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偷溜
喝完湯,石之軒笑盈盈拿出一個木盒:“給你的,打開看看。”
蕭拾尚是首次收到禮物,打開發現是一柄短劍,鯊皮的劍鞘很是精致,拔出一看,蕭拾頓時直了眼睛。短劍通體冰藍,晶瑩剔透,根本就是一件藝術品,哪裏像是一把兇器?
石之軒道:“這柄短劍名為無刃,卻并不是真的無刃,恰恰相反,它可以削鐵如泥。喚它做無刃,是因為它舞動起來時會變的通體透明,且絕無反光,等同無形。你的武功原已做到無聲,再加上此劍,便能做到無影。再加上我傳你真正的刺殺劍法,從此後你的殺人之技,便真正的無敵天下,怕是寧道奇遇到,也要退避三舍。”
蕭拾将短劍推回去,道:“這麽貴重的東西,我不要。”
石之軒笑道:“其實此劍有一個致命的缺陷。此劍原是一對,本是補天閣的至寶,是石之軒當年所用的兵器……”
石之軒偷眼看看蕭拾的反應,發現他雖神色一暗,但并沒有打斷他,于是繼續道:“他用此物倒也縱橫了一段時日,但後來他和寧道奇比武,被一指彈在劍脊上,然後‘當’的一聲脆響,無刃劍化為無數冰晶碎粒,散落一地。石之軒這才知道,原來此劍雖利,卻脆而易碎,決不可與人硬拼。無刃雖然鋒利,但天下比它更鋒利的兵器也不是沒有,而它的無形之效,卻對耳聽八方的高手來說沒有任何用途,經此一役,石之軒醒悟到外物不足為憑,只有自身的修為才是最重要的,從此棄兵器不用,改為徒手應敵。因此此物輾轉落在我手上。”
他頓了頓,道:“對旁人來說,此劍只是稍稍鋒利些,只有你的禦風術可将它的無形之效發揮到極致。阿拾不必推辭。”
蕭拾心中也着實喜愛,便喜滋滋的收起來。
“現在我來教你真正适合殺人的劍法……”
“等等,”蕭拾瞪大眼:“我什麽時候說要和你學劍法來着?”
石之軒煞有介事道:“昨天晚上。”
蕭拾皺着眉,想了半天也沒能想起這碼子事,道:“你最喜歡騙人,我才不信。”
石之軒皺眉道:“男子漢大丈夫,說話不算數可不行。”
“我才十三歲,不是男子漢,也沒做丈夫。”
石之軒頭疼了,道:“你好好練功,前天那樣的事不就沒有了嗎?”
蕭拾道:“我的輕功天下無雙,師父都追不到我。我小心一點就不會有事,為什麽還要學劍?”
“……好吧,”石之軒讓步了,道:“你不願意學劍,就在這裏好好休息吧,中午我再來看你。”
說完轉身就走。
“喂!”蕭拾忙将他喚回來,央道:“你走了我會很無聊,那些道士也不和我聊天。”
石之軒露出笑容:“那就學劍吧!”
蕭拾苦着一張臉道:“我還有傷呢!”
“沒關系,步法可以好了再學。”
蕭拾無奈點頭。
不可否認,石之軒教弟子的能耐比寧道奇要強的多,難怪他僅有的兩個弟子都在頂尖年輕高手中占了一席之地。現在教蕭拾,更是用了百倍的心力,教授起來淺顯易懂,逸趣橫生,蕭拾又是一點就透的,慢慢的學出了興趣。拿着筷子和石之軒你來我往,玩的不亦樂乎。
早知道跟着石之軒學功夫那麽好玩,他早答應了,還以為像寧道奇一樣,盡和他說些聽不懂的話,學功夫就學功夫嘛,他一會花一會魚的,說的蕭拾頭昏眼花。
被石之軒用筷子頂住了腋下,蕭拾惱道:“又輸了。再來,這次換我攻!”
“好啊。”
門‘吱呀’一聲打開,兩人回頭,看見須發皆白的主持老道端着藥碗進來,蕭拾哀嚎道:“你答應給我去說的。”
石之軒無奈道:“我是說了,可是沒保證他一定會聽啊!”
蕭拾怒道:“又是這招!我再也不相信你了!”
石之軒接過藥碗,等住持出去,才道:“喝一口?”
蕭拾扭頭不理。
石之軒嘆道:“很貴的呢,這一碗要,恐怕可抵一房子的饅頭呢!你不喝我悄悄倒在花盆裏,不給那臭道士知道好不好?”
蕭拾賭氣搶過藥碗,一飲而盡,道:“我中午不喝你的骨頭湯!你說話不算。”
石之軒苦笑道:“我真的說了,可是寧老頭臨走的時候交待過的,那道士只聽他的。”
蕭拾氣得喘了會粗氣,忽然眼睛一亮,道:“不如我們偷溜吧?”
“啊?”石之軒吓一跳:“你這樣子,能溜到哪去?”
“有什麽關系?”蕭拾道:“我腿斷了,可是不妨礙我搭順風車啊!”
“順風車?”
蕭拾一按床頭,飛身而起,落在石之軒身邊,手按在他肩頭上,腳卻未及地:“跑起來。”
石之軒忙去扶他,卻給推開,蕭拾道:“以往搭便車的時候,總要腳偶爾點地才好,現在用手按也一樣。怎麽樣,你多快我就能多快。”
石之軒急道:“快回去,你要靜養。”
蕭拾落回床上,怒道:“我就知道你不肯,你要不答應,我就自己一個人走。那樣苦的藥,我一口都不想喝了!”
石之軒道:“這次我好好跟住持說,讓他不煎藥好了。”
蕭拾被偷溜的念頭吸引,哪裏肯聽他的話,不答話,把頭搖的跟撥浪鼓一樣。
石之軒無奈嘆道:“行了,怕了你了,等我半日。”
“幹什麽?”
“去洛陽給你找輛馬車,”石之軒道:“難道真的讓你拖着一條斷腿滿地亂跑?”
蕭拾大喜:“空夙師叔對我最好了!”
石之軒好笑道:“有多好?”
蕭拾扳着指頭數道:“嗯,先是師父,然後仲哥陵哥,然後是寧師父,然後就是空夙師叔了。”
石之軒對這個結果還是很滿意的,又奇道:“為何沒有聽你提到青璇?”
蕭拾一愣,道:“嗯,青璇姐姐也好,她肯為了我流眼淚呢!”
原來青璇在他的眼裏,唯一的意義就是肯為了他落淚嗎?他果然已經對親情絕望了嗎?
石之軒心情黯淡,強笑一聲,出門為他去尋馬車。
……這是許多天以後的分界線……
石之軒一面翻烤着野雞,一面含笑看着蕭拾忙碌着。蕭拾正将沿路采來蘑菇木耳野菜依次扔進瓦罐裏,灑上鹽,又将從塊肥油扔了進去,便蓋上蓋子,開始戳火堆裏的番薯。
若論野地裏刨食的本事,十個石之軒也比不上一個蕭拾。他從小做慣乞兒的,餓肚子是家常便飯。于是就将目光投向揚州城外的山山水水,仗着自己即使吃到毒藥也不過拉拉肚子罷了,于是地上爬的,天上飛的,水裏游的,土裏長的,樹上結的,就沒有他不敢吃的。青黃不接的時候,草根樹皮,蛇蟲鼠蟻,都是他的美餐。到後來,什麽能吃,什麽好吃,什麽可以飽肚子,再沒有人比他更清楚了。
一旁的馬兒自己溜達去覓食了,它也習慣了,這兩位爺是絕不會想到将它解下來休息喂食的,好在一路上它是想走就走,想停就停,早将肚子填了個半飽。
當蕭拾瓦罐裏的湯開始散發誘人的香味的時候,他們聽到急促的馬蹄聲,蕭拾笑道:“我們的馬兒終于機靈了一回,知道自己跑回來了,省了我們待會再去找。”
石之軒道:“它的确夠機靈,知道有危險時跑回來向我們尋求庇護。”
話音未落,馬車已經出現在視野中,身後十幾個的人跌跌撞撞的追趕着。
蕭拾道:“其實它不必急的,以那些人的速度,追一天也追不上它。”
馬車在蕭拾他們身邊停下,後面追着的人微微一愣,交頭接耳幾句,追了上來。石之軒背對着他們,僅能看見一頭白發,待看清面前只有一老一少後,那些人膽子瞬間便大了起來,其中一人喝道:“小子,還不快将我們的馬車還來!”
蕭拾微楞,只見那十幾個人中男女老少俱全,衣服倒不破舊,卻一個個面貌蠟黃,瘦骨嶙峋,一副半年都沒有吃飽過的樣子,正對着他們的寶貝馬兒流口水呢。
蕭拾見他們一副色厲內荏的樣子,頓時失笑,道:“這分明就是我家的車,怎麽變成你們的呢?”
先前說話的漢子道:“憑什麽說是你家的,難道你叫它會答應嗎?”
蕭拾微微一笑,吹了個呼哨,馬兒揚蹄便叫了起來,蕭拾笑着看向那群瞬間呆滞的人。
那人噎了一下,又道:“畜生懂什麽?我們這麽多人,難道還會誣賴你不成?”
蕭拾眨眨眼道:“可是這馬車上還有我的衣服,我身量小,這裏面的衣服都是定制的,且料子樣式都與我身上穿的相似……這總能說明問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