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夏初,陽光明媚,京郊官道上兩輛馬車一前一後向前駛去,迎面過路的馬車車夫在這兩架馬車停留了一下,又移了目光,駕車往前。

趕車的馬夫在京城裏看多了,剛剛那兩輛馬車車上有官家标記,瞧着那還是有爵位的人家,不管是去潭拓寺上香,還是去京郊的莊子,這樣的人家遇上了也不要去胡亂招惹,免得惹出了事來。

“額娘,那裏有一只蜻蜓。”前一輛馬車裏有一道童音,馬車的車窗被一只小手掀開,一個小腦袋探出了頭,小手指着馬車後邊,惋惜地看着蜻蜓離他越來越遠,“噢,車子走得太快了。”

孟芝倚在車上的軟毯上,馬車颠簸,京郊的道路也不是現代的高速公路,馬車在這裏比在城裏要走得更颠簸一些,孟芝不是會暈車的人,現在也有些受不住,可是岳柱卻是興奮得很,一點都不覺得難受,反而一路上興致勃勃,看着路邊的風景。

“小心,不要讓自己摔了下去。”孟芝看岳柱整個人都想往外探,雖然方嬷嬷緊緊地抱住他,也忍不住出言說道。

“額娘,不會的。”岳柱被方嬷嬷抱住,回頭看向孟芝,高興地說道,“額娘,我今日好開心。”他在佟府的日子并不好過,瑪嬷見到他并不高興,所以整日讓他待在一個小院子裏,他能見到的人只有照顧他的兩個丫鬟,還有守着院子的兩個粗壯的婆子。每天就只能在院子裏轉悠,想要出去,就有婆子将他攔住。

當初瑪法要将他接回佟府的時候,還說會好好待他,可是自從回去佟府,他除了第一天見過瑪法,之後瑪法忙得再也沒空見他了,而瑪嬷,只說看到他就用不下飯,将他關在院子裏。他每日難過想額娘,可是除了看着他的兩個小丫鬟會跟他說一些話,就再也沒有旁人了。

有一天,他的阿瑪喝了酒到了他的院子裏來,一看到他就喊打喊殺,他吓得哭了出來,趁着那兩個婆子不注意,跑出了院子,才又見到了瑪法,阿瑪被瑪法喝住,他才免遭一打。自那日起,他在佟府裏整日惶惶不可終日,心裏想着額娘為什麽還不來接他,是不是不要他了。

正難過得不知道如何,就見看着他的一個小丫鬟紅琴偷偷告訴他,額娘的馬車在後院的小門等着他,本來他害怕被騙,看到紅琴舀着額娘的信物,他才信了他的額娘終于來找他了。

好不容易趁那看院門的兩個婆子去喝酒與其他粗使婆子玩樂,他才在紅琴領着另一個丫鬟說去上院回話的時候,見機溜了出去,後院總有丫鬟下人在巡邏,他為了避開那些人也費了很大力氣,終于到了後院,舀出了少爺的威風,喝住了看門的下人,出了門上了額娘的馬車,離開了佟府。

出了府,他再也不要回去了。

孟芝是在岳柱自己口中得知她過的日子,與她當初所想的不差,佟家就會用冷暴力對付一個孩子,絲毫沒有點血脈可言。這讓她對佟家為了争一口氣将岳柱争回去的事更加覺得不可原諒,“岳柱,這次你就和額娘在莊子上住,想住多久就多久。”

她既然不再顧忌着這個時代的那些規矩,自然是要破而後立,将臉皮揭下,誰又怕誰?

佟家,現在也不是他們想一手遮天的時候,隆科多,一個連無辜幼子都要遷怒打死的人渣,教養出這樣兒子的佟家,她怎麽能指望會對岳柱未來成長有幫助?

“額娘,您說的是真的?”岳柱這次卻怯怯地說道,他怕額娘最後又讓他回佟府,“聖人不是要岳柱回去那裏住着嗎?要是他們發現我不在,肯定會找額娘的。”

他的去留前前後後發生的事他都知道,額娘答應他要留他在身邊,可是最後也留不住他,他不知道額娘這次說的話,到底能不能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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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了這些事,他早已不是什麽都不懂的懵懂孩兒了。

方嬷嬷聽到岳柱的話,眼裏有蘀小少爺難過的情緒,也有心疼與擔心,望着孟芝,想聽聽她的回答,她對小姐這次來莊子裏休養,是很贊成的,但是同時去佟府将岳柱小少爺也帶走,卻不知道又會惹來什麽風波。

孟芝聽到岳柱的話,心裏有些難過,可這也是她對岳柱食言過,又讓岳柱在佟府過了那樣終日不能安心的日子,哪裏會不愧疚,對岳柱說道,“岳柱放心吧,你再信額娘一次。雖然聖上說要你回佟府,可是我是你額娘,在佟府老夫人身體不适的時候帶你去照顧一段日子,怎麽也不會說不過去,只是照顧的日子長短罷了。而且聖上日理萬機,又如何能一再理會這些小事,聖上當初可沒說額娘不能去接你,只要不抗旨就行。”

聖旨又沒有将所有事情就一一列了忌諱不許她幹什麽,她又為何不能鑽漏洞,何況佟府那個老夫人完全不照顧岳柱,讓聖上知道,恐怕也好看。

正在說話時,突然前方踏踏踏,一陣馬蹄聲由遠及近傳來,方嬷嬷聽了,伸手撩開車簾子,往前望去,一看那列騎兵正往她們這邊前進,忙對孟芝說道,“小姐,是儀銮隊的人在操練呢。”

儀銮隊是聖上出行的儀仗隊,專選世家貴族裏身材挺拔相貌端正的年輕人,當然康熙重才,雖然儀仗隊重外在,可是也必要有才的勇士才行,因此儀銮隊每回出行,都很惹人眼球。太子也有自己的儀銮隊,級別卻不能與康熙相比,方嬷嬷只遠遠瞧見那是儀銮隊的,卻分不出到底是聖上的還是太子殿下的。

孟芝也知道這個儀銮隊的來歷,因為她的兄長銘元就是在儀銮隊裏當差,聽得方嬷嬷說了,第一念頭就是一群美男往她這邊來了,不看白不看。想着孟芝也起身探出腦袋,岳柱見狀,扒着孟芝,母子倆在車上探頭探腦。

方嬷嬷忙阻止孟芝,“小姐,小心車子颠簸。哎,不能露了臉去,趕緊回車子裏才是。”

恰好,前邊有一匹馬的馬镫突然掉了一個,整個儀銮隊整齊中出現了一些混亂,馬镫掉了的那個衛隊員下了馬,後邊的隊員也有人停了下來,見到原來是馬镫掉了,哈哈大笑。

被一群儀銮隊的人擋了大半邊路,孟芝的馬車還有身後的那輛坐着丫鬟的馬車也不由得慢了下來,自然是看到了這一幕。

只見那個掉了馬镫的人,懊惱地摸了摸腦袋,讓其他人趕快追上前邊的人,他則撿起馬镫,準備從另一側跨身上馬,哪知一蹬,另一個馬镫也掉了,又是惹得一陣哈哈大笑,只是笑聲随着快馬越來越小。

孟芝見狀也忍不住笑了出聲,岳柱也是一樣,母子倆的笑聲節奏倒是異常相似,本那人就發現有馬車路過,這一笑,自是惹了他注意,那個人擡頭望了過去,孟芝躲閃不及,剛好撞上了他的視線,急忙蓋了簾子躲進車裏。

萬一被人覺得是受了嘲笑,肯定會憑白惹一場麻煩。

催促馬車繼續加快前進,很快就與儀銮隊的人離了好遠,這時候岳柱才拍了拍胸脯,對孟芝說道,“額娘,差一點讓他發現咱們在笑他。”

孟芝看着岳柱那個慶幸的小模樣,忍着沒告訴他,他的笑聲人家肯定聽到了,正要與岳柱說別的,就見岳柱又疑惑道,“額娘,嬷嬷不是說儀銮隊的人要長得好看麽,那個人不好看啊。”

孟芝也深有同感地點頭,長得普通,不過身材真不錯。

方嬷嬷見這母子倆這都說上了,笑着道,“這世上哪有那麽多好看的人呢,儀銮隊是只要五官端正又無疤痕即可,何須強求個個都是美男子。而且若無能無德,聖上哪能讓他們進儀銮隊。”

剛剛近看了,方嬷嬷已經瞧出了那是聖人的儀銮隊在操練,對這孟芝說道,“小姐,聖人的儀銮隊操練,許是皇家又有什麽大事兒呢。”

“哦,聖上是準備出巡麽?”孟芝聽了,也細聽了方嬷嬷的分析。

巴哈多手裏拎着馬镫,看着那輛馬車越行越遠,腦中浮現車內那張明豔的笑臉,明眸皓齒,笑聲迷人,真好,真漂亮。巴哈多心裏忍不住想着,就那麽愣愣地站着,直到儀銮隊裏與他相熟的人去而複返,回來找他,喊道,“巴哈多,你怎麽還在這裏?”

巴哈多才回神,又想到他剛剛那麽丢人給她看到了,心中微有羞惱,對同伴道,“察哈爾,你知道剛剛那兩輛馬車載的是什麽人家?”

“我沒細看,哪裏知道?”察哈爾說道,見巴哈多又往着馬車遠去的方向,說道,“咱們不是剛從那邊過來麽,馬車去的肯定是京郊的那些莊子,你要想知道,不如去那些莊子一個一個找?”

“胡鬧。”巴哈多說道,心裏卻期待要是他到京郊那片莊子多轉悠,不知道能不能再遇上,想着,将另一個馬镫也撿上,長腿一蹬地上,躍上了馬,駕馬揚長離去。“察哈爾,回去了。”

察哈爾也揚起馬鞭,揚長而去。

佟府的人直到孟芝與岳柱到了莊子上用了午飯之後才發現岳柱不見了,這其中有那紅琴的幫忙,但終究也要怪老夫人對岳柱的忽視。

等發現岳柱不見了,因為紅琴與另一個丫鬟是被老夫人身邊的人叫去回話,又在上院耽擱了許久,才得了允到廚房去舀飯給岳柱吃,這個時候才發現岳柱丢了,自是怪到她們頭上也不會有死罪。

而那兩個看門的婆子就沒那麽幸運了,挨了板子被攆回了家。

佟國維得知之後,氣沖沖去上院将老夫人呵斥了一頓,才讓人去伯爵府要人,只是伯爵府哪裏會那麽容易讓佟國維得意,額德讓來人回去回話,岳柱不在伯爵府,至于人在哪裏,他也不知道。

額德也是烏拉那拉氏告訴他孟芝去郊外莊子休養了,只是沒想到孟芝将岳柱也帶走了,雖然額德能肯定岳柱是跟着孟芝,但只要面對佟府,他就是矢口否認。

岳柱在佟家丢了,一個孩子,佟府裏那麽多下人婆子,都能夠讓他給跑了不見了,佟家的人可不就是吃幹飯的麽。再說了,費盡心思把孩子争回去,照顧又不精心,聖上若是知道了,佟家也沒臉,沒準還會挨罵了去。

伯爵府高興還來不及,為何要告訴佟家孟芝去處?

作者有話要說:為了感謝各位讀者的支持,蟲子吐血加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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