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乖順認錯 爹爹,我錯了
現場混亂, 夏竹一腳踹翻一個想要近身偷襲的匪徒,楚長寧翻身上馬,餘光裏躍出一抹棕紅色的流焰, 繼而望見追在烈焰身後的楚若英……
一個對視, 楚長寧心下稍安,唇角還沒來得及揚起, 一支利箭破空, 溫熱的血液噴濺, 楚長寧的衣裳也沾染了污跡。
她擡眼望向山道另一端的鐵騎,幾乎眨眼間,鐵騎已至跟前, 噠噠噠的馬蹄聲,震得人耳膜嗡嗡作響。
為首的程玄狂揮着一把利刃, 一路鮮血開路, 仿若臨世殺神。
有了程玄的鐵騎加入, 隊伍的劣勢瞬間扭轉,被四五人圍困的夏竹得了喘息時間。
瞥見匪首趙四轉身想趁亂逃走,程玄提刀追了出去, 楚若英帶着一隊人馬也及時趕到,從後邊包抄斷掉趙四的退路。
前面有官兵,後背有殺神, 在趙四驚懼的目光裏, 程玄提着染紅了的利劍,寒光凜凜的光芒, 照在他眼裏毫無波瀾。
趙四見程玄一身血煞氣,顯然是手裏經過人命的那種搏命之徒,以為自己要死在這煞星手裏, 就聽楚若英出聲制止:“等等,先別殺他,從他嘴裏可以套到一些有價值的線索。”
聞言,程玄才收回劍勢。
手底下的人拿繩索将趙四捆了,楚若英這才往那邊爛攤子裏的女兒看去。
楚長寧下了馬,嫌棄地取出手帕擦拭身上的血跡,卻怎麽也擦不掉。
胳膊被什麽東西拱了拱,她側身看去,驚喜道:“烈焰。”
楚長寧摸了摸它濕乎乎的鼻子,烈焰舒服得打了個響鼻,馬尾一甩一甩,彰顯着它的歡愉。
感受到有視線落到自己的脊背,她身子僵了僵,硬着頭皮轉過身去,面對上前的楚若英,見他板着一張臉。
楚長寧從未見過爹爹面色如此嚴肅,心虛地說:“爹爹,我錯了。”
她忽閃忽閃的眼睛垂下,乖順認錯的小模樣,叫人不忍責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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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時候她頑皮,在楚若英最喜愛的名家真跡裏塗抹了黑手印,楚長寧只要說一聲“爹爹,我錯了”,楚若英便格外心軟。
眼下,亦是如此。
楚若英下了馬,上下打量,見她身上完好無損,心裏又氣又好笑:“你哪裏有錯,你心裏主意大着呢!這裏不是盛京不是公主府,大家都寵你讓你,可以任你胡來,這裏是豫州,且不說流匪四竄,這裏正在鬧瘟疫,萬一你要是沾染上怎麽辦?我們來時,剛停靠碼頭的兩船藥材全部被損毀,要是真染上時疫,連藥都沒得吃。”
楚長寧擡手指了指身後的幾輛車馬,弱弱開口:“爹爹,這些都是許大人送來的藥材,應該能派得上用場。”
楚若英這才往楚長寧身後看去,果然在商隊裏看見了一張熟面孔:“你是許大人的管家”。
管家上前,受寵若驚,将同楚長寧的話又說了一遍。
楚若英用眼神示意,下屬立即上前去檢查,一臉驚喜地回來:“禀大人,都是一些用得到的上好藥材。”
楚若英眼睛亮了亮,複而黯淡下來:“雖僅有這些保命的藥材,想來也可以救下一些城內百姓。”
管家聽聞楚若英的嘆息之言,大膽出聲道:“不是僅有這些,我們大人怕豫州的藥材如米價一般飛漲,特意派了小的來此地做藥材生意,若是驸馬需要藥材,只需拿出這塊令牌,便可到碼頭提貨。”
楚若英喜出望外,這才想起許大人老家是亳州,那裏生産的藥材品質極佳:“你們大人這次真是解了豫州之急,來人,速速派一隊人馬随這位管家到碼頭提貨。”
臨走前,管家忍不住替楚長寧說起好話:“說來,我們扮作商隊一路遭遇數次劫匪,還是縣主一路相送,才能順利來到此地,驸馬切莫要責怪縣主。”
楚長寧也算是陰差陽錯替豫州百姓們做了好事,楚若英不好繼續當着衆人的面說教,但私底下免不了一番說教。
安撫了管家幾句,楚若英派人簡單收拾了下場面,這才落到潘魯等人身上,問楚長寧:“這幾位是……”
楚長寧回:“他們是山匪,一路上護送我們過來的。”
這話,聽得楚若英眼皮子跳了跳,着人将傷員往營帳的方向送去。
楚長寧跟着隊伍前行,發覺潘魯等人沒有跟上來,還沖他喊:“你們的幾位弟兄也受了傷,要不要過來包紮?”
弟兄們都不肯挪步,那可是軍營。
他們是山匪,見到官兵要躲着走的,光明正大去軍營,不是羊入虎口嘛?
幾位弟兄不肯,只有潘魯大聲回:“去就去,怕什麽。”
有了潘魯的帶動,幾位弟兄們才不情不願跟了去。
一路上,馬背上的楚長寧盯着前面與楚若英攀談的程玄。
兩年光陰的成長,程玄再也不是當初那個身段清瘦的羸弱少年。
寬肩窄腰,身量欣長,一雙臂彎揮劍利落而有力,取下敵人首級,如探囊取物一樣容易。
前面的程玄似有所感一般,驀然回首,朝楚長寧這邊望來,漆黑的眼眸,幽深而銳利。
楚長寧磨了磨後槽牙齒,她感受到了強烈的威脅。
到了軍隊駐紮的營帳,永安伯迎了出來,猝不及防與程玄對上。
永安伯先是一陣錯愕,繼而熱淚盈眶。
程玄回以安撫的眼神,永安伯強忍着将喜悅壓下,又皺了皺眉頭。
等楚若英将發生的事情簡單敘述一遍,永安伯頓時一展眉心。
下屬将趙四扔進鐵籠子裏,楚若英帶着一隊人馬去往緊閉的城門押送藥材。
楚長寧也想跟去,她想知道八皇子的近況。
楚若英一個眼角掃來,她喉嚨被堵住,只好老實在營帳裏等。
楚若英還是不放心女兒,千叮咛萬囑咐夏竹要看住楚長寧,不許她亂跑。
楚長寧就差賭咒發誓,好不容易穩住爹爹,就聽外面說潘魯跟外邊的士兵們打起來了。
出了營帳,果然看到潘魯一夥人與士兵們劍弩拔張,楚長寧厲聲道:“住手。”
所有人停了下來,楚長寧看向吵得臉紅脖子粗的潘魯等人:“做山賊頭子,固然肆意快活,但有今朝沒明日的,沒有半分前程可言,你們要不要考慮招安?”
等楚若英回營時,帶來一個好消息——南安王與八皇子的病情出現了好轉!
軍營裏,永安伯也有個好消息告訴楚若英,說起剛招安的一夥山匪,給他們提供了一條荒僻的小路。
從那條小道抄近路上山,可以長驅直入到趙四這夥流匪的老巢。
趙四,只是這夥流匪的四當家,這夥流匪在豫州洪澇退去後,打家劫舍,犯下無數惡行。許多豫州的災民懵懵懂懂加入了流匪團夥裏,為的就是有一口飽飯吃。
就這樣,這夥流匪從幾十人,一度壯大至數百人,在豫州地界燒殺搶掠,無惡不作。
這夥流匪膽大包天到敢搶官府運送來的糧草與藥材,甚至一度招搖到在停靠碼頭的貨船放了一把火,船身和裏面的藥材燒得焦黑,全部損毀。
楚若英與永安伯得了聖令,從軍機營調來五千兵馬,剿滅數百匪徒,應是手到擒來。
可流匪占據的地理位置易守難攻,很是棘手。
這兩日楚若英帶兵将緊閉的落陽城牆外的流匪肅清,清出一條道路來,得以往城內運輸糧食與藥材等物資。
可眼瞧着藥材快要耗盡,這時候終于等到了楚長寧護送許大人的管家及時趕到……
現在又抓到流匪的四當家,招安了潘魯等人,他們熟悉地形,更是如虎添翼。
城內的八皇子服下藥湯後,已經蘇醒過來,南安王也恢複了意識……楚若英覺得,一切朝着好的方向在發展,豫州之亂,很快會得到解決。
在營帳議完用兵之策,規整兵馬,當夜派了一支隊伍從小道摸上山,将流匪打了個措手不及,生擒了匪首。
兩日後,楚若英與永安伯班師回朝,押解幾名匪首回盛京複命。
臨行前,楚長寧挑開簾子,望到了城牆上立着的兩道身影。
衛青雲攙扶着八皇子,遠遠瞧着,面色蒼白,臉頰瘦脫了相,連衣衫穿在身上顯得松垮不少。
八皇子從領口衣領裏摘下一道平安符,在風裏晃了晃。
分明他的身體才有了點好轉,卻為了見她一面,站到高高的城牆吹風……
楚長寧點了點頭,表示自己知道,又擺了擺手,示意八皇子外面風大,快回去歇息。
這一幕,被馬背上的程玄盡收眼底。
他的目光落到城牆上的八皇子與衛青雲,眯了眯眼,突然有點懷念在戰場上收割敵兵首級的酣暢淋漓之感。
直到楚長寧撤下簾子,馬車裏的人再也瞧不見,程玄才收回目光。
這一世,太多的人與事發生了改變。
譬如,前世的豫州,宛若人間地獄一般,前往豫州赈災的只有南安王,根本沒有八皇子和衛青雲什麽事……
楚若英屢屢請纓,皇帝都沒讓他到豫州帶兵,只有永安伯與兵部侍郎帶兵繳匪,結果中了埋伏,士兵傷亡慘重。
前世楚長寧從未到過豫州,停靠在碼頭的貨船被燒毀,藥材全部損毀,不能用。
南安王生生被耽擱幾日,殁了。
一場瘟疫,豫州十室九空……
換作旁人,或許會受到極大的觸動,可在程玄眼裏,這些陌生的人是死是活,與他沒什麽幹系。
以楚若英和永安伯為首的隊伍從這裏撤離,遠處山道上的一道身影,緊盯着後邊的那輛馬車。
最初,潘魯只是覺得楚長寧長得貌美,身段也好,想要劫回去做個壓寨夫人,後來他知道楚長寧身份不一般,那份心思便淡了。
再後來的發展,連潘魯都迷糊了。
他現在不做山賊頭子,是衙門的一個小捕快,雖不如做山賊時逍遙,卻再不用每日提心吊膽,活得心安。
直到再也望不見浩浩蕩蕩的隊伍,潘魯一屁股坐在山岩上,自言自語:“呆在衙門做小捕快,也沒什麽出息。老子這輩子要是能去見識見識盛京的繁華,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