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絕不原諒

蕭拾不知給他動了什麽手腳,渾身無力,真氣半點兒也提不起來。他自認輕功也算練得不錯,但被石之軒抱着風馳電掣才知道自己還差得遠。

石之軒一直到城外一處溪流才停下,将蕭拾放在樹下靠着,道:“你看此處風景可滿意否?”

蕭拾事到臨頭也不怕了,冷哼一聲:“我滿意與否重要嗎?”

“若事有不遂,此地便是你葬身之地,怎會不重要?”

蕭拾扭頭不理,石之軒也不介意,從懷裏掏出原本放在幾上的奪魂鈴,将它挂在樹枝上,鈴聲叮當中,石之軒笑問:“你猜令師何時可尋到此處?”

見蕭拾不答,自顧自道:“他知道我去找了你,聽鈴聲位置的變化也能聽出你是給人擄了去,以他的輕功,一盞茶的功夫便可尋到此處。哈,不若我們給他放寬時限,若他一刻鐘不到,我便殺了你,可好?”

蕭拾不願和這瘋子多話,冷哼一聲,閉目不語。

見蕭拾這般模樣,石之軒也不再多話,從腰間取下洞簫,嗚嗚的吹了起來。月明星稀,蒙蒙月色下,俊美軒昂的男子臨風而立,飄飄恍如仙人,簫聲更是如泣如訴。此時若是有多情的女子路過,定會為他心折,可惜此刻欣賞這一切的,卻是滿腹怨氣的蕭拾,他只覺這人瘋的實在不輕。

忽然簫聲驟停,石之軒豁然轉身:“何人大駕光臨?”

一人從樹後緩緩轉出來,淡淡道:“可是邪王大駕在此?”

石之軒不置可否:“宇文大人?”

來人拱手道:“正是宇文化及。卻不知小女何事開罪了邪王,竟令邪王不惜以大欺小将她擄來?小女年幼無知,向來頑皮,不若讓我帶回去好生管教如何?”

“宇文大人言重了,”石之軒笑道:“令千金可人的很,怎麽會開罪與我?不過是我喜歡她伶俐,想帶回去與我兒做個伴罷了。”

“卻不知令郎身在何處?”

“我也想知道,只是這便要請教令千金的師父。”石之軒緩緩道。

宇文化及長笑一聲道:“恐怕邪王是誤會了,我兒一身武藝皆我親傳,從來沒有什麽師父,更與令郎沒有任何關系。邪王不若放了小女,我宇文閥上下皆感念邪王之義,若是邪王欲尋找令郎,我亦可盡一臂之力。”

石之軒搖頭失笑:“我兒的下落還着落在她身上,可不是宇文大人一句無關就可以撇清的。”

宇文化及冷然道:“邪王夜闖鄙府,強行擄走我兒,如今更以性命相挾,竟是欺我宇文家無人耶?今日你放過我兒便罷,否則我宇文家也不是任人魚肉之輩,勢必于邪王不死不休。邪王還請三思。”

石之軒哂然失笑:“石某人素來獨來獨往,知交不多,仇家卻遍地都是,不在乎再多一個兩個。宇文大人軟硬皆施,無非是想我放了令千金,卻不知令千金的生死,卻非握在石某手上……”斷喝一聲:“魯妙子,莫非真要我殺了這小丫頭,你才肯出來麽?”

一聲滄桑疲憊的嘆息聲傳來,聲音飄忽不定,似近似遠,忽左忽右,連石之軒也無法判斷聲音的來源,凝神細聽之際,一道冰寒之極的真氣淩空襲來。

“雕蟲小技。”石之軒身形一晃,虛化成數條人影,再度凝實,一只如玉般晶瑩剔透的拳頭已近宇文化及的面門。宇文化及正等候多時,一聲不響迎上前去。

頓時拳腳交錯,令人目不暇接。

忽然石之軒一聲怒喝:“魯妙子!”

接着便是宇文化及悶哼一聲,倒飛出去,落地後仍連退三步才穩住身形,失聲道:“石之軒,住手!”

石之軒右手捏住蕭拾的喉嚨,将高高提起,對着近在咫尺的魯妙子冷冷道:“你可以和你的寶貝徒兒比比耐力,看是你先說出我兒的下落,還是你這徒兒先窒息而死。”

魯妙子怒喝一聲:“石之軒,你日後定會為今日所作所為後悔莫及!”

石之軒淡然道:“最後悔的事我早已做過了,旁的我也沒什麽可在乎的。魯妙子,你若有暇,可以盡管拖下去。”

魯妙子欲言又止,終道:“你何不去他長大的地方看看?”

石之軒微楞:“忘憂谷?”

“是!”魯妙子急道:“你還不放開他!”

石之軒滿意的轉頭,看見一張淚流滿面的小臉,那張霧氣蒙蒙的大眼中滿是恐懼,毫無焦距,似乎他恐懼的并不是自己,亦不是如今的處境,而是另一種令人無法琢磨的東西。

忽然就覺得心口一陣抽痛,仿佛被人在最脆弱的地方狠狠揪了一把,燙手似的松開。

蕭拾此刻正陷入此生最可怕的噩夢中,比起給人埋在墳地裏,被師父掐着脖子捏死的那一幕那是他真正的噩夢。一切仿佛有回到五年前,喘不過氣,即使拼命的吸氣,但胸口都要炸開了也吸不到一口,四肢無力的抽搐……

似乎過了一世那麽久,久違的空氣才重新回到肺部,身體仍不受控制的不停顫抖。

“石之軒!”宇文化及冷喝一聲:“還不放人!”

“好。”石之軒提起蕭拾,遠遠的丢出去。

接住蕭拾,宇文化及發現他顫抖的厲害,連牙關都在打顫。

“沒事了,好了!”将懷裏的人緊緊抱住,哄道:“乖,已經沒事了啊!好了,好了……”卻見蕭拾忽然張口,一口鮮血就噴了出來,不由大急:“石之軒!”

石之軒悠然道:“此女天資太盛,又有一身道門內力,實非我魔門之福。我不過廢她一身武學根基,日後平庸度日,亦可白頭終老。”

宇文化及咬牙切齒:“石之軒,今日之事,終有一日你要付出代價!”

石之軒笑道:“好,石某等着你讓我付出代價的那日。”

“石之軒!”蕭拾終于緩過勁來,睜大了一雙眼狠狠瞪着他:“我絕不會原諒你!今生今世我都不會原諒你!”他最恨的,不是石之軒抓了他,傷了他,而是恨石之軒讓他重溫了那一日的噩夢。

石之軒哈哈大笑,笑聲蒼涼悲苦:“今生今世,我惟願求得一人諒解而已,至于其他人,又與我何幹?”身影倏忽不見。

蕭拾抓起石頭狠狠扔向他消失的地方:“你做夢!”

“不要動氣。”宇文化及安撫一聲,又道:“還請魯老看看石之軒在小拾身上動了什麽手腳?”

魯妙子回過神來,面露苦笑,搖頭道:“宇文大人不必憂心,小拾一身內力妙絕天下,只要人還活着,什麽傷也奈何不了他。”話雖如此,還是來把了脈,道:“小拾自己調息幾日就沒事了。倒是宇文大人的傷也不輕。”

“你受傷了?”蕭拾一驚,雖說之前幾月的相處,讓他對宇文家惡感稍去,好感卻也沒多少,但今日宇文化及的全心維護卻着實讓他感動。

宇文化及搖頭:“不礙。回去調息數日就好。”

言罷抱起蕭拾:“我們回去吧!魯老也去小坐片刻如何?”

魯妙子收起枝條上的奪魂鈴,點點頭。

回去的路上遇到正跑的一頭大汗的宇文成睿,看見蕭拾被人抱着,胸口盡是血跡,吓得臉都白了,宇文化及懶得給他解釋,揮揮手四人一同回府。

……這是回府後的分界線……

“那是小拾的父親?”

魯妙子點頭,道:“小拾是石之軒和碧秀心的幼子。”将當年的事大致講了一遍,又道:“當初他師父将他鄭重托付給我,卻不曾想過交還給他父母,加上在忘憂谷外聽到的對話,我才始終不敢将小拾的下落告訴石之軒。也幸好如此,後來才得知石之軒也以小拾為爐鼎練了道心種魔大法,此法本是犧牲爐鼎成全魔種的大法,向雨田未曾教小拾內力,卻日日用真氣為小拾沖刷經脈,便是為了使二人內息交融,日後不僅可保小拾一命,還可讓他從中獲益,可惜最後……石之軒因當年小拾之死走火入魔,若他找到小拾,重修道心種魔大法,小拾勢必成為他的犧牲品。”

“那忘憂谷中有什麽?可能打發的了石之軒?”

魯妙子搖頭苦笑:“是一座衣冠冢而已。”

宇文化及皺眉:“若是石之軒發現上當,再找上門來,發現小拾身份怎麽辦?總不能讓他一直扮女孩兒吧?”

魯妙子咬牙道:“法子也不是沒有……還請宇文大人在替我照料小拾幾日,一月之內,老夫必會回返。”

“小拾!”宇文成睿一聲驚呼,驚動了談話中的二人。回頭去看亦是大驚失色,蕭拾面如金紙,鮮血不要錢似的從口中噴湧。

“魯老,你不是說……”

魯妙子也驚得變了臉色:“這、這是……”

蕭拾哇了一聲,吐出一大口鮮血,臉色卻好看了很多:“石之軒種下的魔種,原本被師父死死壓制住,之前他向我體內輸入內力,魔種便被引發,我壓制到現在,實在壓制不住了!”

魯妙子的臉色變得更加難看。

宇文化及道:“那會如何?”

魯妙子道:“那即是說,百裏以內,蕭拾就是變成蟲子躲到地底下,也會被他挖出來。”

“那怎麽辦?”三個聲音同時說,三雙眼睛看過來。

天下第一聰敏人魯妙子幹咳一聲,道:“只有期待石之軒輕功駭人,這會兒已經跑到百裏以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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