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站在江城最大的生鮮賣場, 張安怡眼見剛才聲線優雅, 卻說着“我也要吃”這種近乎孩氣無賴話的男人, 顧自打包一般動作幹脆的掃貨。
唉!
這真讓她無奈。
她是萬萬沒想到程美人他竟是這樣的美人。偏她無法拒絕。吃人的嘴短,她吃了他那麽多……
只是這菜錢還是他出。。
見他毫不手軟, 手起刀落一般快狠準的拿下各類的肉食:牛羊雞鴨魚蝦蟹經由那修長漂亮的手指,以漂亮的流線型線條被一概的擲入, 囊括進購物車。
張安怡看得肉疼。她原本想着一天再省個四十塊的餐費, 三個多月下來就又能多一筆進賬,算一算能足足省下四千多塊呢。再加上提薪多出來的錢,還有本來的工資。她的買房儲備金便能漲一次大的!
張安怡眼巴巴的看着購物車以肉眼可見的速度, 飛快增長。她籲了口長氣,一橫心咬&唇暗道:
罷了罷了, 那每天五十塊的餐補,她就不省了吧!出差完了不管他要不要, 她都給了他就是。
反正,哎,她也喜歡吃肉。就當享受美食了!
做了一個多月的飯友, 程奕對張安怡的口味已然了如指掌。是以,都不用開口問她,直接拿貨。效率高得不行。認真說起來, 這倆人在吃飯上頭飲食偏好還挺一致:都愛吃肉。脾胃相投。
而跟在後頭的張安怡愁完了飯錢,看看購物車裏一水包裝精致的食材,又犯難了!
是她長得很賢良淑德,還是他以為只要是吃貨, 就一定廚藝了得?她瞅他這一派華貴雍容,淡定安适的閑雅模樣,他都不擔心她手藝的嗎?
思及此,張安怡很犯愁。
老實說,她的廚藝只是堪堪果腹的水平。而且,她幾乎沒有料理肉食葷菜的烹饪經驗……
長年吃素,使得她基本沒有做葷菜的機會。僅有的不過是回家後,幫着媽媽打打下手,做點準備工作而已。
所以就她那不入流的,完全稱不上廚藝的做飯技術,要怎麽滿足他挑剔的美食家的味覺。她真擔心,她會糟蹋了這些昂貴的食材。
一分價錢一分貨。這家生鮮賣場是市區最大,也是最好的一家。食材新鮮優質,價格亦然不菲。張安怡感覺壓力很大!
心随念轉,她垂眸看向程奕那雙白淨有力的大手。截至目前為止她所看到的,這雙手做什麽都動作優雅,駕輕就熟。做什麽都又快又好,從來不會慌亂笨拙。
能制圖,會開車。他那些大大的,幅面加長的設計圖紙,每一張都仿似千頭萬緒,各樣的細節小處,複雜精細到無以複加。她看着都要犯暈;
而他開車,總能開得很快還十分的穩。就是削個水果也好像比別人更靈巧。那麽他這雙仿佛沒什麽可難得到的手,會不會下廚呢?
這個念頭甫一冒出來,張安怡便立馬掐滅。饒是他廚藝精湛又如何!他每日工作都忙不完了。何況,他不也說了,他買菜她做飯。
錢不夠,力來湊。自覺自己飯錢攤得遠遠不夠的張安怡,倒是很情願幹活,多多出力。嗯,她望着潇灑掃貨的男人,心說,看來她很有必要惡補一下,啃一啃菜譜了!希望勤能補拙……
挑完了菜,挑水果。水果挑完了,寬大的購物車已填滿泰半。以為要去結賬了,卻不料,程奕回身瞧她一眼,挑了嘴角噙着笑,目标明确的推着購物車轉戰零食區。
張安怡跟在後頭,幾次張嘴又沒奈何的閉上。不用猜,他這是給她買的。而從他挑選的手速,足以證實她先前猜得沒錯。他果然是一次就買很多,松鼠囤貨一般。
她有心想阻止他,但又有點難為情,不太好意思開口。好像她有多篤定這就是給她買的。
程奕瞥見她微揪起的眉心,也大概明了她的糾結。但他的手并沒有停歇。畢竟投喂她,正是他暫時所能有的追求方式。
送花?他擔心會操之過急,吓到她。對于追求她這件事,程奕不想太過急進,而适得其反。
他需要等一個合适的時機,向她表白一擊即中。而現在顯然并不合适。瞧瞧,她都想撇開他,自己吃飯了!而這段時間,其實真挺忙的。他沒有太多閑暇能帶她出去玩,逛街看電影。
目前他能做的唯有小火慢炖,潤物細無聲。反正她那句:“還買東西給我們吃”他是真聽心裏去了。
吃貨嘛,也好哄。跟小孩小動物似。她愛吃,他就投其所好,多給些吃的。人心都是肉長的,吃貨的心則是美食煨的。時長月久,他總能慢慢捂熟了她,讓她願意同他好。
出了超市,程奕沒急着走。他拎着大包小袋的也不讓張安怡幫着提,又帶着她拐去了商場裏的一家廚具專賣店。
進店前,張安怡側頭瞧了瞧程奕,明亮光線下穿着件灰藍色薄呢外套的他,雙眸熠熠俊顏秀逸。那一臉的白皮子,白得發光潤潔如玉。生得好,個還高,挺拔若松。走在路上風度翩翩實在好看!自超市裏這一路太多的人都在看他。
而此刻,他兩只大手提得滿滿當當,卻依舊神清氣爽,潔雅從容。看不見半絲忙亂與疲累。她一下就想到了姜工說的男人身材高大些,做事都精神。這話雖聽着有點主觀片面了,但放到程奕身上确乎恰如其分,一點不差。
只她想,程奕體力好精神佳,與他白潤的皮膚,烏黑濃密的頭發也有着分不開的關系。象有些老人常言的,一般頭發好氣色好的人都血氣旺盛。中醫稱頭發為“血餘”就是這個道理。血氣盛,頭發才會好。而人的皮膚更是內&髒&器&官健康與否,最直觀的體現。
這麽一看,程奕簡直就是一個健康寶寶,得天獨厚。
※
程奕象一個行走的散財童子,所到之處就一個字:買!
張安怡發現了,他這人買東西不愛瞎逛。對自己要買什麽,那是相當的有成算。但凡他會拿眼看的基本都是他要買的,效率高得很。所以雖然他買得多,卻用時短很快很迅速。
不過一會子功夫,他即大手一揮,買下一整套廚具。由店員直接給送貨上車。
張安怡苦着臉,跟着坐上車。
她很發愁!非常的!
事情的發展完全出乎她意料……
她本來只想着自己随意果腹,填飽肚子就得。雖然肯定會犯饞,但數數省下的銀子,她也還能熬。反正先前她不也這麽熬過來了。而若是她自己開火,一把草(一份蔬菜),一個小鍋子,飯勺的就夠了。哪用這陣勢……
可是現在。。
食材精良,廚具一流,還有個味覺挑剔的食客。
單剩她這個下廚的——
一個毫無技藝可言,全無把握的蹩腳廚娘!
頂不過巨大的心理壓力,在程奕發車前,心虛的張安怡終于忍不住小小聲朝他言道:
“程工”她微紅了臉,特別不好意思的說:“其實,我做飯不好吃呢!”
程奕側頭看她,輕輕揚眉問:“有多不好吃?”
他聲音裏有淺淺的笑意,是明顯戲谑的語氣逗趣一般。
張安怡臉更熱了。她頓了頓,一咬牙,很是難為情道:“基本上,我只能保證煮熟,做的幹淨。”
程奕看住耷拉着眉眼,神情沮喪臊得紅蘋果一樣的姑娘。他心中一柔,軟乎得不行。
“那就行!”他低低一笑,口氣十分淡定。
張安怡:“……”
她眨巴眨巴眼,盯着他清淺迷人,英俊得象個王子似的笑臉,再說不出話來。唉,他話都說成這樣了,她還能怎麽說呢。。
行吧,總歸她醜話說在前頭,也算給他打了預防針。只願他不要對她有太高期望就好。
程奕笑睇着她,片刻後,才轉頭發動了車子。能有多不好吃?他勾着唇角,心說,真不好吃也不怕!不有她下飯呢嗎。
因為東西實在太多。臨到巷子口,程奕便給李工他們幾個挂了電話,讓下來幫着拎一點。待回到住處,幾個人都圍上來打量程奕新買的廚具。姜工則笑眯眯看看程奕,再看看張安怡。越看越覺得這倆小孩,有戲!
隔天中午,程奕開車捎着他的廚娘回到住處,準備自行開火的第一頓午餐。
臨時百度鑽研,背了好幾道菜譜。昨晚又相當好學的請教過姜工的張安怡,系上圍裙,帶着參賽選手的心情站在了廚房。
今天她要做一道魚,燒個排骨,再炒黃瓜,來個湯。極有自知之明的她為穩妥起見,決定先挑戰基本款的家常菜。事實上,這也是她現在所僅能有的選擇。先前同程奕一起吃的酒店裏的那些花樣菜品,她還只能望而興嘆,根本做不來。
鳜魚是昨兒在超市便現殺料理好的。她自然不是要做徽州傳統名菜腌鮮鳜魚。她做最簡單的清蒸鳜魚。畢竟第一次給程美人做飯,就把魚皮煎破,未免也有點太拿不出手。而清蒸,魚的賣相會好看很多。
“蒸魚豉油 2匙、料酒 1匙、食用油 2大匙、姜 2~3片……”
對這道菜只有理論知識,并沒有實戰經驗的她一面調料,一面不由自主,不無緊張的背着菜譜。生怕會遺漏出錯。
“呵呵呵……”身後傳來低低的笑聲。
張安怡聞聲回頭,程美人正倚在門框邊對着她低眉淺笑,一臉興味。她登時又不好意思了,覺得有些丢臉。
唉,也不知他來了多久,看了多久。這人跟大貓似走路輕悄,而她注意力都放在菜上壓根無暇它顧,竟全無所覺。
“要幫忙嗎?”黑眸明亮,眼裏都是淺淺笑意的男人,輕挑了嘴角非常紳士的問。
“不用。”張安怡馬上應道:“程工,你忙你的去。飯好了,我叫你。”
他忙着呢!這會都是帶了工作回來的,都不能午休。
“行!不要幫忙,那我做事去了。”程奕又瞅了瞅她,挂着弧度好看的笑容,姿态優雅的轉身去忙事了。
約莫一個小時後,三菜一湯上了桌。
張安怡搓了搓手,用看美食評委的眼神看住程奕。
程奕含笑瞥她一眼,拿筷子逐一品嘗。
唔,她倒沒有自謙。這些菜好是談不上,但也說不上有多麽壞。不鹹不淡,不油不膩。只是不夠鮮美,不夠可口。
魚蒸的有點老了;排骨燒得有些太甜,口感發苦;番茄蛋湯,應該是醋放得多了些;炒黃瓜嘛,還行。雖說大概炒久了點,黃瓜不脆,也不是誘人的翠綠顏色,但勉強爽口。
如此…程奕心道,這頓飯他需要多看她幾眼才行。
他如是想,面上卻聲色不顯。十分好風度的贊道:
“味道不錯!挺好吃的。”
“真的嗎?”張安怡圓睜着眼睛,不大肯信。
程美人口味有多挑,她可是親眼所見!
“嗯,真的。”
程奕微翹着唇角,對着面前大圓眼,小肉臉,瞧着就下飯的姑娘點頭,笑得溫柔。
只要看到她,沒滋味都變得有滋味!
何況,是她做的菜!他甘之如饴!
張安怡自己夾着菜,吃一口就知程奕是安慰她了。她的味蕾和胃如今也算是見過世面,跟着程奕吃了諸多美食。這菜吧,吃是能吃,但要說好吃就純粹掩耳盜鈴,自欺欺人了!
只是沒料到,程奕居然一連吃了兩碗飯。食量同他吃酒店的飯菜,也沒有不同。這令張安怡感到驚訝,也莫名有點小歡喜。無論怎樣,總歸是她用心準備的飯菜,他若吃得太少表現嫌棄,她當然會感覺難受。
人都是這樣的吧,即使明知做得不夠好,但只要認真做了,私心裏亦總會希望着能得到些認可。
眼見程奕吃得捧場,張安怡松了口氣,也有些高興。只是,她想,如果他不要在吃飯的時候老是拿眼看她,那就更好了。
一頓飯吃下來,張安怡除了對程奕的好胃口感覺意外,另一個更深刻,也叫她有些着羞的體會則是程奕堪稱灼人的專注目光:
從他在看她,到他又在看她了,及至——
他一直在看她!
一個瞅着雅正端方,斯文又沉靜的男人,怎麽會有那樣令人發燙的眸光!
張安怡不敢與他對視,也不想去深究。她選擇做一只鴕鳥。
總之,在程奕未有任何明示之前,她不打算主動面對。她害怕陷入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