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十六朵嬌花 所有人都在為他笑,只有她……
沈淵落榜了。
這是謝初年,還有丞相府裏人,乃至整個京城認識沈淵的人都沒有想到的。
春碧回來給小姐報信的時候,支支吾吾,怕惹了小姐不痛快,畢竟,小姐對沈公子的關心,不亞于府上三位公子。
可是事實就是事實,沈淵落榜的消息,一個上午,就傳到了那些世家子弟的耳朵裏。
“我二哥考得怎麽樣?”謝初年先問了二哥的名次。
“小姐,二公子榜上有名,第八名。”
聽完,謝初年沒說話,等着春碧說出另外一人的名次,誰知,春碧卻遲遲不開口。
“沈哥哥呢?”
春碧面露難色,後悔早上沒讓冬白去,“沈公子……落榜了。”
空氣寂靜了一瞬,謝初年似乎沒反應過來。
沈淵怎麽可能會落榜?
“不可能,是不是你看錯了?”
“小姐,奴婢仔細看了好多遍,榜上确實沒有沈公子的名字,奴婢回來的時候,還聽到其他人的議論,大家都知道沈公子落榜了。”春碧的話猶如一塊巨石,壓在了謝初年心上。
在衆人都默認沈淵一定會考中的時候,沈淵落榜,就像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地打在臉上。
“我要去找沈哥哥。”謝初年說完,提起裙擺往外跑。
沈淵坐在書房裏,桌案上擺着的,是父親寄來的信。
除了報平安之外,還叮囑他在京城好好呆着,不要回北地。
以他對父親的了解,如果北地好好的,定不會特意囑咐一句,不要回北地,父親在信中既如此說了,那一定是北地出事了。
“沈哥哥。”謝初年出現在門口。
沈淵将信收起來,冷若冰霜的臉,在擡眼看謝初年的時候,柔和了三分,“怎麽了?”
謝初年喘口氣,話到嘴邊卻說不出口。
難道沈哥哥還不知道今日放榜的事?
“知道哥哥落榜了,怕哥哥難過?”沈淵起身走到門口,讓小姑娘進門,倒春寒的天兒還冷着,別吹了風。
小姑娘沒說話,只一味低着頭,沈淵低頭去看,卻看見小姑娘紅了眼眶。
“哥哥還沒哭,你哭什麽。”沈淵擡手抹去謝初年眼角溢出的淚,仿佛并不因為落榜一事而難過。
可是這種事,面上越是不顯,心中越是在乎,就像她每次發病,在父母兄長面前都是一副“沒關系,養幾日就好了”的樣子,可是暗地裏她也會想,為什麽自己的皮膚不能和其他人一樣?
沈淵從北地入京,為的就是春闱,冬日裏的徹夜苦讀,謝初年都看在眼裏,如今落榜,他怎麽會不在意呢?
“沈哥哥,沒關系,三年後再考便是。”謝初年語氣鄭重,眼神堅定,還擡手拍了拍沈淵的肩膀,因為她身量矮,這個動作顯得頗為滑稽。
看着小姑娘這幅模樣,沈淵笑了笑,輕拍一下小姑娘的頭,“嗯,這下哥哥走不了了。”
一聽這話,謝初年心中的憂郁之感瞬間消散,甚至眼底還有了那麽一絲喜悅,“沈哥哥,你不走了?”
“一朝落榜,無顏面對父老鄉親,還是不走了吧。”沈淵一副悔恨反思的模樣。
謝初年點了點頭,說的也是,大老遠入京,若是沒考上就回去,确實有些沒有面子,不過再學三年,沈哥哥一定能考上的。
雖然丞相府內沒有人對沈淵落榜一事說一句不是,甚至為了照顧沈淵的情緒,就連謝元璋考中第八名,也沒設宴慶祝,但是府外,官家子弟之中,卻一改之前對沈淵的誇贊,提起沈淵,都會輕蔑一笑,“鎮北侯獨子,也不過如此,枉顧皇上擡舉他。”
短短幾日,沈淵就經歷了從衆星捧月,到無人問津,地位天差地別。
但沈淵自己,并沒有把旁人的話放在心上,每日除了讀書,偶爾和丞相下下棋,逗謝初年解悶兒,日子與從前并無兩樣。
放榜三日後,北地又傳來戰報,一名副将戰死,屍骨無存,北地形勢嚴峻,請求兵力支援。
早朝時,皇上提起此事,問有誰願意領兵前去支援鎮北侯,滿朝大臣竟無一人應聲。
靖國重文輕武,先皇還在的時候,除了北地偶爾有胡人侵犯,并無戰事,百姓安居樂業,國家安定,能打仗的,除了鎮北侯,沒幾個人。
如今損失了一名副将,京城竟再也沒有能領兵出戰的人,皇上見此,不禁心涼。
培養更多武将為國家效力,刻不容緩。
過了兩日,皇上下旨,開設武舉。
武舉自先帝登基時被廢除,如今已有五十多年沒開設過了,年輕人都在科舉中擠破頭,卻很少有人願意習武,因為在靖國,武将并不受重視。
如今武舉開設,皇上要在一月之內選出能上戰場的人,尋常人家一聽,贏了要上戰場,更不願報名。
剛落榜的沈淵,卻在這時,毅然挺身,毫不猶豫就選擇參加。
“沈哥哥,你瘋了嗎,當了武狀元,可并不是好事!”謝初年瞪着眼,小臉氣鼓鼓的。
沈淵捏了捏小姑娘的臉蛋兒,“男兒戰場殺敵,保家衛國,建功立業,怎麽不是好事?”
“可是,戰場上很是危險,刀劍無眼,一不小心,便送了命,沈哥哥你不要去好不好?”謝初年拉着沈淵的衣袖,是真的擔心他。
沈淵沒說話,輕輕嘆氣,他自然知道其中危險,可是他的父親,數十萬的兵馬,誰不危險,豈能因為危險就退縮?
他原本抱着外放北地的心思,誰知落榜無緣,如今名正言順回北地的機會就在眼前,他豈能不去?
這些,又該如何跟一個九歲的小姑娘講?
“小初年,別擔心哥哥,說不定哥哥第一輪就輸了。”沈淵摸了摸小姑娘的頭說。
謝初年勸不住人,只好在心中暗暗祈禱,希望沈淵不要嬴,甚至為此還去廟裏向佛祖請願,請求沈淵在比試中落敗。
第一場為筆試,考兵法,合格者才有參加正式武舉的資格,這一場筆試中,沈淵第一名入圍。
第二場考馬射、步射、平射,沈淵也是第一。
幾場考試的結果,沈淵接連勝出,又改了衆人對沈淵的印象,那些對沈淵的嘲諷之言,漸漸無人說起。
最後一場,入圍者兩兩比試,勝出者入圍,再兩兩比試,最後勝出的人,是為武狀元。
五月末,迎來了武舉的最後一場比試,比試的兩人一個是沈淵,一個是戶部侍郎的兒子王彥之。
場外圍着很多人,大家都想看看皇上登基後,第一個武狀元會是誰,就連皇上都來了。
徐氏看着場內準備的沈淵,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嘴裏小聲念叨:“佛祖保佑,淵兒平安。”
旁邊的謝初年聲音冷漠,“娘。別念了,佛祖根本不靈驗。”
要不然為何,沈淵一次都沒輸?她可是誠信誠意乞求的,還磕了好幾個頭。
王彥之的家人也在場,和謝家人隔着不遠。
王蓮的聲音不高不低,傳到了謝家人耳朵裏,“爹,哥哥說了,沈淵看着一副書生氣,前幾次贏了也是僥幸罷了,今日比試,哥哥一定能贏。”
“……”謝初年臉色一沉,轉頭看見了說話的王蓮,王蓮并未看見謝家人在這邊。
哼,有眼無珠。
沈淵才不是只會讀書的迂腐書生,有一日謝初年去找他,碰巧看見了他赤膊打拳的樣子,沈淵胳膊用力時隆起的肌肉,把小姑娘吓了一跳。
過了片刻,皇上下令開始,場中兩人起身互相抱拳。
明明不希望沈淵勝出的謝初年,卻忍不住為沈淵叫好,希望沈淵把對方打趴下,讓對方領略一下,到底是誰“僥幸”。
五局三勝,前三個回合,沈淵連勝,所以最後兩回也不必再比。
最終,沈淵贏得了武狀元,被封為忠武将軍,領兵十萬,三日後去北地支援。
其實這個結果,皇上也沒想到,若是想到了,當初就不會命人壓下沈淵的試卷了。
那份試卷,皇上看過,若不是他讓人壓下,那今年的狀元,非沈淵莫屬,但是皇上只想讓沈淵安安分分地呆在京城,做一個可以牽制鎮北侯的棋子。
誰知道,沈淵不僅能文,也能武,不過轉念一想,鎮北侯的兒子,豈會是個拿不起刀的文弱書生?
衆目睽睽之下,沈淵打贏了王彥之,皇上不能當着百姓的面出爾反爾,只能下旨,讓沈淵領兵出征。
聖旨一下,場外的謝初年到底是沒忍住,哭得泣不成聲。
沈哥哥,還是要走了,而且不是簡單回到北地,而是要領兵上戰場。
“娘,我不想讓沈哥哥去打仗。”小姑娘哭紅了眼,說話時不住地抽泣。
徐氏看着心疼,安慰道:“年兒不哭,你沈哥哥現在是将軍了,多威風,他要上戰場,我們不能讓他分心是不是。”
“可是我害怕,娘,沈哥哥要是出事了怎麽辦?”謝初年抹了一把淚,哭得更兇了。
“呸呸呸,別說晦氣的話。”徐氏捂住女兒的嘴。
沈淵領了旨,從臺上下來往謝家人這邊走,一路上經過的人,紛紛向他祝賀,滿耳都是恭喜之聲。
直到走近謝家人,女孩子的哭聲占據了沈淵的心。
“沈哥哥!”謝初年看見沈淵回來了,一頭撞進了沈淵懷裏。
沈淵低頭看着小姑娘的頭頂,心中一軟,今日貌似是他贏了,可是前途兇險,他能否回來還未可知。
所有人都在為他笑,就只有她在為他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