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再殺一人

蕭拾奇道:“聽仲哥的口氣,似乎有興趣過一把做皇帝的瘾兒?”

寇仲緊張道:“小拾不喜歡嗎?”

蕭拾奇道:“為什麽要不喜歡?仲哥有喜歡做的事,我只有高興的份兒。啊,仲哥做了皇帝可否封我個親王過過瘾兒?”

寇仲松了口氣,笑道:“別說說親王,就是皇帝讓你又有什麽了不得的。這種為了目标奮鬥不息的過程才是我所追求的。”

“我才不要做什麽皇帝。”蕭拾正色道:“但是如果仲哥不願意做皇帝的話,我絕不支持仲哥去争天下,天下百姓并不是玩具,他們是活生生的生靈,換了一年前,我們也如他們一般只有任人魚肉的份兒。”

徐子陵扶住蕭拾的肩膀,道:“仲少是什麽人,你還不了解嗎?說起來我們三個中最心軟的恐怕就是他了,雖然我并不贊成他去争什麽天下,但我絕對相信他的擔當。”

“還是子陵明白我。”寇仲收起常挂在臉上的玩世不恭的笑容,正色道:“我寇仲在這裏對着我的兄弟起誓,絕不會視天下百姓如玩物,我若要争天下,既是為我,亦是為了天下受苦受難的百姓,真正為天下謀一個萬世太平,若有一日我違背今天的誓言,讓我的兩個好兄弟再不看我一眼。”

跋鋒寒笑道:“仲少的誓言是否太沒有誠意了呢,我只聽過對着黃天後土起誓的,沒見過對着活人起誓的。”

“正因為對着活人起誓,才會有應誓的一日。唉,經過這麽些事,我們早不信有什麽皇天後土之類的東西,我若拿它們起誓,便只有被這兩個小子嘲笑的份兒。”

徐子陵笑道:“早說了信你了,做什麽起誓那麽正式?”

蕭拾苦惱道:“那我怎麽辦?我自問就算你真的有一日做了如楊廣一般的昏君,我也絕狠不下心不去看你,但那樣豈不是讓你誓言成空?”

寇仲欣慰大笑道:“有這樣的兩個好兄弟我寇仲此生無憾。哈,小拾不用擔心,我絕不會讓這一天到來的。”

蕭拾道:“陵哥不贊成仲哥争天下嗎?”

寇仲嘆道:“并不是不贊成,只是不願幫我罷了。唉,子陵的志向是看遍這天下的大好河山,做個逍遙神仙。他說幫我起出楊公寶庫便和我分道揚镳呢!子陵這樣已經很夠兄弟了,小拾不要怪他。”

蕭拾道:“我自然不會怪陵哥,如同仲哥喜歡争霸天下,陵哥喜歡游山玩水又有什麽不可以?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喜好,陵哥不會逼仲哥你去陪他游山玩水,仲哥亦不會迫陵哥去為他征戰沙場,皆因這并不是對方喜好的事情。不過還好我沒有什麽特別的愛好,哈,以後悶了便可去和陵哥一同浪跡天涯,若是倦了,便找仲哥做我的富貴閑王。哈,只是想想便覺得無比惬意。”

寇仲道:“還是小拾想的開。”

蕭拾嘻嘻笑道:“所以陵哥說的沒錯,仲哥就是我們中間最心軟的一個,陵哥一定不曾像你這般糾結。”

跋鋒寒看見三個人中最粗豪的大漢被無奈的套上心軟的帽子,不由失笑:“我被稱為草原上的獨狼,向來獨來獨往,自覺潇灑自在,不過和你們幾兄弟在一起,卻是前所未有的痛快。”

寇仲拍拍他的肩膀,語重心長道;“老跋你終于長大了。”

跋鋒寒失笑道:“欠揍的小子!”

蕭拾道:“仲哥想要天下,做兄弟的自然全力支持。陵哥說你們來為了收拾李密,定要算我一份。”

“那是自然。”寇仲對徐子陵使來的眼色微微一笑,道:“不過與王世充周旋的事情連子陵都幫不上忙,哈!倒是另有一件事用的上你,你在洛陽有一段時間了,可知和氏璧在什麽地方?”

蕭拾搖頭:“我不知道,不過這事容易,回頭我問問師父就好了,他定是知道的。只是仲哥想要和氏璧嗎?那玩意兒有點玄妙,不過和争天下似乎沒有什麽關系。”

“原本是沒有什麽關系的,但是被師妃暄一炒作不就有了嗎?”寇仲道:“我起步太晚,如果讓師妃暄代表白道公然支持了李小子,又有得和氏璧者得天下的傳聞在,那時連我一口湯也沒得喝,所以現在最重要的就是将水攪渾。”

“知道了,我現在就去給你問。”

“別急,”寇仲一把扯住他,道:“明天再去不遲,現在先去看看我們的秘巢如何?”

“秘巢?”蕭拾大感興奮,他長這麽大還沒有過自己的房子,更何況還是秘巢這種帶着神秘色彩的東西。

跋鋒寒忽然道:“我此刻卻先要去收一筆爛帳,今晚酉戌之交我們再聚。”便徑直去了。

寇仲笑道:“老跋确實是難得的潇灑之人。哈!說到秘巢就不得不提起我們的三龍幫了……嗯,沒了人駕車,不如我們下來邊走邊說?”

“好。”蕭拾爽快的答應,但是一下車就趴到寇仲的背上:“背我。”

寇仲無奈一笑,将他托了起來,寵溺道:“背你。”

趴在久違的寬厚溫暖的背上,頭挨宰寇仲的頭頂,熱量透過黑發傳到他臉上,覺得心裏軟軟的,頓時昏昏欲睡,一只熟悉溫熱的手輕輕搭上後背,緩緩撫摸,便再也支撐不住,昏昏睡去。

寇仲徐子陵相視一笑,加快了步伐。

……

蕭拾是被寇仲和徐子陵無法掩飾的怒意驚醒的,他睜開眼,發現這是一處民宅,應該就是秘巢所在,自己仍在寇仲背上,徐子陵側身擋在他們身前,他越過徐子陵的肩頭看去,正門處,一位白衣赤足的絕美女子站在不遠處,美得不可方物,如同誤入人間的精靈。

蕭拾第一眼認出她便是幾人口中的婠妖女了,卻不知她做了什麽或說了什麽,竟讓一慣樂觀開朗的寇仲悲憤莫名,向來淡泊寧靜的徐子陵生出決然的殺機,雖然看不見他們的臉,但他仍感覺到自己這兩個哥哥迸發出的拼死一搏的強烈鬥志。

蕭拾皺眉,雖然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但是毫不影響他的立場,他仍恹恹的趴在寇仲的肩頭,似疲憊無力的頭也擡不起來,皺眉道:“這位姐姐好生漂亮,只是為何會做出私闖民宅這般沒品的事呢?你娘不曾教你有些事不可以做的嗎?”

以為必會引得對方大怒的話卻讓婠婠嬌笑起來:“是啊,并不曾有人教過人家呢!亦不曾有人教過人家殺人這樣的事也不可以做呢。”

蕭拾搖頭道:“就算做壞事也是有格調的,殺人這樣的事大俠和魔頭都可做得,但是會闖空門的卻只有小賊。卿本佳人奈何為賊?”

婠婠不怒反笑:“小弟弟說話真有趣。”

蕭拾閑扯之時,徐子陵已向寇仲打出手勢,示意後院還有一人。目光凝望二人,露出一絲笑意,眼睛透出深刻的感情,打出要他帶蕭拾逃走的手勢。

寇仲知道徐子陵決定犧牲自己,讓自己和蕭拾能逃出去,既可繼續做争霸天下的美夢,更可為他報仇。頓時悲憤莫名,深吸一口氣,将所以負面情緒都強自壓下,道:“我三兄弟今天一是相偕攜手離開,一是雙雙戰死于此,再沒有第二個可能性。”

“婠婠最欣賞的就是你兩個小子的英雄氣概,因為殺起來時份外痛快。人家特別為你們預備了一壺別離茶,趁熱喝好嗎?”徑自離開大門,從寇仲和徐子陵之間穿過,來到茶幾之前。

蕭拾遠不如寇仲徐子陵機靈聰慧,但仍看出此刻的情形不太妙,見婠婠主動讓出逃生之路,心中迷惑,但寇仲和徐子陵同時想到,婠婠正是讓他們生出逃走之念,使他們視死如歸的氣勢和強大土崩瓦解。

寇仲哈哈一笑道:“喝茶的話不若讓子陵陪你,我卻悶了,且去散散心。”就這麽背着蕭拾向門口走去。

此時正門外響起邊不負的聲音道:“涫兒啊!你買的芍藥開了五朵花哪!”

寇仲剛跨出大門的門檻,只見陽光普照的門前空地處,高颀潇灑的邊不負一身文士裝束,正負手觀閱擺在外院門旁的盆栽。 (原)

寇仲嘴角溢出一絲微笑,邊不負的反應完全沒有超出他的預料,頓時一股豪氣迸發,步伐不停,笑嘻嘻的道:“老邊你原來除了為老不尊外,還是貪花之人,難怪要采摘你婠師侄女這朵鮮花哩!”

同時,一陣弱不可聞的鈴聲恍如在遠方響起。

邊不負和婠婠同時一震。

此事乃是邊不負心中密不可聞的渴望,此刻給人挑破,又羞又怒,更勾起心中的心事,一時間只覺得心緒煩雜。

婠婠卻想起那晚在小谷內潭水旁與邊不負的對話。不用說寇仲等那時正躲在一旁,而自己卻未能覺察,竟然錯失了斃敵的良機。心中懊惱難以抑制。

寇仲徐子陵同時發難。

邊不負原是信心百倍,他從未将寇仲二人放在眼中,而被人背在背上,完全沒有絲毫內息,一直恹恹的被保護着的蕭拾更是他們一大拖累。寇仲此刻背着蕭拾,雙手不得自由,想要出手就必須把人放下,當然亦可不顧背上的人直接出手,但背上的人掉落下來,必定會影響他的出手速度。而最妙的是寇仲最慣用的井中月正被蕭拾壓在身下,沒了兵刃的寇仲如同沒牙的老虎。

所以當寇仲的刀遞到他的面門的時候,邊不負仍不明白,他的刀是怎麽拔出來的,他百忙之中仍抽空看了一眼仍恹恹的趴在寇仲背上的蕭拾。事實證明,無論是何等級數的高手,在寇仲的面前分神都不是明智的事情,邊不負明明高過寇仲兩、三籌,竟一時屈居下風,又是在婠婠面前,頓時覺得憋屈之極。

憋屈之餘不由感覺有些怪異,今天自己似乎特別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緒。

忽然徐子陵的長笑淩空而至,大笑道:“我宰了婠婠哩!”

心中仿佛給人用巨錘狠砸了一下,渾身巨震,但瞬間便清明起來:以徐子陵的實力,如何宰的了婠婠,今天自己怎麽了,為何這樣的話都可撼動自己的心神?

腰後忽然感到一股涼意,刺骨的疼痛傳來。

這不可能,絕不可能!背後明明沒有人,也沒有暗器風聲!

“噗!”長刀穿透胸膛,從背後透了出來。

邊不負露出難以置信的神色,他決不信自己會死在這個小賊手裏!艱難的轉身,震驚的看見正輕巧站在不遠處的蕭拾。

他拔出貫穿了自己腰腹的匕首,悲催的發現竟是一把水果刀。

“你……”

蕭拾歪着頭看他,道:“你連自己的侄女都惦記,你不是好人。”

邊不負哇的吐出一口鮮血,蕭拾皺眉:“好吧,你不認同這個理由。嗯,這的确只是一個借口,但你要殺我們,自然也會有被殺的可能,我們只是正當防衛而已。”

邊不負瞪着他,蕭拾幹笑道:“水果刀不用還我的,反正已經髒了,它削的蘋果我可吃不下去。你留着自用吧!”

“鈴、鈴铛……”我是着了那鈴铛的道兒,絕不是被你們兩個龌蹉的小鬼……

“你說這個啊!”蕭拾側過頭,金色的鈴铛在烏發的掩映下若隐若現:“這個可不能給你,這是我的武器呢!”

“噗!”邊不負吐出他人生中最後一口鮮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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