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最是奸猾

倒吸一口涼氣,這是大多數人的反應。

無論識不識得石之軒厲害的人,都不曾想到,桀骜的不可一世的曲傲會這樣輕描淡寫的給人殺死,他可是連畢玄也未能殺死的人啊。

“你們兩個小子莫要打什麽主意。”石之軒像後腦勺長了眼睛似的發話,将悄悄朝着洛水移動的兩個身影定住:“水下早給人布下布滿了倒鈎的漁網,你們若是想變成兩條遍體鱗傷的網中魚兒,不妨跳下去一試。”

寇仲乖乖站着,擺出乖順的模樣道:“還是邪王高明。”

石之軒冷哼一聲道:“你也莫要試探老夫,老夫還不屑與他們一同合作。那漁網是人早就鋪好的,老夫只是懶得毀去罷了。”

寇仲腹诽,您老人家有時候也可以不用那麽懶的……

石之軒目光落在徐子陵身上:“子陵還不來拜見為父?”

徐子陵心中無奈嘆息,苦笑道:“邪王……”

“哼!”石之軒重重一哼,将徐子陵出口的話迫了回去:“你這小子最是奸猾,擺出一副老實誠懇的面孔,句句都是實話,卻句句将人引入歧途!既不肯老老實實喚爹,便滾回去讓仲兒來答話。”

被冠上‘最是奸猾’頭銜的徐子陵無奈閉嘴,寇仲竊笑,這句話原本是他的專利,不想今天竟給人扣在徐子陵頭上,果然是風水輪流轉,今年到我家。

給徐子陵狠瞪了一眼,寇仲忙道:“邪王息怒,我們實在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兒。”

石之軒淡淡道:“仲兒你信不信若是我再從你嘴裏聽到半句謊言,便轉身就走,就算他日阿拾問起,我也可當做全不知情。”

兩人無奈對視,寇仲苦笑道:“不知邪王想知道些什麽呢?”

“你們兩個小子都是不見棺材不掉淚,不讓你們知道自己何處露了破綻,便休想從你們口中聽到半句實話!”石之軒冷哼道:“當年我和向雨田同練道心種魔大法,相互之間也不曾有過感應,你們所練內力就算和我兒有相似之處,又豈能在百裏之外就有感應?當時我心情煩悶,一時間不曾想到,但事後豈會不查?”

寇仲徐子陵再度相視苦笑。

石之軒繼續道:“世人皆知你們和宇文化及有深仇大恨,但為何老夫會在宇文府看見你們,且和宇文成睿相談甚歡?更過分的是,你們竟在女兒家的閨房中相會,竟還一唱一和,以為老夫是傻的不曾?”

寇仲還欲掙紮:“當時宇文小……”

石之軒截斷他道:“所謂的宇文鈴就是阿拾吧?”

寇仲頓時僵住,徐子陵接口道:“宇文鈴的确是我們的兄弟小拾所扮,但這與邪王有何關系?”

寇仲如蒙大赦,道:“正是如此。我們原以為小拾給宇文化及所殺,誰知道只是一場誤會,自然就化敵為友……我們三個原本就住在同一個院子裏,邪王在那裏看見我們最是正常不過。”

石之軒唇角露出微笑,笑容漸漸擴大,最後放聲大笑起來:“你們兩個奸詐小子,這下終于露出破綻了!”

兩人大感不妙,面面相觑。

石之軒長笑道:“宇文鈴也好,蕭拾也罷,是不是我兒本是未知之數,如今你親口告訴我當時蕭拾和你們一同住在那院中,莫忘了我是怎樣尋到那裏的!蕭拾蕭拾,他師父最愛喚他做小石頭,為何我早不曾想到?”

徐子陵皺眉,寇仲跌足,為何自己會犯這麽明顯的錯誤!

他們此刻才發現,和這老狐貍比起來,他們兩只簡直就生嫩的可怕。

石之軒一開始便擺出一副愛子心切的模樣,将蕭拾看不順眼的曲傲以雷霆萬鈞之勢殺死,不僅震懾了周圍的人,更震懾住了寇仲和徐子陵,讓他們下意識的以為石之軒早已肯定了蕭拾的身份。他一口一個我兒,聽得二人頭皮發麻,更确定石之軒認出了蕭拾才“愛屋及烏”,以致他們早編好的虛言欺騙,變成了抵死不認,又将兩人中最為冷靜的徐子陵禁言,寇仲孤軍奮戰下才露了破綻。

誰想到他擺出這般強勢的姿态殺死大名鼎鼎的曲傲,竟只為了誤導二人?

寇仲忿然道:“你詐我們?”

石之軒冷哼一聲:“不詐你們難道要将你們兩個小子捉起來嚴刑拷打麽?我若有那個膽子,何必等到現在才出現?早擒了跋鋒寒和傅君瑜來要挾你們!”

沒膽?誰敢說在衆敵環視下強勢擊殺曲傲,罷了視衆人于無物,和兩個小子閑話家常的邪王沒膽?除了寇仲徐子陵,其他人聽得一頭霧水,捉住這兩個不成器的小子何須什麽膽量呢?

寇仲徐子陵卻聽得頭皮發麻,石之軒若真的連要挾二人的膽子都沒了,可見對蕭拾是何等的在意,莫說傷害,竟是連得罪他的兄弟都不敢。

這樣的話,想讓他放棄蕭拾只怕比登天還難。

同時也暗地咬牙,這老狐貍若換了任何一個環境來逼問他們,他們或打或逃,或裝傻或耍無賴,怎的都可混過去,可他專挑了二人陷在天羅地網中時出現,且扮演了那唯一一根稻草的角色,讓他們下意識的不想得罪他,不然寇仲也不會給他輕易詐了出來。

徐子陵苦笑着拍拍寇仲的肩安慰,此事怪不得寇仲,若換了他來答話也好不到哪裏去,這老狐貍,完全和兩人不在一個級數上。同時也暗暗吃驚,記得前次見石之軒時,他亦是這般強勢,但分明有些神志不清的模樣,忽喜忽怒,相當的好忽悠,今趟卻像換了個人一般。

心念一轉,拱手道:“恭喜邪王,沉疴得愈。”

石之軒泛起微笑道:“子陵果然聰穎。唉,自得知我兒可能尚在人世後,我便像從一個漫長噩夢中忽然驚醒一樣,真正活了過來……不瞞子陵,渾渾噩噩數年,那一日我忽然清醒,嗅到身周泥土的芬芳,感動的幾乎流淚。我從未有一日如此感謝上蒼,終于大發慈悲将我兒送還與我,讓我重獲新生。”

徐子陵苦笑,石之軒此話似乎在對他傾訴心聲,但言語中不乏警告,讓兩人不得阻止他與小拾見面。

寇仲呵呵笑道:“邪王和我們一樣呢,想當初我們在小谷中挖到以為是小拾的屍體時,這世界瞬間便失去了色彩,連食物鹹甜都不能分辨,只知道下意識的尋宇文化及報仇,直到在楊廣的宮中見到活生生的小拾,生命才重新充滿色彩。只是我們比邪王幸運的多,這樣的日子只過了半年,但那半年卻如一世那麽漫長。”

石之軒微笑道:“這便是我們父子之間的緣分了。哈,既已分辨清楚,為何你們兩個小子還不過來拜見為父?”

寇仲徐子陵面面相觑,蕭拾正拼命的躲他,他們卻在這裏替他喚了爹,以後見了蕭拾可如何交代?

“怎麽?”石之軒訝道:“難道你們不是阿拾的兄長麽?又或者阿拾并沒有承認我這個父親?”

他們自然是蕭拾的兄長,蕭拾也的确沒有不認石之軒的意思,他雖遠遠躲着他,話語間卻還是承認他的身份的。

兩人苦笑,這樣算來,石之軒倒真可算的他們的爹了,寇仲向來臉皮最厚,出了名的能屈能伸,更何況蕭拾的親爹也确實是他們的長輩,笑嘻嘻便喚了聲爹,又道:“子陵不要害羞,小拾絕不會因此而責怪我們呢!”徐子陵當然知道,在這種情況下,為了保命無論做了什麽,蕭拾也只有慶幸的份兒,何況只是喚聲爹。況且寇仲這沒志氣的小子早叫出口了,無奈之下,亦乖乖喚道:“爹。”

石之軒老懷大慰,雖然沒有聽到蕭拾親口喚他一聲,但他最親近的人已經認了他的身份,一聲爹既然喚了出口,再想洗淨脫身是想也休想。

石之軒欣然道:“此地非久留之地,我們換個地方再敘如何?”

寇仲徐子陵腹诽,既然知道非久留之地,為何非要等到他們乖乖的喚了爹才肯帶他們離開?

不知為何,他們對石之軒有沒有能力帶他們脫身完全沒有任何懷疑,或許是石之軒的氣場太過強勢,他們渾忘了方才還認為即使寧道奇親至也救不了他們的小命。并排站在石之軒身後,頓時有種揚眉吐氣的感覺,渾似被欺負的小孩終于等到了能為自己出頭的孔武有力的家長一樣,志得意滿。

一聲杖子觸地的悶響傳來,人人耳鼓嗡鳴。

獨孤閥的第一高手尤楚紅,長身而起,右手碧玉杖柱地,以她沙啞的聲線冷喝道:“石之軒,你當我們是死人麽?”

觀望許久的衆人,原被石之軒所懾,均不敢搶先出手,只在原地靜觀其變,指望他們三個談崩最好,否則也等旁的人牽制住石之軒他們才好出手。此刻眼看三人準備一走了之,尤楚紅終于率先發難。

石之軒嘴角溢出一絲輕蔑的笑意,斜睨道:“當你是死人又如何?”

尤楚紅冷冷嘲道:“天下皆知邪王遁術舉世無雙,邪王要走,自然無人攔得住,但若帶着這兩個小子,老婆子倒要看看你如何飛的出這天羅地網!”

“天羅地網?”石之軒哈哈大笑:“捕雀的網兒也敢拿來捉天上的蒼鷹,真是可笑!便讓我們父子三人見識見識你所謂的天羅地網!”

笑聲中,身形忽然拔高,向獨孤閥的大船撲去,寇仲徐子陵同聲驚呼:“小心箭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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