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章節
府的日子不算難過。
直到她爺爺也到了年紀生病了,臨死前厚着臉皮求大老爺讓阿碗成了大小姐荟雲身邊的丫鬟,眼看着孫女有活路,老人家才無牽無挂的走了。
阿碗便就此是孤獨的一個人了。大小姐對她并不好,因為她不會繡花、不會踢毽子、個子也不高,而且嘴不甜笨笨的,阿碗一個小丫頭,只能和那些嬷嬷一起做些燒水洗衣服的活,好在她還學了點白案的手藝,會做點好吃的點心,偶爾也能被誇一兩句。
直到那一位開始來曹府做客,阿碗才正式入了大小姐的眼睛。曹荟雲不知從哪打聽得消息,江家的女主人歷代都會親自下廚,或者說他家男人對會做菜的情有獨鐘。她雖然對此嗤之以鼻,但畢竟看中了江宴的財貌兼備,便動起了小心思,想着先将那人的胃抓住了再說,進了江家門,還不都是她說了算,若是江宴實在愛吃好的,屆時上哪請不到頂好的廚子呢?
煎炸烹煮倒是不必,做些小點心又有心意,時間又放的長,大小姐的主意打的很妙。阿碗由此機會,又回到了她熟悉的曹府廚房,開始教她家大小姐做點心。
曹荟雲嬌生慣養一輩子,學了半日就沒意思,她跟前得寵的丫頭就提議道:“不如直接讓阿碗做了便是,反正爺們兒也不會真的進廚房,大不了小姐成婚後也把她帶去江府。”這提議甚合大小姐心意,便附議了。
于是阿碗便得了任務,日日在廚房研究新奇好看的點心,還有單獨的房間,是她爺爺住過的那間。大小姐大方極了,給了她許多材料,阿碗也有小心思,便把多餘的收集起來,預備着自己以後餓了拿出來煮煮,她開始發育了,總是吃不飽,米面糖油放很久都不壞,能藏多少是多少。
阿碗的點心果然很合那人的意思,單看大小姐面上的笑容便能窺見一二,這日她被曹荟雲叫到跟前:“江宴說要去南方一趟,個把月才回,這段兒你就不必每天做點心了,膩的慌。”
阿碗有些失落,畢竟這樣不能繼續藏米面糖油了,吃完了還餓怎麽辦?
當晚,白天洗了八筐衣服,又掃了地擦了窗,許是大小姐忘記了,阿碗仍舊住在她爺爺那間屋裏,離廚房近,夜裏聞着來來去去的雞鴨魚肉味道,阿碗更餓了。實在餓的慌,阿碗摸着她藏下的那包糖,坐起來想去廚房舀幾口涼水墊墊,順便找找有沒有剩下的隔夜飯,悄悄摸摸帶回去用小爐子燒碗泡飯吃。
她運氣很好,找到了隔夜飯,用油紙包了揣進兜裏,跨出廚房的門檻,就踩到了一人的腳。
那人嘶了一聲,吓的阿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她想開口叫喚,立刻就被捂住了嘴,借着月光她瞧見了,這人真高,頭發沒編辮子,短短的,眼睛像蜜一樣,淺淺的,不知道好不好吃……
江宴嗅了嗅阿碗身上的味道,像被逗樂似的笑了,輕聲威脅:“瞧我抓住了什麽,一個偷吃的小鬼,見者有份,不分我一點就告訴你們大管事!”他心裏卻道,運氣忒好,聞這味道就是白天那份桃包的香,他竟然一下子就抓到了做點心的真身。
阿碗當然不信他,穿着一身黑溜進府裏來,肯定不是好人,不過他是短頭發,阿爸說過外面短頭發的都是好人,大概他是個不好不壞的人吧,還是別揭穿了。
于是她眨巴着因為瘦顯得過大的眼睛點了點頭。
畢竟曹府這麽多人,等天亮這人總會自己走的,就是有點可惜,泡飯不能一個人吃了。而且她就一個碗,到底是自己先吃還是自己先吃還是自己先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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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男女授受不親,阿碗沒娘教,什麽都不懂。
泡飯裏撒了一把碎蘿蔔苗,擱了一點點鹽,阿碗在爺爺床底下摸了很久找到一罐醬,小心翼翼的挖了一點點拌進去,那雙蜜眼睛一直盯着她,她猶猶豫豫還是把碗推了過去,委委屈屈的說:“你先吃吧。”
那人一點也不客氣,接過碗就開始吃,就留了一個碗底給阿碗,吃完還滿足的抹抹嘴,笑眯眯的看着阿碗。
阿碗慢條斯理的吃碗底,她想吃的越慢越好,好歹能多嘗幾口,蜜眼睛卻開始說話了:“你知道江府麽?”
阿碗點點頭。
“江宴呢?”
阿碗搖搖頭。
江宴有點噎着了,不過就這麽亮身份其實也欠妥當,他便繼續說:“我呢,是短頭發,你知道不知道短頭發?”
阿碗點點頭,繼續抿米粒,然後她看到蜜眼睛笑了,像朵花兒一樣好看,她從沒見過這麽好看的人,比大小姐還好看。
她不知道自己也笑了一下。
江宴拍拍她的頭:“我呢,和這個江宴有點麻煩,聽說他最近老上你們府裏吃飯,想知道他愛吃什麽。”
阿碗一臉困惑。
“他是不是愛吃點心?聽說你們大小姐最近在學做點心呢,都是做給他吃的吧。”
阿碗條件反射的搖搖頭,又立刻點點頭。
江宴有點氣憤的彈她腦袋:“小啞巴麽?不會說話?就會點頭?”
阿碗只好小聲開口:“會說話。是大小姐做的點心。”
聲音脆脆的,還是個小丫頭呢。江宴失笑,又虎着臉說:“騙人,都不敢看着我說話,撒謊精鼻子長,你怕不怕?”
阿碗确實是頭一回撒謊,她背心一涼,立刻摸自己鼻子,緊接着又看到蜜眼睛笑了。
江宴從沒見過這麽逗的小丫頭,太好玩了,還會做點心,有趣、有趣。“你摸鼻子了,撒謊了吧。”
阿碗沒辦法,只好點點頭,說了實情:“點心是我做的,不知道他喜不喜歡吃。”
江宴立刻說:“你讓我嘗嘗,我一嘗就知道。”
阿碗苦着臉:“今天就剩一個,我怕冷了不好吃,早就吃掉了。”
“哈哈哈哈……”蜜眼睛笑的越發厲害,都快抑制不住聲音了,阿碗耳朵尖,聽到府裏守夜人巡邏的聲音,慌忙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動靜一大,反而把碗打碎了。
門外傳來聲音:“是阿碗嗎?”
“是的,三阿爺,我起來喝茶,把碗打碎了。”
守夜人便走了。
阿碗默默的撿碎瓷片,眼淚水小溪似的淌了下來,爺爺的碗碎掉了,她沒碗了。
江宴有些不好意思,讪讪的幫她撿瓷片,小聲說道:“對不起。”
阿碗搖搖頭:“是我自己不小心的。”
江宴不知怎麽心裏湧起一陣豪氣,掏出絲手絹幫她把碎瓷片包了起來,鄭重的說:“我出去了替你把它修好,行不?”
阿碗馬上眼睛發亮,又覺得不可能,只能紅着眼睛可憐兮兮的盯着蜜眼睛。
江宴取下自己貼身戴着的懷表塞到她手裏:“你藏好,我過幾天修好碗就來跟你換。”
懷表是金色的,阿碗再沒見識也知道肯定比碗值錢,她不知道蜜眼睛是不是好人,但碗終究碎了,試一試也也沒什麽。
她想了想說:“你來的話我留一塊米糕給你吃,很甜的。”
江宴微笑:“那說好了,三天以後我還是這時候過來。對了,你叫什麽?”
“阿碗。就是一只碗的碗。”
“我叫阿宴。那個江宴的宴。”
※※※
三個月後,江宴“從南邊回京”,江家正式向曹家提親。提的是曹家家生子阿碗,阿欽師傅的孫女兒。
一時間京內傳聞紛紛,卻道原來江家男人都喜歡廚娘不是空穴來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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