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戰鼓擂擂，聲聲殺伐。一邊是修羅場上的厮殺，一邊是林木中的追逐。
“快，往這邊。”一陣馬蹄聲過，揚起林中落葉紛紛。
沐柒塵回頭看追過來一批人馬，眸中泛起冷光，呵，靳祁笙真是好算計，居然派人在這裏等他。
“主子，你先走，我們擋着。”陌琴領着陌書他們停在樹幹上。
“走。”
“主子，你還沒找到小墨。”陌畫心最細，一針見血。
“……活着回來。”沐柒塵沉默半晌，确實，他還要找到小染。
“是。”
沐柒塵看着不遠處的懸崖，第一次這麽狼狽，竟被追到了懸情崖。
“少傅，別來無恙。”靳祁笙帶着親衛軍從另一邊走出來。
“呵，太子費心了。”沐柒塵冷笑。
“何來費心之說，孤不過是尋回被賊人所截的太子少傅罷了。”
沐柒塵冷眼看着越來越近的親衛軍，一言不發。
“少傅，孤只問你，你可曾對孤說過真話？”靳祁笙看着被逼近懸崖邊上的人，終究于心不忍，就算是自己騙自己也罷。
“多日不見，太子何時變得如此寡斷。”沐柒塵嘲諷道。
靳祁笙閉了閉眼，咬牙道“給孤活捉敵軍将領”
沐柒塵心裏松了口氣，看來小染不在他們手上。
“少傅，再後一步即是懸崖，還是及時止步的好。”靳祁笙看着不停後退的人，有那一瞬間想撤回命令，可又恨得牙根癢。
沐柒塵看了眼身後的懸崖，暗道應該差不多了，随即轉身跳了下去。
“少爺！”墨染玥與沐柒塵分開後，就在不停的找，好不容易見到沐柒塵就在眼前，卻是讓他眼生生看着他跳了下去。
墨染玥足下生力，掠過驚愕的靳祁笙和親衛軍跟着跳下了懸崖。
靳祁笙唇色發白，呵，就這麽不願跟我走麽。
……
這是哪？墨染玥睜開雙眼。他記得他跟着少爺跳下了懸崖，怎麽，沒死。
“嘶～”墨染玥按着肩膀，掙紮着下床。
“诶诶诶，別動別動。”商學遠一進門就看見某個死小孩要下床，趕緊把人扶住。
“師，師兄！你怎麽……”墨染玥聽到熟悉的聲音，有些不可置信。
“你是不是傻，那麽高的崖就這麽跟着跳下來，要不是我還沒離開，看你怎麽辦，和你少爺一樣，都是不省心的。”商學遠戳了戳墨染玥的腦袋。
“少爺，少爺呢，他怎麽樣了？”墨染玥此時也顧不得傷口了，拉着商學遠激動道。
“淡定淡定，你家少爺好着呢，就是受了些皮外傷，摘草藥去了，等會兒就回來了。”商學遠把人固定好，給了他一個大白眼。
“那就好。”墨染玥不再折騰了，乖乖讓商學遠喂了粥。
“小染怎麽樣了？”沐柒塵把草藥交給商學遠問道。
“沒事了，剛吃了東西現在睡下了，你進去陪着吧，哥就不當電燈泡了。”商學遠拍了拍自家師弟的肩膀。
“戰事如何？”
“你跳崖後，黎國那邊突然撤了兵，如今戰事已經結束了。”
“師兄，多謝。”
“傻了吧唧的，自家人，客氣什麽呢。”商學遠不甚在意的揮揮手，自去找老攻了。
“少爺”墨染玥早就聽見了門外的動靜。
“嗯，睡一會兒”沐柒塵摸了摸小孩的頭，柔聲道。
半月後，柳思筠和沐天铎都收到了一封未署名的書信，信中內容讓他提了大半月的心終于放下了。
信是沐柒塵親筆的，把這些天的情況大致說了下，并說自己不會再回朝堂了。
一年後，臨國皇城。
“現在日子舒服了，師弟啊，要不咱們組個旅游團啊”商學遠搭着沐柒塵的肩膀，笑得見牙不見眼。
“旅游團？”另外三人不解的看着商學遠，他怎麽那麽多稀奇古怪的詞。
“咳，就是，我們一起游遍天下嘛。”商學遠摸了摸鼻子解釋道。
“小染覺得呢？”沐柒塵看着身邊人。
“好啊，路上也熱鬧些。”墨染玥笑着說，只要少爺還在，怎樣都無所謂。
“那就這麽決定了，哈哈哈哈”
柯君煜把人拉回自己身邊，深感無力，只能無奈的對沐柒塵笑笑。
☆、番外
景瀾第一次見到柯君漓的時候談不上好與不好，只覺得那人眼底的冷漠與狠厲讓人心驚不已，原本倍受寵愛的皇子卻因母族的失勢而受盡牽連，一朝一夕間便是雲泥之別。
彼時，柯君漓只是個十歲的單薄小少年，對着那些踩踏他驕傲的尊嚴的人，只能紅着雙目一聲不吭，為了保護自己唯一的弟弟，他不能有一絲一毫的反抗，看着那些人惡心的嘴臉，聽他們嘴裏蹦出來的一句句惡毒的話語，低垂着的鳳目中是仇恨的蔓延，總有一天，他要讓這些人付出代價！
“你是誰？下這麽大的雪，難道不覺得冷嗎？”同樣十歲的景瀾第一次随父親入宮，實在受不了那群人假模假樣的神情，本想偷出來透透氣，卻不小心迷了路，一腳踏進了屬于柯君漓的小天地，自此，再也跑不出去。
溫軟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把他拉回現實，柯君漓看着現在自己面前的小少年，錦衣華服再加上披在身上的狐裘氅子，未長開的臉蛋俊秀可愛，眼眸中只有疑惑，這個人與那些人不一樣。雖然這樣想，但柯君漓并沒有一絲要和他搭話的意思，一樣不一樣對他來說并沒有多大的區別，總歸是世家的孩子，如今的他，招惹不得……
景瀾沒料到宮中居然會有穿着如此陳舊的人，出于禮貌他才和眼前這個冷漠的人說話的，他很不解，對方不過和自己一般大，為什麽給他的感覺就像一潭死水，他明顯感覺到這個人不喜歡自己。
柯君漓起身看了眼依舊站在那裏的人便自顧自的離開了，這個時候弟弟該找自己了，再不回去估計要鬧脾氣了。
景瀾看着他向後面不遠處的宮殿走去，不知怎麽就鬼使神差的跟了上去，柯君漓知道有人跟着他也不在意，最差也就是那樣了，多讓一個人知道又有什麽呢。
柯君漓回到殿裏的時候，柯君煜正被一個老嬷嬷吓唬着，陰冷的勾了勾嘴角，皇後的心還真是大，這麽費心費力的“照顧”自己和弟弟，将來如何能不報答！
那老嬷嬷見柯君漓回來了，嘲諷的開口“四皇子殿下還知道回來呢，六皇子從剛才就一直鬧，奴婢怎麽哄都沒用。”
“煜兒還太小不懂事，讓嬷嬷費心了。”垂下頭，他又是那個無能弱勢，任人欺淩的落魄皇子。
“四皇子這話就折煞奴婢了，照顧殿下是奴婢的本分才是，午膳該做好了，奴婢先下去了。”那嬷嬷很滿意柯君漓的态度，嘴裏說的話與表現的模樣卻是大相徑庭，仿佛她才是主子一般。
“嬷嬷自然是要忙的。”将老嬷嬷送出門後，柯君漓才回到弟弟身邊，只有這一小塊地方才是他全部的溫暖。
“煜兒，哥哥不會讓你一直這麽受委屈的！”
景瀾站在柱子後面，從側面看去很容易就能看清柯君漓眼裏的狠厲決斷，景瀾抿了抿唇角，看着坐在一起的兩人走了過去，尚且年幼的心還不知何為喜歡，只是憑借本能的驅使。
“哥哥，有人。”
柯君漓皺眉看着來人，思索着這人是不是也要像那些人一樣侮辱自己和弟弟，看着景瀾一步步走近，眼中卻是警惕和戒備，以及一絲不符合年齡的冰冷。
從那以後，景瀾進宮的次數就多了起來，因為他姐姐是貴妃，倒也方便的很。随着年齡增長而漸漸到手的權利與人脈幫助柯君漓更是方便了，這宮中也該到整頓的時候了。
“行禦，你真要這麽做嗎？”景瀾看着柯君漓，從十歲到二十歲，十年間，景瀾看着眼前人一步步強大，精心部署，十年間，景瀾漸漸認清自己的感情，十年間，景瀾從那雙鳳眸中等到了屬于自己的溫柔……
“景瀾，我走現在靠的就是那份仇恨，等着看吧，那些年她們帶給我的，我會加倍還回去。”柯君漓看着眼前目含憂心的人，撤下所有的負面情緒“放心吧，我還有你和煜兒。這次的事我不許你動手。”
“好，我等你。”景瀾一笑，十年都過去了，又何妨再等一次。
元盛四十三年，皇位之争愈演愈烈，老皇帝卧病床榻，命不久矣。衆皇子皆舉兵逼宮，最後的勝利者卻是最讓人無甚映象的四皇子，滿朝嘩然。
......
“景瀾，煜兒回來了，我去看看。”柯君漓看着在下方幫他批改奏章的人，毫無負罪感的說道。
景瀾暗自穩了穩情緒“還請皇上先過目黃尚書的奏章。”說着便遞到了柯君漓面前。
柯君漓揚了揚眉，接過奏章随意掃了一眼便扔到了一旁“無事可做之人，朕會幫他們的。”
景瀾眼中一暗“黃尚書所言也不無道理，後宮才是安撫朝堂的關鍵所在，皇上可有中意之人？”
“中意之人......朕觀愛卿如此賢德，不如做朕的皇後如何。”柯君漓也不知為何，每次都喜歡這麽調戲他。
景瀾被調戲多次已經沒多大反應了，至少面上是不再臉紅了“既如此，臣定恭候皇上的大轎。”
說者有意，聽者不知有沒有心，柯君漓輕笑“景瀾真是越來越不可愛了，我還是先去看煜兒了。”
景瀾閉了閉眼沒有說話，徑自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皇上，黃尚書和禦史大人他們求見。”柯君漓走後沒多久就來了這麽烏泱泱一大堆人。
景瀾嘆了口氣“濂一，去王爺府告訴皇上，安公公與我去攔住他們吧。”
等柯君漓回來的時候衆人已經回去了，柯君漓拉住要回府的景瀾“午膳和我一起用。”
“臣遵旨。”
“我們一同長大，情同手足，不必這麽......”
話還未說完就被打斷了“君臣之禮不可廢。”
柯君漓揉了揉額角，這人別扭勁兒怎麽又上來，那幫老家夥到底說了什麽。
“皇上，臣以為”景瀾握了握拳“臣以為皇上該為自己填充後宮了，自古以來便是如此。”
“那群老家夥和你說了什麽，竟能讓你也跟着的來勸我？”柯君漓冷笑。
“食君之祿，忠君之事，臣不過谏言而已。”
“決定權在我這裏，這件事以後不用再提了。”
數月後，景瀾進宮請旨賜婚，不知為何，皇上并沒有同意。
“煜兒，景瀾今日進宮讓我賜婚。”
“那是好事啊，景哥哥年歲也不小了。”
“可是我心裏不舒服，你們都有自己愛的人，我沒有。”
商學遠看了看正在喝酒的柯君漓，湊到柯君煜耳邊“我說，其實哥哥是喜歡景大哥吧！”
“何以見得？”
“這不明擺着的借酒消愁麽，說什麽就剩他是孤家寡人的都是借口。”商學遠深以為然的點點頭”嘿嘿，這種時候就要輪到咱們出手了，景大哥看哥哥那小眼神分明是喜歡的，現在這樣肯定是因為哥哥不開竅。”
“誰借酒消愁？來和朕一起喝一杯......”
“唔，該用什麽辦法呢，英雄救美太俗套了，直接說穿估計會被否認，什麽方法好呢？”商學遠急的直打轉，嘴裏還念念叨叨的。
“等會兒再想，哥哥喝醉了，先扶他進房吧。”柯君煜穩住莫名興奮的愛人。
“诶，有了！”商學遠一拍掌，笑得有些奸詐。
“想到什麽了？”
“嘿嘿，把他倆關一起去......”
......
柯君漓揉着脹痛的額角，一時間有些分不清現下的狀況，感覺到身邊有人時又是一驚，回頭就看到了景瀾毫無防備的睡顏，以及眼眶下淡淡的青影。
記憶裏，他們兩個從未如此親密過，伸出手碰了碰那睡的有些發紅的面容，見那人沒什麽反應又不死心的碰了碰，掌下的皮膚很光滑，看着那微張的唇，讓他莫名有些舍不得離開，心裏似乎有什麽東西逐漸明朗了......柯君漓淡笑，印上那溫軟的唇，原來是自己一直看不透。
景瀾覺得有些呼吸不過來，難受的皺了皺眉，感覺有人堵住了呼吸似的，一睜眼就看到了柯君漓放大的俊顏，錯愕的把人推開“皇上可知自己在做什麽？”
“熙清。“景瀾一震，這是他第一次叫他的表字。
“這些年，是我辜負了，明明愛的人就在眼前，卻一再忽略，熙清......你永遠只能是我的！”柯君漓說完也不管景瀾的反應的如何，就将人緊緊抱住了。
景瀾呆呆的讓他擁着，漸漸收緊的手臂讓他回神，俊秀靈毓的臉上浮出一抹笑容，星眸中神采非凡，擡手緩緩抱了回去，原來他愛了快十年的人，也愛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