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石之軒的正當職業
夜半無聲,石之軒輕輕推開房門,對上一雙亮如星辰的眸子。
石之軒一愣:“這麽晚還沒睡着?”
“空夙師叔不是也沒有睡着嗎?”
“我怕你睡的不好,過來看看。”石之軒在他床頭坐下,替他掖了掖被子,輕聲道:“要喝水嗎?”
蕭拾搖頭。
“怎麽不睡?”
蕭拾笑笑:“空夙師叔去睡吧,我都習慣了。”
石之軒皺眉道:“你這麽小,居然也會失眠嗎?”
蕭拾聽出石之軒語氣中的心疼,心中微暖,道:“六年前的事情發生後,我就開始不敢睡覺,要陵哥和仲哥抱着才能睡着,後來好些了,也要他們陪在身邊,嗯,後來師父也可以。”
石之軒聲音幹澀道:“他們不在的時候,你就這樣瞪着眼睛到天明嗎?”
“怎麽會?我練功呢!”蕭拾笑笑,道:“不過後來內力練到心随意動,随時随地都自行運轉後,就有些無聊了。”
石之軒輕嘆一聲,道:“我坐在這裏陪你,你試着睡睡看如何?”
蕭拾搖頭:“沒有用的。”
石之軒堅持道:“我在這裏,你此刻睡不着,下一刻也許就睡着了,今天睡不着,明天也許就睡着了。寧道奇既然可以,我為什麽不行?好了,別說話了,閉上眼睛,睡吧。”
他果然不再說話,靜靜坐在床頭,蕭拾閉上眼睛,幾次睜開的時候都發現石之軒靜靜的看着他,一動不動,雙目流露出傷感之色。
不知怎地,就有些心疼。
“空夙師叔。”
“嗯?”
“你上來好不好?”
石之軒一驚:“啊?”
蕭拾道:“小時候我最喜歡窩在仲哥陵哥的懷裏睡了,可是漸漸大了以後,他們便不肯了。你上來,也許我就睡着了呢!”
石之軒踟蹰不前,蕭拾道:“空夙師叔你好奇怪啊,每次看到你都覺得像是想靠近卻又不敢的樣子。難道我是妖怪,會吃了你不成?”
石之軒苦笑,躺到床內側,道:“這樣你便能睡着了嗎?”
“面對我側躺,然後腿屈起來。嗯,就這樣!”蕭拾滿意一笑,轉過身去,艱難的向後蹭。
他拖着斷腿很不方便,石之軒伸手攬住他的腰,向後一撈便将他撈到懷裏,肩背緊緊貼在自己胸前:“這樣?”
蕭拾扭動屁股,在石之軒懷裏蹭了一陣,終于找到最舒服的位置,将小屁股撅在他不夠柔軟但彈性十足的肚皮上。
石之軒苦笑,暗運玄功将心火壓下,終于知道寇仲徐子陵為何不肯再抱着他睡覺了,原本美人在懷就已經很考驗定力了,再給他用圓潤香滑的小屁股在關鍵部位蹭來蹭去,只怕佛祖也受不了。
蕭拾舒服的嘆息一聲,将石之軒攬着他的小腰的右手拖過來抱在胸前,道:“真舒服!空夙師叔你真好,不像仲哥陵哥那麽小氣。最讨厭他們了。”
石之軒含糊的應了一聲,道:“明天我教你武功好不好?”
蕭拾道:“幹什麽要教我武功,師父教的我都沒有學會呢,氣得他胡子都白了。”
“寧道奇的武功講究師法自然,最是渾然天成,玄奧無邊。用來切磋自然是好的,但若論殺人就有所缺憾了。你輕功絕世,再加上斂息之術和禦風之術,最适合習的便是殺人的武功。”
蕭拾道:“我殺人很厲害的,金環真就給我一刀抹了脖子。”
“若真厲害,為何周老嘆會全身而退?”石之軒道:“你不過憑着他們感覺不到你的殺意和來勢,在他們不防時硬生生一刀抹去,手段實在低劣,殺武功低微之人不費吹灰之力,但對上高手,一擊不中便再無機會……”
懷中傳來均勻悠長的呼吸,石之軒将自己僵直的身子放松下來。低頭去看懷中的人,從他的角度,只能看見密長的睫毛靜靜罩住緊閉的雙眸,顏色淺淡的唇角勾起甜美的笑容。
将手臂微微收緊,讓他柔軟的身軀緊緊靠着自己的懷裏,臉挨着他漆黑順滑的長發,嗅着他清新宛若嬰兒的溫香,石之軒只覺得心中全是滿滿的、将要溢出的甜美滋味。
他從來沒有想過,這麽輕易的就實現了自己的夢想。
從感受他的喜怒哀樂,到偷看他的一颦一笑,然後是六年的苦苦追尋,十多年了,終于可以将他抱住懷裏,感受他的體溫,聽到他的聲音,看見他的笑容……人生至此,夫複何求?
不知道多麽慶幸自己放棄一身武功,換得陪伴蕭拾身邊的自由。
輕輕的吻在蕭拾的額頭,石之軒的臉色卻忽然黯淡。
“從此之後,我蕭拾父喪母亡,再也不會做父慈子孝的美夢!”
蕭拾決絕的話,言猶在耳,他總要一日會知道真相,自己的美夢,又可以做多久?
一聲輕嘆,月光都為之黯淡。
只有蕭拾悠長的呼吸依舊。
……
清晨,石之軒推門而入的時候,發現蕭拾躺在床上,用枕頭緊緊捂住整個頭臉,看去比寧道奇還要蒼老的主持端着藥碗站在床前和他對峙。
将手中的東西放下,問:“這是怎麽了?”
主持道:“小師弟不肯吃藥。”
“放下吧,我來勸他。”
等主持離開,石之軒去扯他的枕頭:“好了,他走了!你要将自己悶死在裏面嗎?”
蕭拾悶悶的聲音隔着枕頭傳來:“我會內呼吸,才不會悶死!”
石之軒好笑道:“主持已經走了。”
“你少唬我,我都聽到了!”蕭拾将枕頭抱的越發緊,和石之軒拔河:“你答應他要勸我吃藥的!”
“我又沒答應一定讓你喝,難道你不喝我還灌你不成?”石之軒道:“行了,起來吧。”
蕭拾這才放手,石之軒将枕頭給他墊在背上,扶他起來,道:“我給你帶了熱氣騰騰的大骨湯來,喝一點?”
蕭拾道:“一大早哪裏來的大骨湯?這裏是道觀呢。”
“我昨晚在成都點好的,”石之軒道:“早上剛取回來,趁熱喝,喝骨頭湯長骨頭。”
蕭拾最不喜浪費糧食,雖然向來不太喜歡湯湯水水,但還是點頭答應。
石之軒去舀湯,随手将藥碗端到一邊,笑道:“那道士倒是舍得的很,放了這麽多好藥,呵,還真香。”
蕭拾好奇道:“會嗎?”
石之軒端過來:“你聞。”
果然,一股草藥的芬芳沁人心脾。
石之軒随口嘗了一下,訝道:“居然味道還不錯?要不要嘗一口?”
蕭拾看他的表情不似作僞,道:“不苦嗎?”
“苦,”石之軒回味道:“不過苦的很好喝。”
苦還有好喝的嗎?蕭拾的好奇心給勾起來了,道:“給我嘗一口。”
剛一入口,苦澀的滋味從舌尖蔓延,蕭拾正要吐出來,下巴便給人拿住,苦藥灌了滿口,滿口的苦味,吐又吐不出來,只好咽下去,還未松口氣,又一口灌了進來。
咕咕幾大口,碗中的藥已經見底。
蕭拾還沒開始罵人,嘴巴裏就被人塞了塊蜜餞。
蕭拾被嗆的滿眼淚花,嘴裏含着蜜餞,含糊道:“我再也不相信你了。”
石之軒笑道:“裏面真的放了好多好藥,不吃可惜了。”
蕭拾的注意力給轉移了:“很貴的嗎?”
見蕭拾在意這個,石之軒忙道:“何止是貴,甚至有錢也沒地方買。裏面随便一味藥,就可以讓五口之家舒服的過上一個月。”
“空夙師叔啊,”蕭拾也不在意被人灌藥的事了,道:“你能不能跟住持師兄說說,反正我體質好,吃不吃藥半個月也就好了。讓他別浪費了好藥。”
石之軒看蕭拾眼淚汪汪的可憐模樣,也心疼,道:“你要肯天天喝湯,我就替你去說。”
湯當然比藥好喝,當然也比藥便宜。
蕭拾爽快的答應,一面喝湯一面又道:“其實我更愛吃烤肉,炖成湯就不怎麽喜歡了。”
石之軒道:“烤肉我最擅長,等你好了天天烤給你吃。”
“你怎麽擅長烤肉呢?難道和仲哥陵哥一樣,做過廚子的嗎?”
石之軒笑道:“廚子沒做過,不過我做過和尚,和尚個個都擅長烤肉的!”
“錯了錯了!”蕭拾道:“和尚應該擅長素齋才對,怎麽會擅長烤肉?又胡說騙人。”石之軒認真道:“擅長素齋的,只有廚房的和尚,可是烤肉呢,可是每個和尚都擅長。”
蕭拾笑得打跌:“你真壞,繞着彎兒編排人家和尚。”
石之軒很認真道:“這麽是編排呢?我真的當過和尚,而且現在還是和尚呢!”
蕭拾笑的氣都喘不過來:“你是和尚……哈哈哈……不要笑死我了!”
石之軒揉着蕭拾的背給他順氣,等他終于好些,才用一種真誠的口氣嘆道:“你知道的,我一把年紀了,總該有個正當職業吧!一天到晚的在江湖上閑逛算怎麽一回事?”
蕭拾笑道:“你不會告訴我,你的正當職業就是當和尚吧?”
“答對了!”石之軒笑道:“我的正職可不就是和尚,而且是大和尚。長安有個很有名的無漏寺,知道嗎?”
蕭拾很老實的搖頭。
“我就是那裏的住持大師,夠大吧?”
“騙人!”蕭拾道:“你頭發那麽長。”
“帶上頭套,再粘上假胡子。”
蕭拾道:“戴頭套不舒服。”
“是啊,所以我才在這裏。”石之軒道:“我一年就除夕的時候出現一次,常年都聲稱在閉關。旁人聽到,都贊道:不愧是大德高僧。”
說到最後一句,搖頭晃腦,扮出贊美嘆息的語氣,蕭拾更是笑的難以自抑:“哈哈……哎呦!哎呦!”
石之軒大急:“怎麽,觸到傷處了?”
蕭拾笑道:“不是,是笑的肚子疼,空夙師叔,你再這樣編排和尚,小心四大聖僧來找你麻煩。”
“沒事,他們捉不到我。”石之軒道:“又不是沒試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