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再遇宇文化及
寇仲腳下一絆,跌倒在地,帶累着和他相互攙扶的徐子陵也跌坐在地上,再也爬不起來。開路的蕭拾見狀忙過來幫忙,道:“我們在此休息一晚吧,那些狗兒想要聞出我們上岸的地方還要一段時間呢。”
寇仲徐子陵連點頭搖頭的力氣也無,順勢就躺倒下去。
蕭拾觀察了一下周圍的環境,覺得還算隐蔽,又道:“我去找些吃的。”
待蕭拾走遠,寇仲嘆口氣道:“我從沒像現在這樣希望自己有一身好武藝,沒得帶累小拾。”
徐子陵輕輕嗯一聲道:“原來會不會武功差距那麽大的,我們累得跟狗兒似的,小拾卻仍精神奕奕。不知真正的高手又是何等模樣。”
寇仲冷哼一聲道:“宇文化骨算的上是高手了吧,還不是被我們耍的團團轉。總有一日,我也要讓他嘗嘗喪家之犬的滋味。”
“若不是小拾有水下呼吸的法門,我們早被逮到一百次。他們只要不是傻的,現在應該已經察覺,不然我們也不會跑到這個地方來。”徐子陵卻沒有他的信心,道:“跳崖、跳江、跳瀑布……什麽法子都用了,不知道下趟再追上來,我們還跑不跑的掉。”
寇仲沉默了,這些日子的逃亡已經讓他們筋疲力盡,連蕭拾也疲憊不堪,他們的活動範圍也越來越窄,這似乎真的到了窮途末路的時候了。他将頭枕在自己臂上,黯然道:“若不是我們,小拾早脫身咧。”
徐子陵默然,一路上他們不只一次讓蕭拾先走,蕭拾第一次是拒絕,再說便生氣,最後索性充耳不聞,該做什麽做什麽。他們也曾趁蕭拾熟睡的時候偷偷溜走,但不過半日他便找了來,這一耽擱,讓他們三個差點成了籠中之鳥,被一網成擒。
他們當然還有最後的法子可想,可他們不舍也不忍,使這件事成為蕭拾心中永遠的痛。
寇仲從懷裏掏出長生訣,直接翻到第六頁,道:“都是為了這本鬼書才落在這個地步,不練上一練,我死不瞑目。”
徐子陵駭然道:“這什麽的字半個也不認得,如何去練?”
“以前小拾為了教我們他的內功,曾細細說過練氣的法門,只可惜他的內力不是正常練來的,竟學不成。但他為了怕我們錯過練武的最佳時期,每日為我們用內力溫養經脈,所謂的氣感,我們早就有了,差點只是運行的路線而已。這長生訣上的字是不認得,但圖是看得懂。我看這一幅看去最易上手,且練來試試。陵少且等我試過再來,若是我練出問題,你千萬要換一副才好。”
說話間牢牢記住那副圖形,将書扔了過去,閉目開始運功。
徐子陵看了他一樣,翻到最後一頁,看到一幅卧着的圖形,正好他也躺着,索性就着這幅就開始練來。至于寇仲所說的等他試過再來,完全沒有放在心上。
蕭拾回來的時候便是看到這樣一幅景象:寇仲閉着眼睛在周圍行來走去,而徐子陵靜靜躺着,一動一靜,各異其趣,呼吸交映。
蕭拾立刻明白發生了什麽事,頓時又驚又喜,驚的是他們怎麽敢這麽亂練,喜的卻是才這麽片刻功夫,他們竟然已然入定,有登堂入室之意。
蕭拾眼也不敢眨一下的守着,這長生訣自古以來從沒有人練成過,石龍練了三年,武功不進反退。也不知他們兩個是怎麽練的,會練出什麽效果來。
戰戰兢兢過了一個時辰,只見兩人神情漸漸虛渺起來,都物我兩忘,進入似睡非睡,将醒未醒的奇異境界,蕭拾精神大振,暗自為自己兩個大哥的天分之高驕傲不已。第一次練功就可以進入物我兩忘之境,不敢說後無來者,起碼是前無古人。
其實此事雖然的确和他們天分有關,但與長生訣的神奇及蕭拾長年累月為他們溫養經脈脫不開關系,而更重要卻是他們此時的處境和心态。他們此刻已經到了破釜沉舟的時刻,心态前所未有的堅定,懷着一往無前,誓不回頭的信念,這正是武者修煉最重要的精神。但同時,他們內心卻對結果如何并不在意,若成,皆大歡喜,若不成,正好不用連累蕭拾,可讓他逃出生天。這又暗合了道家無為的精髓。若這樣都練不成道家的至高寶典長生訣,只怕也無人可練成。
這樣又過了兩個時辰,忽然徐子陵臉色變得通紅,呼出的空氣都是灼熱的,而寇仲卻渾身散發着寒氣,走的越來越快,漸漸小跑起來。
蕭拾知道他們練功到了緊要關頭,雖然心急如焚,卻絲毫不敢打擾,連呼吸都屏住了,只是恨不得生了兩雙眼睛,将兩個人都牢牢盯着才好,生怕自己看另一人的時候,眼睛一錯開就出了什麽事。
這樣又足足過了兩個時辰,兩人先後暈倒。蕭拾忙将他們搬到一處,細細檢查,大喜的發現他們不僅沒有受傷,而且一夜之間登上內家高手之途,對一般武人來說,這巳是夢寐以求的境界。
蕭拾靠着樹幹坐下來,看着并排躺着身前的兩個兄長,傻笑起來。這一個多月的亡命奔逃,終于有了收獲,他心中湧起前所未有的信心,一定可以和他們一起逃出生天,像他們這樣驚才絕豔的人物,怎麽會這樣默默無聞的以小混混的身份死去?這是他決不允許的事情。
……
寇仲徐子陵武功初成,三人趕路的速度驟增數倍,大出追兵的預料。寇仲徐子陵充分利用這一點,連環施計,數日後終于從包圍圈中穿插了出去。
頭上搬去一座大山,三人都送了口氣,雖然逃命還要繼續,但總算不再是甕中之鼈了,而且随着寇仲徐子陵武功精進,逃跑只會越來越容易,說不定還能反咬一口。
忽然蕭拾身形一震,臉色笑容僵住。
“怎麽了?”
蕭拾語氣艱澀:“我好像聽到宇文化及的聲音了。”
“那我們還不快走?”
“他武功高出我們那麽多,我既然察覺到他了,他肯定早就聽到我們來了。我們都不會真正的輕功,跑不掉的。”
“可是上次我們躲在水裏,他不是沒發現嗎?”
“水裏是不一樣的。”蕭拾道:“他似乎在與人對峙,我們去看看,或者有便宜可撿。”
又走了二十多米,寇仲徐子陵也聽到了宇文化及的聲音:“這些年來姑娘兩次扮作宮娥,入宮行刺聖上,我們卻連姑娘的衫尾都撈不着。此次姑娘因楊公寶庫一事,成為衆矢之的,不僅身受內傷,且露了行跡,實屬不智。”
一把熟悉的女聲道“宇文化及你一人落單來此,不怕敵不過我手中之劍嗎?”
宇文化及笑道:“姑娘手中之劍雖然厲害,但有多少斤兩,恐怕你我都心知肚明,你要宰我宇文化及,便雖立即動手,否則若讓本人的手下追來,姑娘就痛失良機了。”
女子淡淡道:“宇文化及你既這麽心切求死,我就玉成你的意願吧!”(原)
三人趕到時,他們已經激鬥在一起。宇文化及婥立一塊巨石上,一白衣翩然的蒙面女子卻化作鬼魅般的轾煙,由四方八面加以進擊,手中寶刃化成萬千芒影,水銀瀉地又似浪潮般往敵手攻去。
宇文化及的長臉神情肅穆,雙手或拳或抓或掌,間中舉腳疾踢,像變魔法般應付白衣女子狂猛無倫的攻勢。(原)
寇仲和徐子陵看不出什麽,只覺得激烈異常,但蕭拾傳自名師,又有奇遇,眼力之高天下少有,早看出白衣女處在絕對的劣勢。
這種情形下,若白衣女戰敗,他們三個便成了這一戰的饒頭了。
蕭拾向兩人做了原地等侯的手勢,悄悄向戰場的另一側繞去。
宇文化及的冰玄勁奇寒無比,從一拳一腳中激蕩出來,氣動交擊,便形成一股渦漩,時間愈久,漩渦愈多,牽制着白衣女的長劍越來越重,寒氣亦透體而來,眼看敗勢已露。
突然破空聲氣,一顆小石頭激射而來,射在白衣女左肩的空處。交戰的兩人均已察覺到小石頭的存在,但都沒有放在心上,只因那小石頭一無準頭,二無力道,即使落在人身上也傷不了人。
果然,小石頭不過與周圍的寒冰漩渦稍撞了一下,便碎成了粉末。
然而兩人同時變色,這些漩渦之間氣機相交下才能經久不息,這小石頭的位置卻妙道毫颠,一記之下,周圍的漩渦消失于無形,白衣女渾身一輕,劍勢微漲。
緊接着又是數顆石頭,這次卻沒有了方才的效果。白衣女卻神情一動。她一脈的武功本就精于預判,幾乎立刻就看出石頭的方位竟帶着指導之意,想到第一顆石頭的神奇之處,幹脆順勢而行。
白衣女本就出自名師,此刻又有人指導先機,不過數招之間形式逆轉,白衣女打得暢快淋漓,宇文化及卻郁悶的幾乎吐血,每一招乍一出來便被人搶奪先機,與關鍵處截斷,迫得他不得不變招。
宇文化及知道如此下去只怕會陰溝裏翻船,隕落在此了,要想挽回敗局,必須先收拾了丢石頭的那人。只是若是方才,自然他想退就退,現在卻由不得他。宇文化及亦是殺伐果斷之輩,拼着硬受一掌,吐出一口鮮血,逼開白衣女,向後急撲。
白衣女正要追去,急促清越的童音響起:“帶他們走。”
白衣女顧不得多想,不顧他們的反抗咒罵,撈起徐子陵寇仲便走,倏忽間便不見了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