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自這日後, 張安怡開始陷入一種奇怪的難以言說的困惑與苦惱之中。而程奕就是她這種情緒的源頭。

打在他第一次給她送過午飯後, 給她送飯的人就從姜工變成了他。似乎突然的姜工的事情就更多了, 變得比程奕還要忙。而大忙人程奕卻每天都能忙裏偷閑,來給她送飯。不單是午餐, 現在晚餐他也會和她一起吃。

其實先前亦常常只有他們倆一塊吃晚飯。職務有別,作為他們這支內援小分隊的頭, 程奕經常會比姜工, 李工他們加班得還要晚。她身為他的助理自然要陪着。兩個人一起加班,一起在工地現場吃外賣。所不同的只是這幾天裏,程奕将沒做完的工作帶了回來, 改在住所加班。

一切好像自然而然,順理成章。都很合乎情理。但讓張安怡感覺糾結的是程奕的變化, 他對她的态度。他的笑容多了,話也多了。矜冷疏淡的男人, 對着她明顯話多愛笑了。這些聽起來也沒什麽,如果他不是老用那對異樣濃黑,又異常發亮的眸子, 盯住她看,細細的瞧她……

自他給她做水果拼盤後,張安怡忽然就不大能面對他這種眸光。可她也沒法說!因為程奕除了老看她, 并沒有其他行為。舉止依然紳士,動作依然優雅。而且對她實在很好。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好胃口,讓他自動将她定義成了一枚吃貨。除卻每日的主餐,他每天都會給她另帶一些小零嘴。奶片蛋糕巧克力, 松子開心果葡萄幹。甚或是那些小女孩們尤為喜歡的果凍,棉花糖和糯米糍等等。

她懷疑他應該是一次性采購,買了很多。然後跟給小朋友發糖似,一天拿給她一些?以程奕買東西那慣來的手筆,她不認為,他會每天零碎的去買。何況,他也沒那麽多有閑的時間。

事實上,他現在吃過午餐,晚餐,都會立刻開電腦辦公。可就是這麽忙了,他還要來給她送飯,還不忘“盯”她……

就這麽的,張安怡在似是而非,暧昧非昧中反複橫跳。她一方面覺得身為上司程奕對她這個下屬委實太好,太過關注了些;

另一方面,程奕卻并不曾對她有任何言語上的示意,試探或者暗示都不曾有。而甭論,就在幾年前,他曾毫不猶豫,堪稱冷酷無情的拒絕過她。雖說,很顯然,他早不記得她了,可她的長相并沒有變啊!所以除非審美突變,否則程奕不可能又會看上她,喜歡她的吧。

不要自作多情,不想會錯意。這使得張安怡只能一個人悶着。

她不能直接開口去問程奕,他到底是幾個意思?她也沒人可說,找不到合适的人能替她分析拿拿主意,給她點客觀建議。

姜工不能說。現在只要提到程奕,姜工就一臉的姨母笑,十句裏有九句都在誇。尤其詭異的是自打程奕回來與她一起吃晚飯,姜工李工他們就天天加班,加班的時間還越來越長,常常晚上八,九點過還呆在工地。這總讓她莫名覺得姜工他們似有意制造機會,讓她和程奕兩個人獨處。。

至于那幫子薏米粉更是提都不能提。而母親,她從不會對她傾訴自己的煩惱。她的媽媽是那樣的脆弱,那樣的容易憂懼擔心。是需要她去保護的人。

對于程奕的種種改變,張安怡有疑惑,有費解,甚或還有些不安。卻獨獨沒有欣喜。時過境遷,抑或她變得成熟。看人對事與早前心境,已然大不相同。

程奕無疑是優異而迷人的男人,現在的他,比讀書時代更沉穩,并且紳士。他已蛻變為成熟的男人,愈發的吸引人,愈發的有魅力。只是她想,她再不可能會對一個人有那般不管不顧,莽撞得近乎飛蛾撲火一般的熱情,即使是程奕也不能。

為愛一個人而深陷其中,不能自拔,這本身就是一件極其不明智的事情。而如今她的生活少什麽也不能少了明智。

是以,張安怡是真心期望那些都只是她的錯覺。程奕是一個好上司,駱氏是一個好公司。她想能留下來,好好工作。僅此而已。

張安怡只休養了十天便堅持去現場上班了。程奕在看過她的腳踝确定沒事後,也就沒有阻止。

張安怡才來工地上班,第二天程奕他們便收到了公司抄送過來的項目總包方——即甲方沙特那邊發來的郵件。

郵件內容确定了之前商談的在這邊,再加一期工程的決議。而根據實際工作的需要,程奕他們一行的出差時長也随之往後順延至年底。

張安怡看着郵件心裏有點高興。因出差而提薪的百分之二十的紅利,這月已經入賬,工資卡裏多了九百多塊。算算日子,從現在到年底至少還有近三個多月的時間。也就是說,除了原本的工資,此次出差,她一共能多領差不多四千多塊。

程奕自電腦前擡頭,黑漆眸子慣性的落到對面的張安怡臉上。只見這會兒她正盯着電腦屏,那肉肉的小臉月牙眼啊,梨渦小貝齒的都跑出來了。

他情不自禁揚唇,笑意溫雅清淺。

這丫頭看什麽呢?這麽歡喜。

歡喜的張安怡此刻心裏又轉起了念頭。她每日的餐費補助是五十塊。其實按她外聘人員的标準,她的出差餐費補助每天應該只有三十塊。這是她在駱氏員工手冊上看到的。她猜,興許是程奕為她争取過。

而原本到底要出差多久?他們也都在等甲方沙特那邊的消息。為了體現團隊精神,想着或許也就個把月。省錢成性的節儉達人張安怡,忍痛打消了自己開夥帶飯的熱情。跟着團隊一起吃,屆時一起報銷。多貼少補。起初是同程奕姜工他們一塊,到現在單與程奕一個成為了飯友。

那如果還要在這裏再呆三個多月,張安怡想自己開夥做飯的念頭便又冒了出來。一來自然是為省錢。五十塊的餐補,她自己買菜一天少說可以省下來三四十塊。前一份工,中午還沒有工作餐,都她自己帶飯。在前一天晚餐并隔日的午餐一塊做,兩頓飯七八塊錢搞定。

二來嘛,張安怡擡眸對上程奕含笑的眼睛。她朝他笑一笑,低下頭來。二來她着實不想再多占他的便宜。她現在每天跟着他一起吃,就他叫的那些菜,她那五十塊的餐補還不夠一頓的。而她心知,他怕是根本不會要她的錢。換句話說,她都吃的他的。

憑什麽呢?

她憑什麽能心安理得占他這樣的便宜。

于是當天晚上,程奕發現從不夜出的乖寶寶,不過他回屋取個充電器的功夫,人就不見了。桌上給他留了個條:

程工,我出去一趟。很快就回來。

程奕微是挑眉,毫不遲疑撥電話。

樓梯才下不到一半,張安怡的手機就叮叮鈴鈴唱起了歌。她看看手機屏上躍動的名字,用指尖按下通話鍵。話筒裏立刻傳來好聽的男聲。

“去哪了?”

“程工,是有事嗎?”

張安怡馬上轉頭就要往回走。今天的活是幹完了,她瞅空出來的。但她擔心是不是臨時又來了什麽事兒。

“沒事。你在哪呢?”

“我啊,我想去趟超市。”

“等我。”

話落,他電話就挂了。一貫的程式風格,言簡意赅幹脆利落。

張安怡盯着手機,鼓着臉籲了籲氣。她決定到樓下等他,還沒到一樓,程奕就已經跟上來,長臂一伸替她推開公寓的鐵門。

“要去超市怎麽不叫我呢?”他垂眼看她,眸色柔和,語氣卻是頗不贊同的說道:“這是郊區,大晚上的你一個女孩子外出不安全。”

“我怕你忙。再說了,我就去巷子前面那個超市,不遠。”張安怡輕輕解釋。

“那也得叫人陪着。”程奕看着她,語聲平和而堅持。

張安怡默了默,沒吱聲。她知他是好意。

“走吧,這麽晚了要去超市買什麽?”他問。

“程工”張安怡頓住,下意識撓了撓頭,放低了聲細聲細氣道:“我想了,從明天開始我就不同你一起吃飯了。”

程奕聞言,停下來一眨不眨的看她。燈影下,他眸光深邃,幽幽靜靜,望着張安怡不說話。

“我想自己做飯。”張安怡看一看他,硬着頭皮接道。

沒來由的,對着他這樣的目光,她竟有些心虛。好像她有多不講義氣,多無情。要抛下他這個共餐拍檔,一個人去吃獨食一樣!

事實卻是為了臉面,為了良心,為了省錢也為了躲他。她不得不舍棄那些好吃的肉肉,繼續做她的兔子!唉,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這段時間,她被他喂刁的胃口,只怕得要個好幾天,才能重新适應過來……

程奕靜了幾秒,看見面前的女孩微低了頭,不時的抿嘴,長睫毛蝶翼般不停的眨神态有些局促。

他雙眉一挑,淺淺一笑,慢騰騰開口聲音不失優雅的說:

“那我也要吃。”

張安怡:“……”

對着姑娘即刻擡頭,睜大的眼眸。他扯開唇,笑意加深,口氣不無欣悅道:“要做的話,你給我也做一份。菜由我買,你來做。”

“快走吧,趁還有時間,我們去市區。”稍事一停,他催道,聲音裏包裹着掩飾不住的笑意:“今兒先囤三,五天的菜。”

他說罷,睨一眼又變得一臉懵的姑娘,率先舉步朝前行去。

張安怡愣愣的看住那道挺直高大的背影,說不出話來。。

食不厭精脍不厭細的人,非星級餐不吃的家夥!他說,要吃她做的飯?叫外賣都不肯将就的程美人,要吃她做的飯!

走在前頭的程奕垂着眼睫,翹着唇角忍俊不禁。一對比夜色還要黑漆深濃的眸子,直若星辰閃動着粲亮的光。他神情愉悅又得意,隐隐有抹孩童般的頑皮藏在了他的眼睛裏。

哼,壞丫頭!

居然想丢下他一個人吃飯?

他能讓嗎?

近水樓臺,還能讓她跑了!

她呀,他是追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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