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他們在輕聲聊着天,另一頭的芥川龍之介和芥川銀還在兢兢業業地照看着孩子們。
兩年半前,鐳缽街改造工程開始,拿到錢就乖乖搬去安置點等回遷的人有不少,但是更多的卻是拿了錢也不想走,或者說覺得這些錢遠遠不夠,或者因為去安置點還要自己找工作養活自己,在這邊卻可以靠偷盜搶度日,而不想搬的人也有不少。
于是蔚藍艦隊就出動了他們的武鬥派,名震一時的黑蜥蜴。
于是幾個晚上過去,鐳缽街再也沒有任何釘子戶的存在了。
芥川家也是在被拆除的區域裏,那年他們兄妹倆的母親剛剛過世,本來極有可能遭遇一場洗劫的他們剛好遇到了帶隊“清理環境”的黑蜥蜴,本來打算洗劫他們的人被拉去填了海。
芥川龍之介當時就被點燃了憧憬強者的念頭。
之後廣津柳浪和尾崎德太郎提交報告上去之後,中原中也看到了在鐳缽街艱難求生的困難人群,小孩、老人、殘疾人。
他之前就已經開了幾家孤兒院和養老院,而且還很雞賊地将孤兒院和養老院都用那家房地産公司出資成立,這次財閥一注資,頓時就有餘力擴大規模,将本來生活在鐳缽街的孩童和老人都接過去照顧。
大財閥們對此都心知肚明,但是他們也樂的花錢買個好名聲,而且這些地方的支出也會在稅務上獲取相當程度的減免,算是一箭多雕,有什麽好反對的呢。
芥川兄妹就是在那之後被送進了孤兒院,并且帶上了他們的全部家當——餘額少得可憐的存折和些許的現金,以及最貴重的房産證明。
在這家由傳奇補給艦間宮當院長,時不時還有其他艦娘和織田、安吾這樣的人來當義工的孤兒院裏,他們兩兄妹都得到了很好的引導和成長,只不過有一些東西芥川龍之介還是沒變,比如他十年如一日的頭鐵,又比如他對強者的憧憬和崇拜。
于是芥川龍之介就主動報名去了蔚藍世界的內部培訓班,好歹是蔚藍世界自己開的孤兒院,接收的還是鐳缽街出來的孩子們,他們自然知道一些其他人不知道的事情,懂很多小孩子不應該懂的規矩。
只不過出乎芥川龍之介預料的是,在第一次上課他就因為體檢不合格而被留了下來,然後就被送去了體能訓練班,每天嚴格規定了作息時間、飲食和運動量。要不是平時不限制行動自由,芥川銀也經常往這邊跑,那半年日子過的簡直和坐牢一樣。也虧得芥川龍之介頭鐵,硬是堅持了下來,然後他的身體就被調養得差不多了,離開這個名為體能訓練班、實際上應該叫療養院的地方的時候還被附贈了一張調養身體花費的欠款單和一份長期調養用的食譜和藥方。
食譜和藥方第一時間就被芥川銀好好地收藏了起來。
芥川兄妹都不是沒腦子的人,自然清楚這件事情的本質是對芥川好,所以就算收到了這樣一張相當可觀的賬單,他們也沒說什麽,反而堅定了要努力工作還錢的念頭。要不是蔚藍艦隊明确不要16歲以下的小孩子,他們只怕已經包袱款款地跑去蔚藍公司裏去了。
好在間宮院長即使發現了他們的疑慮,開誠布公地和他們談了談,并且給他們做了一份簡明易懂的未來規劃,成功地安撫了過于心急的芥川龍之介。
至于之後他意外覺醒異能力這件事情,反而沒怎麽被他放在心上。
沒辦法,蔚藍的培訓班太多了,而培訓老師又都強得要命,在她們的教育之下,芥川龍之介更注重自己的身體和腦子,異能力只不過是錦上添花的存在——任誰在見過試圖以異能力攻擊一位教官結果被對方反手打進ICU還在事後被多次拖出來當反面教材之後,都會有這樣的感想的。
不過這些都和今天的踏青沒什麽關系,芥川他們今天就是單純覺得踏青活動只有三個大人卻要帶一群小毛孩子出去實在不太讓人放心,這才跟上來的。
“院長老師,已經要四點了,我們該回去了。”芥川銀小跑着過來和有一句沒一句閑聊着的幾人說道。
“是呢,時間也确實差不多了。”間宮笑着站起來,“織田君,你帶着這個孩子先走吧,我和坂口君還有小銀他們将孩子們帶回去。”
“嗯。”織田作之助點點頭,便打算将太宰治背起來,在伸手的時候,卻發現太宰治已經醒了過來,正用一種異常溫柔的眼光看着自己。
“你醒了?要喝點水嗎?”織田作之助順手從地上撿起自己的杯子遞過去問道。
“不用啦,謝謝你。”太宰治笑着搖了搖頭,他說着又掃視了一眼其他幾人,這才開口說道:“我也該回去了,出來閑逛這麽久,我的監護人也該着急了。”
織田作之助的眉頭皺了起來,他顯然并不認為眼前的少年口中的監護人是什麽好人。
但是在他開口之前,太宰治已經先說道:“謝謝你的好意,不過我真的該回去啦。”他的眉眼笑得彎彎的,像是一派天真的模樣。
織田作之助卻下意識地伸出手去,輕輕地握住了他的手,“你真的沒問題嗎?我雖然不才,但是照顧你應該是沒問題的。要跟我一起走嗎?”
這句話讓太宰治幾乎下意識地就想說好,但是不行,起碼現在不行,這個世界确實很美好,美好的幾乎是看到都會讓他落下淚來,可是他對這個世界知道的卻太少了。他不知道所謂的蔚藍艦隊到底是個什麽樣的公司,也不知道這個公司在這個世界的橫濱扮演着什麽樣的角色。
但是有一點他很清楚,日後的橫濱會變成漩渦的中心,哪怕只是為了保護織田作,他也有必要重新掌握力量。
而森醫生那邊,就是最好的介入點。
織田作之助看着少年轉身離去,他有心想要追上去,卻被安吾叫住了,“喂,織田,你沒問題吧?”
坂口安吾并沒有怎麽靠近過那個少年,不,或者不如說是太宰治沒有靠近過坂口安吾,太宰治很清楚,他們到底是曾經在平行空間成為好友的人,如果靠的近了,坂口安吾也會察覺到一些東西,所以不如從一開始就想辦法拉開距離,這樣一來安吾就不知道也沒辦法感受到萦繞于太宰治身上的那種孤寂。
“唔……”冷靜下來的織田作之助有些不知所措地看了看自己的手,他忽然發現了為什麽自己會對那孩子如此在意,那個孩子身上的氣息,讓他回想起了多年前還在當殺手的自己,但是那之後他先是得到了夏目先生的提點,堅定了自己想要成為小說家的信念,後來又陰差陽錯地進入了蔚藍世界,讀上了書,他的人生軌跡只怕也不會比太宰治好到哪裏去。
這樣想着,他果斷地從地上站了起來,“我去追他,你們就別等我了。”
說着,織田作之助已經大步跑了出去。
“哎?哎織田?”坂口安吾愣住了,正想伸手去拉自己的好友,卻被間宮阻攔了下來。
“讓織田君去做吧,他會追上去肯定有他自己的理由,安吾你如果真的擔心的話,等下記得給他多打幾個電話吧。”間宮微笑着安慰他道,“而且,就算織田君照顧不過來,我也是樂意幫忙的哦,所以別擔心了。”
織田作之助居然會追上來,這件事情讓太宰治覺得自己渾身上下都溫暖了起來,明明是自己想要選擇那條荊棘之路的,但是為什麽這一次,他能感受到如此的溫暖?
太宰治對織田作之助一清二楚,即使是現在這個已經跑去大學裏的織田作,本質上都是不會變的,所以當他有心想要躲起來的時候,織田作就怎麽都找不到人,明明才分開了沒一會功夫而已。
跑了半天都沒看到人影的織田作之助最後心有不甘地離開了,但是太宰治知道,他肯定還會奧這邊來尋找自己的。
對不起,還有謝謝,織田作。太宰治轉過身去,朝着鐳缽街的診所走去。
“哦呀,太宰君你回來了啊。”森鷗外倒是一點都不意外這孩子會回來的事情,他能很清楚地看到這個孩子眼中的東西,那裏有的不光是對生命的漠視,更重要的是對世界的傲慢。
這種“只要我想我就能”的眼神,讓森鷗外久違地有了種想要教導對方的欲-望,他清楚這種人絕對沒那麽容易找到自己真正想要找尋的東西的,一如他自己,撞南牆撞得幾次頭破血流之後,才在夏目老師的引導下看清楚了自己真正想保護的東西,确定了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
所以森鷗外确定太宰治一定會回來。
所以他也完全不知道,眼前的這個少年,其實已經是被打磨得光澤照人的鑽石,甚至還在今天之內找到了他想要保護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