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小受龔恺

夏天天黑得晚,不過絲毫不影響各種各樣光怪陸離的只能在夜色中進行的行業。說來也奇怪,幾年前社會還是一片純潔呢,還是一片肅清呢,好像也就一夜之間的功夫,小姐也有了,舞廳也有了,飯店也豪華起來了。這些當然不能說就不好,可似乎也說不上好。不過普通老百姓還是過自己的尋常小日子,騎着自行車叮鈴鈴地爬坡下坡,買菜回家做飯。

去那種地方的人,都是坐小汽車的。

叢展轶就坐着私家車去了其中一個陰暗而混亂的地方,他是被人請去的。請他的人叫金寶城,是個鋼材廠的老板。叢展轶是他家最大的客戶,絕對得當祖宗供着。叢展轶剛跟殷逸做事的時候,想從底下做起,一步一步憑實力熬上來。但殷逸不同意,殷逸從小養尊處優,就沒幹過底層的事情。他說:跟老板學做老板,跟員工學做員工,他們的眼界就不一樣,做事方法更是千差萬別。你在社會上混的日子還少嗎?到我這裏來,就得聽我的。

殷逸和叢林的作風很不一樣,他也強勢,但讓你感覺不到他的強勢;他也管教,但語氣要柔和委婉得多。更要的是,他太懶,輕易不太管;他也肯信任,肯放手,可也正因為如此,每次叢展轶做決定的時候會更加審慎,三思而後行。

其實叢展轶對這種地方有點排斥,但又不能拒絕,這是對方讨好他的一種方式。同樣,你得給人家這份面子,叢展轶還沒到用不着估計別人面子的地步。路是一步一步走出來的,成功也是一點一點堆積起來的,在這過程中,你就沒有清高的資本。

不過叢展轶已經讓人覺得是很難答對的人物了。初次見面金寶城沒把這個年輕人放在眼裏,他打交道的應該是殷逸。因此叢展轶出面接待時,金寶城心裏還有些不痛快。讓他對叢展轶另眼相看的,是源于殷逸的全權信任。當時他們的合同有點小問題,叢展轶不肯退讓,态度很堅決。金寶城想盡一切辦法聯系到了殷逸的秘書小胡,好說歹說跟殷逸通了電話。殷逸只笑笑,說:“他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老金,你應該明白吧?”

金寶城明白了,有什麽不明白的,殷逸這是放手了,沒準幾年以後,這家公司不姓殷,改姓叢了,誰都知道殷逸是沒有兒女的,他甚至連個侄子什麽的親戚都沒有。金寶城只好一邊在肚子裏暗罵一邊谄笑着跟叢展轶妥協,然後好吃好喝好節目地應酬着。

然後他深切地感覺到,這個年輕人,比殷逸還難鬥。殷逸脾氣好,容忍度高,差不多笑一笑也就過去了。叢展轶不,他面容冷峻,跟塑冰雕似的,別說笑容了,表情都很難見到。輕易不肯開口,開口就說到點子上,讓你一句話也反駁不了。而且性子剛烈,嚴苛到了極點。金寶城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在心裏不停地長籲短嘆,怎麽就碰上這麽一尊菩薩?還一點得罪不起?

飯後的餘興節目是少不了的,叢展轶雖沒表現出來不耐煩,但明顯也是興趣缺缺。可今天不一樣,今天金寶城是安排好了的,是請了智囊團給他做過參謀的,是經過精心設計完美排演的。

一行人簇擁着叢展轶進了隐秘的包廂。這是S城最大的俱樂部,設備更加現代化,那是不用說的,而且裝飾更注重個性和品味。

這是一件阿拉伯風格的包房,牆壁上鋪滿了燦金色和暗紅色華麗富貴的壁紙,地上是厚重的踩在上面幾乎要陷入整只腳的帶着繁複花紋的地毯,低矮的沙發上随意扔着幾個軟綿綿的綴着金絲流蘇的靠墊。沙發後的牆上是一整面造型浮雕,上面刻畫着姿态各異的男男女女,無不腰肢靈活妩媚動人。窗戶被織金的窗簾遮擋得嚴嚴實實,一點光也透不進來。因此在懸挂的藍色水晶燈迷蒙的燈光的映射下,包廂裏顯得更加朦胧幽暗,令人很容易産生一種暧昧的萌動,似乎這裏十分适宜發生點什麽,而且期盼着立刻在眼前發生。

金寶城“呵呵”笑着,表露出适當的謙遜,還帶着一絲自豪:“怎麽樣?叢先生,還算滿意吧?”

叢展轶微微點頭:“還好,金先生太用心了。”

“哈哈,哈哈,小意思小意思。”金寶城大笑着,招呼朋友們一起坐下。有人調侃他:“不錯啊老金,破費不少吧。”

“哎 ——老佟,這話就見外了啊,關鍵得大家高興,哈哈,哈哈。”金寶城見大家興致頗高,也很興奮。服務員端上特質的飲料食品,竟是手抓羊肉和奶茶,還有葡萄、哈密瓜、無花果等奇異的水果。大家笑笑嚷嚷,吃着油膩膩的手抓羊肉。叢展轶晚上喝了很多酒,頭有些暈,吃了一瓣哈密瓜,便靠在墊子上休息。他不去跟旁人說話,旁人也不敢來打攪他。

不一會門開了,一陣香風暗暗襲來,鈴铛脆響時,走進幾個身着阿拉伯紗裙的女子。個個身材婀娜,露出纖細的腰肢,臉上蒙着雪白的面紗,帶着幾分神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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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一見之下個個都直了眼,好半天才喃喃贊道:“好家夥,真美。”沖着金寶城豎起大拇指:“老金,有你的!”

金寶城十分得意,一擺手,衆位“阿拉伯”女郎紛紛坐到諸位老板身邊,個個媚态畢露,包廂內頓時響起一片莺聲燕語。

只有叢展轶和另一位姓張的老板身邊沒有女郎,張老板斜睨着醉眼望向金寶城,面色不愉:“老金,這可就是你不對了,我挑理了啊。”

“嘿嘿,別介,張哥你還不知道我嗎?不把你們都安排好,讓你們醉死在這裏,我就不姓金。哈哈,你放心吧,包你舒舒服服,哪兒都舒服。哈哈,哈哈。”他故意眯起眼睛,語氣裏夾雜着幾分下流淫邪的味道。張老板一聳肩:“那我和小叢可就等着了。”

叢展轶默不作聲,他一聽到鈴铛響就想起許山岚,這讓他更加厭惡周圍的嘈雜。他借着昏暗的燈光看看腕表,快到半夜,岚子應該早就睡着了。叢展轶半閉着眼睛,一是有點不耐煩,二是晚上喝得真不少,酒氣上頭,有點發暈。

就在這時,門前光線一亮,又有人輕輕走了進來,竟是兩個十七八歲的少年。他們穿的倒沒有女孩子那樣誇張,而是簡簡單單的白襯衫和牛仔褲。但襯衫未免太薄了些,近乎半透明,可以清晰地看見胸前兩顆粉色的乳頭,和緊致的小腹;褲子也未免太低了些,露出一抹雪白的腰身,看上去竟比女孩子還纖細,似乎一握就會斷掉。

叢展轶愣住了,真的是愣住了,他萬萬沒想到金寶城會弄出兩個男孩子。他皺緊眉頭,問道:“這是……?”

金寶城有點緊張了,他以為叢展轶不喜歡,忙解釋道:“小叢啊,你放心,這兩個孩子絕對幹淨,沒人碰過,保證讓你……啊?是吧……哈哈,哈哈。”

還沒等叢展轶回答,那個張老板倒是歡天喜地,二話不說拉過一個男孩子,拈起一粒葡萄遞到對方嘴裏,笑嘻嘻地問:“多大啦?叫什麽名字啊?”那孩子斯斯文文地吃了,回答得細聲細氣的,“叫阿蒙,今年剛剛十八。”

叢展轶深吸了一口氣,他真想站起來就走,也不知為什麽,他特別不能接受眼前這種情況,尤其是站在面前這個跟許山岚差不多大的男孩子。金寶城忙跟小男孩使了個眼色,那個少年走過來,輕輕坐到叢展轶身邊,低聲道:“老板,我……我叫龔恺。”

他叫什麽叢展轶完全不放在心上,但一瞥之間,卻看到少年臉上張皇無措又驚慌的神色。這一眼,叢展轶就走不了了,他無緣無故地想起許山岚,想起小師弟面對父親母親争吵的時候也是這樣,像一只迷路而無助的小鹿。

周圍人繼續調笑着,其實都在暗自留意這邊的動靜,尤其是姓佟的那位。今天這個主意就是他給金寶城出的,叢展轶對吃對喝對美女對錢都不動心,你能怎麽辦?佟老板開玩笑似的說一句:不喜歡女的,不會是喜歡男的吧?金寶城就如醍醐灌頂,恍然大悟,用力一拍自己光禿禿的大腦袋,罵道:“瞧我,真他媽沒用!”

金寶城心裏也很緊張,畢竟喜歡男人的太過另類,而且隐約還帶幾分輕蔑和調侃的意味。要是叢展轶不喜歡拂袖而去,他一點辦法都沒有,這筆錢算是白花了。最主要的是,把叢展轶得罪了,他的鋼材廠別就想辦下去。

足足過了一個世紀那麽久,就聽到叢展轶低聲問道:“你多大?”

“十九。”龔恺說。

叢展轶道:“嗯。”他從鼻子裏發出的這個音單調而平常,絲毫聽不出到底是個什麽意思。金寶城急得腦門上直冒汗,忽然又聽叢展轶說道:“你吃點東西吧。”

成了!哈哈,成了!金寶城差點撲上去按住龔恺狠狠親兩口,這小子,就是個福星啊!他一激動,招手叫服務員:“再開一瓶茅臺,咱們今天不醉不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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