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初識跋鋒寒

徐子陵知道蕭拾并不像寇仲一般,喜歡把小事誇大成天大的事來說,不由動容:“小拾何出此言?”

蕭拾道:“如果換了陵哥你來為天下挑選真命天子,你是為天下求一個萬世太平,還是求一個如始皇一般可一統天下卻一世而亡的暴君呢?”

徐子陵皺眉道:“那還用說嗎?不過小拾将李世民比作嬴政卻誇張了吧?李世民絕非暴虐之人。”

蕭拾道:“我并非說李世民暴虐,而是想說真心為天下着想的話,就應考慮長遠。自古以來為何要定下立嫡立長之說?若說立嫡是因為妾生子地位低下,那麽立長難道是因為長子就一定比次子出息嗎?很顯然并非如此,那為何還有立長之說?”

徐子陵沉思:“為了防止內耗?”

“正是。”蕭拾正色道:“所謂前事不忘後事之師,又所謂上梁不正下梁歪,如果開國之君是用刀槍在父兄手中奪得天下,那麽他的後人必争相效仿。師妃暄若真覺得李世民是萬民之主,真心為他奪取天下,她就應該去勸說李淵改變主意,甚至是悄悄宰了李建成為李世民掃清障礙,但她怎麽做的呢?他慫恿李世民去争,且是用血腥手段‘殺人’去争。哼,此事不成也罷,若是成了,今後每一代皇位交替,必會興起一陣腥風血雨,那時,慈航靜齋正好再來正義一把,以保持他長長久久的影響力,真是其心可誅。”

蕭拾一番意見發表完畢,他并不覺得自己是危言聳聽,反而對此有種莫名其妙的肯定,感覺它似乎真正會發生一樣。

徐子陵看着侃侃而談的蕭拾,想不到自己從小帶大的天真孩童已有了這般深遠的見識,不由既欣慰又有些傷感,一種我家有子初長成的自豪感油然而生,拍拍他的頭,道:“小拾真聰明。不過她們是怎麽樣的人跟我們并沒有什麽關系,反正她們怎的也不會去支持寇仲。哈,我倒是希望師妃暄只是沒有考慮到那麽多而已,她的談吐氣質真的很難讓人心生厭惡呢!”

蕭拾笑嘻嘻道:“反正我喜歡的人,無論做什麽我都向好的地方想,我讨厭的人,做什麽我都覺得他別有用心,就像師妃暄一樣。陵哥對她有好感嗎?”

徐子陵見他一句話就原形畢露,好氣又好笑的拍他一巴掌:“小孩子胡思亂想,我連見也不曾見過她,什麽好感惡感都沒有!走了,一會帶你去找寇仲!臭小子,人在洛陽也不知道遣人知會一聲。”

蕭拾委屈道:“師父他騙我說已經知會過了!”

“你還不曾告訴我們,你師父到底是誰?”

“師父他不讓說的。不過陵哥可以自己猜啊!他很厲害很厲害,最最厲害的哦!”

“最最厲害的,那是寧……”

“噓!師父說不能說的。”

徐子陵寵溺道:“知道了!”

“陵哥,你看我長高了些沒有?”

“嗯,長高了好多,這次你比我長的還快呢!”

“真的嗎?”

“真的,比真金還真。”

“太好了,我好怕自己長不高呢!”

“怎麽會呢?”

“你們今次為什麽要上洛陽呢?”

“我們和李密有些小過節,寇仲想借王世充的勢力趕他回老家。”

“我知道我知道,是蒲山公令對吧?”

“嗯。”

“好,那我們三兄弟一起把他趕回老家!”

“好……”

“……”

蕭拾拉着徐子陵的衣襟,徐子陵撫着他的頭,兩人肩并着肩,漫無目的的在街上晃晃悠悠,有一句沒一句的聊着,渾不在意走過了幾條街,和多少人擦肩而過。

正悠然自得間,身邊響起一把陌生的聲音:“我說子陵怎到的這麽晚,原來竟是有佳人相伴?”

蕭拾轉頭,看見一個高挺英偉的男子,他五官輪廓分明,完美得像個大理石雕像,皮膚更是比女孩子更白皙嫩滑,卻絲毫沒有娘娘腔的感覺。反而因其淩厲的眼神,使他深具男性霸道強橫的魅力。

“鋒寒兄不要亂說,這是舍弟蕭拾,不曾想竟在洛陽,否則我和寇仲早來了。”徐子陵道:“小拾,這是跋鋒寒,我們路上結交的好友,很是義氣呢。”

蕭拾甜甜一笑:“鋒寒哥哥好。”

跋鋒寒深深看了蕭拾一眼,嘴角溢出微笑,道:“萬萬想不到寇仲和子陵你竟會有這麽一個乖巧漂亮的弟弟,哈,難怪你們兄弟見到美貌如婠婠也不曾動心,原來是早見慣了這等級數的美人兒了。”

蕭拾嘴一嘟便要反唇相譏,被最熟悉他的徐子陵掐了一把臉蛋兒憋了回去,徐子陵笑道:“鋒寒兄莫怪,小拾最恨人家将他比作女孩兒呢。”

跋鋒寒灑然一笑,聳聳肩,動作神态均潇灑好看,讓人難起惡感,道:“是我冒昧了,哈!不若由我請吃這家面館最有名的擔擔面,順道可等你們另一個號兄弟寇仲。這正是我們留下标記的地方呢。”

蕭拾歡欣鼓舞:“好啊,我從未試過在這樣的小食館吃東西呢。”

三人正要橫過街道,忽然一輛馬車在兩人前面停下,剛好攔着他們的去路。

他們愕然止步,定神瞧去。

車窗布廉低垂,透出一股神秘的味兒。

駕車者是個臉目陌生的壯漢,此時咧嘴一笑,露出兩排雪白整齊的牙齒,沉聲道:“三位爺兒要到那裏去,讓小人送兩位一程!你們的仇家這麽多,随處閑逛怕不太妥當吧!”(原)

他一開腔,三人立即認出他是寇仲,蕭拾立刻怪叫一聲撲進他懷裏:“仲哥!”

寇仲将蕭拾一把緊緊抱在懷裏,笑罵道:“臭小子,想打屁股麽?居然足足半年沒有消息,一來就知道找子陵,将我這老大擺在什麽地方?”

“仲哥在深宅大院裏,哪裏有陵哥好找……哦?陵哥?”

收到蕭拾求助的目光,徐子陵好笑的擡頭望天。

倒是跋鋒寒笑笑:“你們三兄弟如果不想被圍觀的話,不如進車廂暢敘別情如何?唉,讓我這孤苦無依的小子來給三位大爺駕車吧!”

蕭拾最是知機:“謝謝鋒寒哥哥。”

跋鋒寒啞然失笑道:“你若真感激我,可否不要再用鋒寒哥哥這樣肉麻又虛僞的稱呼?即使不像你對這兩個小子一樣親切自然,喚我一聲老跋總是可以的吧?”

蕭拾還是首次遇到這樣直接的人,微微一愣,望向寇仲,寇仲拍着他的肩道:“老跋亦是我們的好兄弟呢!”

蕭拾讪讪一笑,他用來對付陌生人的百試百靈的法子在跋鋒寒面前首次失靈,不好意思道:“寒哥。”

跋鋒寒哈哈一笑,将寇仲擠下馬車禦位:“三位爺請上車。”

……這是交換情報後的分界線……

聽完徐子陵對今天行蹤的彙報,寇仲訝然道:“師妃暄是否和李小子有仇呢?若真的将和氏璧直接給了他,等于迫他造他老爹和老哥的反。即使日後他真的做了皇帝,這亦是他一世的污點。若換了是我,寧願真刀真槍和李建成搏一搏,看誰才有資格繼承他爹的寶座。若李淵着實不公,便出來另立門戶,自創一番事業,也好過明目張膽和外人勾連來奪取家業。”

徐子陵微微一笑,道:“仲少和小拾的看法倒是不謀而合,不過對李世民這樣的世家公子來說,生來便比別人多了傲人的資本,讓他們放棄一切白手起家,他們如何甘心。”

跋鋒寒道:“所以我最看不起這些豪門世家的公子哥兒,只有從一無所有創造出不世功業的真豪傑才能讓我佩服。假設讓李世民設身處地與你們換了位置,他能有你們的成績嗎?只怕不僅是不甘心,更重要的是能否做的到。”

徐子陵點頭道:“老跋說的是,但是無可否認的是,這些公子哥兒從小接受的教育便是如何管理天下,如何行軍布陣。今天聽李世民在師妃暄面前侃侃而談,不得不說,他們的見識和經驗,的确不是我們這樣一窮二白的小子可比拟的。”

蕭拾道:“無論是見識還是經驗,都是可以随着時間而增長的東西,現在誰還可以将我們三個看做一年前揚州城中的三個小乞兒?我認為只有貧苦出身人,才有資格當好皇帝,蓋因深明民間疾苦,也熱心解除民間疾苦。”

寇仲聽的雙眼閃閃發光。

跋鋒寒擊掌道:“小拾兒這句話卻是深得我心。”

蕭拾一瞪眼道:“小拾就小拾,可不可以不要加那個惡心的兒字?”

跋鋒寒哈哈笑道:“你現在可體會到我被你稱為鋒寒哥哥那種汗毛倒豎的感覺了吧?”

蕭拾頓時炸毛:“你故意的!”

寇仲摸着他的頭将他安撫下來,道:“不要跑題。我明白子陵的意思,他并不是說李世民更适合當皇帝,只是客觀的指出我們的不足罷了。無論什麽時候,子陵永遠都是最冷靜的一個,所以總是扮演我們得意忘形時刻的那盆冷水。”

“所以最讨厭的就是陵哥了。”

徐子陵苦笑道:“事實上當聽到師妃暄化名的秦川對李世民進行考核的時候,我竟生出一種可笑的想法——如果回答問題的是楊廣那個昏君,說不定答案比李世民更加标準。”

三人聽得哈哈大笑,徐子陵苦笑更甚。

寇仲忍笑道:“子陵說的是,掌管天下并不是考科舉,就如同狀元郎不一定就是清官一樣的道理。我明白你的意思,懂得那些并不一定可以做個好皇帝,但是好皇帝一定要懂那些東西。子陵且放心,我仲少可是我們三兄弟中最好學的一個,我從不相信世上有我願意學卻學不好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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