過去,要跟王父王母打招呼:“叔叔,阿姨……”然後,他也呆住了。

當中的沙發上正襟危坐的不是別人,正是他們新來的班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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