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四十四章

沒什麽是一毛錢解決不了的事, 如果有,那就再來幾毛

羅睺的遮掩之術确實厲害,只是此時謝聖手上恰好有與敖金相連的傳音鈴, 再加上推演之人是鴻鈞本尊,鴻鈞只一撣眼,心中便有了确切的方位,伸手以袖卷住謝聖,施遁法而去。

鳳一等人就癡癡地站在茶社後院,任由腳邊的十五個師弟們撲撓啃咬他們的鞋子、二師弟/兄泥鳅一樣在地上耍賴亂滾:

“這就走啦……大師兄, 你說師父講要抓羅睺來帶孩子是真的嗎?”

“……信男願一生吃素, 但求羅睺惡有惡報, 落入聖人法網……”

·

石林山間。

嶙峋峙立的山石都被碾成齑粉, 化作灰色的荒漠。奮戰之中, 揚起的飛沙更是增添了一份末路窮途的悲涼。

“大家撐住, 小謝老師和聖人已經在路上了!”敖金努力支撐起身體, 喘着氣鼓舞大家的士氣。作為領袖, 他當然不會龜縮在後方,幾番沖殺, 也是身負重傷,全靠一腔對謝聖的信任支撐着。

正待再說幾句,敖金突然看見不遠處青光一閃, 小謝老師熟悉的身影驟然出現在他面前:“見過聖——”敖金都已經歡天喜地準備接見聖人老爺了, 第一時間起身,左右一看卻沒瞧見聖人老爺的身影,只有一個長相普通的白衣道人站在謝聖身後,半攬着謝聖的腰。

敖金差點一口氣沒倒過來,強顏歡笑:“小、小謝老師……聖人老爺呢?”

當時不是說好了會帶人來救他們, 讓他們千萬撐住嗎?敖金可就是靠着這一線希望撐到現在啊!

“聖人沒來,小師娘來了也一樣啦——”謝聖上下打量敖金,确定學生家長死不了,松了口氣。

“……”鴻鈞差點就想把謝聖踹出去了。

“還是來晚了。”謝聖環視了一圈戰場,肅起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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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睺設下的小結界中,困着許多逃脫不得,只能任羅睺榨取、煉化的橫死冤魂,各個都發出身不由己的慘厲悲嚎,滿眼血淚。

謝聖心知這樣的場面在未來恐怕只多不少,強令自己硬下心腸來,擡手将懷中《山海經》擲出:“收!”

《山海經》所到之處,各路冤魂皆發出耀眼金光,應和着謝聖的一聲法令,齊齊斂入《山海經》中。

謝聖将承載了新魂魄的《山海經》兜回懷裏,轉身又去催促鴻鈞:“快快快,爸爸有沒有什麽厲害法器借我用用。”金龍大軍的情況不妙,他的道行在羅睺面前也不過就是三腳貓,鴻鈞既然不能随意出手,那就只能提供提供武器了。

“給點寶貝!”謝聖一邊說,一邊都要伸手往鴻鈞袖裏掏了——他瞧得清楚,之前好幾次鴻鈞都是把造化玉碟藏進袖裏的。

這邊廂,謝聖還在向道祖空手套白武器,那一邊,羅睺卻驚怒不已。他本享受着虐殺的快樂,吸收着天地間的怨氣無比暢快,突然又被截斷了快樂來源,氣得一下便瞪向不速之客的方向,瞬間分辨出老對手的氣息:“——鴻鈞!”

之前的麒麟,現在的金龍,羅睺一看鴻鈞就自動鎖定了懷疑對象,絕對是對方從中作梗沒跑了。

完全被忽略的謝聖呆了一下:“诶……”我也在呢。

羅睺哪裏會管謝聖這點三腳貓道行,一雙寒眸幾乎化作利刃戳向鴻鈞,手掌更是恨得攥緊了弑神槍,把槍一橫,話不多說,直刺而來。

鴻鈞面前就站着謝聖呢,哪能讓羅睺碰壞了他的一線生機,本還想和不懂客氣的謝聖立立規矩,這都得往後排了,先擡手給謝聖罩上諸天慶雲,又塞了一條打神鞭。

謝聖作為被寵愛的那一個就是有恃無恐,還能在這時貧嘴:“爸爸你出不了手就往後站點,別弄髒您白白的道袍!”

鴻鈞:“……”

羅睺一槍失手,不禁怒極反笑:“鴻鈞何時有的你這好兒子!且讓老祖我來教訓教訓你,知道長輩間的事,沒你們小輩插手的餘地!”

有諸天慶雲護體又如何,難道他的弑神槍還捅不穿這雲嗎!羅睺惡從心起,反手便又是一□□向謝聖。

謝聖雖受鴻鈞傳道,但道行怎麽可能比得上能和鴻鈞做多年老對手的羅睺,狼狽地轉身躲過弑神槍,胡亂揮動打神鞭,啪啪兩下就打到了空氣。

羅睺冷笑一聲,再出一槍,血煞之氣凝練于槍尖之上,直刺諸天慶雲:“去!”

“咣——”

令整個洪荒都為之震顫的雷鳴鐘聲驟然響起。

羅睺這一擊,非但沒能感覺到槍尖刺穿血肉骨頭的鈍感,反倒猛遭劇震,一下倒飛出去。一直飛出五六丈,羅睺才險險穩住身形,回頭定睛一看:“……!”

你他媽!羅睺差點就破口大罵了:給個諸天慶雲就算了,你再扔個混沌鐘罩在那小子頭上是什麽意思??

至于不至于,他可是連誅仙劍陣、滅世黑蓮都沒出,你們那邊就已經上先天至寶啦?

謝聖卻是大喜,打神鞭揮得更有節奏了:“再來點再來點,有沒有那種法器,自帶自瞄挂的那種……”

羅睺:“你以為——”

鴻鈞略一撣袖,另一個先天至寶——盤古幡直飛而來,柄紮入地,降下古神威壓,一下将羅睺的動作延緩了。

羅睺:“……”

謝聖也不用躲閃了,很是放心地站在諸天慶雲與混沌鐘的保護下,只管甩鞭子:“唉,這也行。有減速debuff也是可以的……”

就這他還有點挑剔呢,老是打不中羅睺。這個游戲難度也太高了,和游樂園裏的套圈一樣毫無游戲體驗,讓他質疑自己的手眼協調能力……

“……”羅睺氣得幾欲吐血,“你他媽……!”

在羅睺心中,能堪稱為對手的天地間只有鴻鈞一個,可偏偏此時鴻鈞非但不動手,還派一個小輩來與他對戰,更是屢屢抛出些有的沒的法器,這分明就是在戲弄、羞辱他!

“君子動手不動口,打不過就算了,你怎麽還罵人呢?”打架全靠法寶撐腰、動口動得最溜的謝聖毫不心虛,發出譴責,恰巧鴻鈞又緩緩擲出一張太極圖,困鎖住羅睺的躲閃空間,“你看看,你罵我,我爸都不願意了。”

先天至寶攏共就三個,鴻鈞為了自己的一線生機,也是舍得,直接把三寶全給謝聖扔出來了。

羅睺在盤古幡、太極圖的鎮壓下躲閃艱難,氣得目眦欲裂:“鴻鈞!你可殺我,不可辱我!”

他恨得幾乎将弑神槍捏斷,一聲暴喝祭出誅仙劍陣,腳下幻化出十二品滅世黑蓮,竟是以全部之力,越過謝聖,直撲鴻鈞。聖人之下皆蝼蟻,可他這蝼蟻,便是敗,便是身死道消,也要叫聖人直視着他死!

羅睺集全部之力,氣勢何等駭人,就連身邊的空間也産生了肉眼可見的扭曲,敖金等金龍衆在下方觀戰,也不禁下意識地大喊:“小心!”

謝聖眼疾手快,以扔壘球的姿勢将《山海經》往羅睺奔去的方向一扔——

“收!”

鴻鈞亦是同時伸手,輕描淡寫地在《山海經》上信手一點,霎時間內裏的血煞之氣便噴湧出來,無數因羅睺而隕落的冤魂自《山海經》中而出,拖曳着本就直沖而來的羅睺四肢拽入竹簡之中。誅仙劍陣與疾馳而來的謝聖頭頂混沌鐘相撞,滅世黑蓮與鴻鈞掌中的同等級白蓮互相制衡。

《山海經》可收天地間所有生靈,羅睺自然也在行列之中,更別提原住民都這麽“熱情”迎接,道祖更是出手相助。一時間,罡風竟将地面也刮去三尺,金龍們緊緊圍作一團,也差點被餘波震散。

謝聖扔完《山海經》就直沖鴻鈞而來了,此時拽着道祖的袖子遮住頭,安然無恙地瞅着羅睺與被道祖催動的《山海經》抗衡。不論羅睺如何不甘,到底還是抵不過聖人之力,被無數因他而死的冤魂拽着,一寸一寸、活生生地拖入《山海經》中。

往日令人聞風喪膽的弑神槍失去了主人,當啷摔落在地。

一直到罡風漸消,塵埃落定,謝聖才喜滋滋地從道祖的袖子底下鑽出來:“唉,您不是說不能出手麽。”按他原本的預期,鴻鈞在這裏最多就是發揮一下武器提供商的作用,沒想到鴻鈞還是捋捋袖子自己上了。

被迫正當防衛的鴻鈞:“……”

他也想問呢!明明所有的一切都是謝聖做的,壞都是謝聖壞,為什麽羅睺偏要沖着他來?關他何事?

他多無辜?

“你也說說啊。”謝聖搗了一下敖金,“小師娘厲不厲害?”

“……”敖金在旁邊好久沒出聲了,此時突然被cue,要哭不哭、要笑不笑地說,“這,這位小師娘……和聖人老爺什麽關系哦……”

“師父,後頭紅雲到底怎麽樣了?李鳥蛋學好了沒?”醴泉裏,龍二化作原型,沉在水底,一邊撈魚,一邊好奇地問謝聖。

赤鳳本在剝竹米,聞言也裝作不經意的樣子望過來。

謝聖光顧着盯泉裏的魚:“你別玩兒了,魚都給你弄死了。”

何羅魚的肉質極為鮮美,又嫩。謝聖怕二徒弟這皮糙鱗厚的啊,把魚剌到哪兒了,那味道就不新鮮了。

龍二氣得在水裏頭打滾。感情在謝聖眼裏,他還不如一條何羅魚!

謝聖不為所動:“弄死了你就吃死魚。我和你大師兄吃活的。”

龍二在水裏僵了片刻,罵罵咧咧地化為人身,兜着魚爬上岸。

梧桐林地域寬廣,平日裏龍鳳不來,就有許多小動物在這裏栖息,一來二去便撒下不少外來的種子,故而調味的香料半點不缺。只是鳳凰一般不食竹實以外的食物,龍族也不會去啃地上的青草,才一直被忽略,沒被發現它們的價值。謝聖平日為了編段子,看得雜、懂得雜,這才曉得這些稀奇古怪的知識。

謝聖已經是第二次架鍋煮粥、串魚燒烤了,熟練地做完準備後,将兩個徒弟招來,挺嚴肅地問:“你們當真想拜我為師?話說在前頭,那什麽道法……我講不出,還得你們自個兒悟,我就只能教你們相聲……”

“師父只管教,學的好壞都只賴我們自己的天賦。”龍二立馬搶話。鳳一沒吱聲,但看表情,也是這個意思。

謝聖:“欸,那好,粥煮好之前,我先教你們一段兒繞口令……”

…………

相聲是門語言藝術,對口語表達能力要求很高。單說一句“要求口齒伶俐”,那就太簡單了。像老一輩的相聲藝術家們,還會“練窗戶紙”,要求說完一段貫口、繞口令,窗戶紙都不能濕。這就要求唇、齒、舌、喉等各部位都發音恰當。

不光如此,相聲在節奏,甚至高低音上都有講究。在“說”的基本功裏頭,比起大段的貫口,繞口令已算是最最基礎的訓練,就這還要有針對性地細分四個門類:練唇音的、齒音的、舌音的、鼻音的。

禽族擅鳴,在語言方面本就有先天的優勢,龍族就不一樣了,舌頭長,又寬,正常講話還好,要龍二說繞口令,死了他也說不了啊!——龍二這麽號喪了一番,還沒練出什麽名堂呢,粥與烤魚都已經差不多了。

經過調味的何羅魚,經由炭火炙烤,表皮焦黃,附着一層晶亮的油。有幾條是被龍二的鱗片劃傷表皮,才被撈上來的,此時內裏鮮嫩瑩白的肉,浸潤着透亮的油,看起來極富彈性,香味更是撲鼻,饞得龍二眼淚都從嘴裏出來了。

“搞快點搞快點!”龍二猴急地催,還吐出舌頭對謝聖賣慘,“我舌頭長,剛剛練得都發酸了!師父,魚好了先給我! ”

謝聖宛如教導主任一般,鐵石心腸:“我看你吐着舌頭說話很清楚麽,沒練好就是沒用心。還哭喪什麽‘死了也說不了’……邊上練去!”

龍二:“……”

鳳一輕飄飄地走過來,将謝聖替他涼好的竹米魚肉粥端走了。與龍二擦身而過時,眼神雖說淡淡,卻透着一股莫名的優越感,仿佛他練好的不是什麽繞口令,而是正經的高深道法。

竹米魚肉粥也香哇!煮粥的水用的是醴泉,甘冽香醇,帶着薄酒的香氣,竹米飽滿糯軟,糅合了醴泉的滋味,以及魚肉的鮮美,每一縷随風而散的蒸汽都浸着香味兒。

趁鳳一哧溜溜吸着粥的空蕩,謝聖問:“徒弟,你說我在這洪荒,開一間茶社怎麽樣?”

謝聖算是了解了,如今的洪荒生靈,因為根腳都并非人類,故而對食物的食用都頗為原始,和獸類相似。偏偏修煉出道體後,飲食偏好又與人類相同,這就産生了改變的飲食偏好,和舊有的飲食方式之間的沖突。

“這茶社專門提供各類生靈的夥食,平日裏咱們就用食材之類的做交易……”不等鳳一詢問什麽是茶社,謝聖主動解釋。

他腦海裏都有畫面了,到時候要是辦得好,那就多招些員工,他和徒弟在臺上講相聲。三個人,單口、對口、群口,講什麽相聲不行啊?

就比如說他先前講的那段單口相聲,其實改編成對口,表現效果會更好。他準備自己多費神,将它雕琢成對口相聲,到時候就讓這兩個徒弟來說。連名字他都想好了,就叫《争紫氣》。

如果有可能,謝聖甚至還想再正式地收幾個有天賦,且對相聲這行感興趣的徒弟,将這段相聲改成群口,再加一個更大的反轉。在謝聖的設想裏,這才能最大程度上體現《争紫氣》的核心立意,在幽默中,将諷刺和發人深省發揮到極致。

“……?”鳳一緩緩擡起頭,“提供?誰提供?”

要不是面前的是師父,依他的暴脾氣,早該一團火噴過去了。正待繼續再說幾句,天空驟然閃過一道紫光。

那紫光座下乘着朵朵金蓮,一路劃破雲霄,直直沖進梧桐林裏。伴随着大地震顫、樹木倒曳的紛雜巨響,一尊近二層樓高的石頭砸進了土地裏,巍然矗立,周身散發着凜然不可侵犯的威壓,更有氣運護體,等閑人不可欺近,更不可在其周圍造次。

鳳一、龍二嘗試數次,都靠近不得,只有謝聖毫無阻礙地過去了,摸了摸石頭平滑的表面,那石頭上便發出刀刻斧鑿之聲,顯露出“山海茶社”四字。

鳳龍二族族中皆藏有諸多靈寶,也沒有能及得上這石頭威嚴的,鳳一略會掐算,推演一番後一驚:莫看這石頭灰撲撲不起眼,竟是盤古證道、身化洪荒時落下的一片碎牙。得知此事,就連鳳一都匪夷所思地擡頭望天,龍二更是整個兒呆了:“師父,您……您和天道,什麽關系啊?”

說什麽關系不關系的……謝聖合掌在胸,虔誠禱告:“感謝天道爸爸。”

多麽體貼的上司啊,還知道給員工建辦公室搭把手。

謝聖繼續禱告:“那爸爸您還能順帶幫我建個樓麽?”

天空:“……”

想也不可能。謝聖嘆息一聲,轉頭挽起袖子:“來來來,幹活了!今晚之前,我要看到茶社出現在我眼前!”

與此同時,洪荒某處。

洞府之中,一名黑發及地,身着雪裳的男子緩緩睜眼,眉頭微蹙。

離成為天地間第一位聖人只差臨門一腳,鴻鈞卻偏偏在此時,感覺到自己的法寶造化玉碟傳遞來的牽動。

鴻鈞掐指一算,竟算出自己的未來出現了變化。原本在汲取、參透了造化玉碟中的三千大道後,鴻鈞就有種模糊的預感,自己未來恐将成為成就天道圓滿的殉道者,然而此時,他卻算出東方将有自己的一線生機……

鴻鈞毫不猶豫,悟道中途便撣袖起身。

沒有哪個人辛辛苦苦證道成聖,就為了以身殉道的,那成為聖人又有什麽意義?鴻鈞化作一道青光,流星般遁向東方。

鴻鈞也不回答,只淡淡看了敖金一眼,聖人的威嚴一壓下來,敖金就嗫嚅着說不出話了。

完了。敖金很絕望地想,他這是不慎撞破了聖人老爺給人當小師娘的醜聞,現在是被警告着閉嘴了。

謝聖卻不能和緊張的敖金感同身受,自顧自拿回《山海經》,掂了掂,非常感慨:“邪不勝正啊!經歷了一番苦戰,魔頭羅睺終于落網。”

這話一說完,旁邊的金龍們都不由地投來異樣的目光:……苦戰??

就剛剛,小謝老師明明只是站在諸多先天法寶的保護下,随意甩甩鞭子罷了,真要說辛苦,可能還是被三重先天至寶鎮壓的羅睺比較辛苦一點吧。

羅睺的道行畢竟比先前《山海經》內收納的那些怨魂更加高些,此時還能從竹簡裏傳出聲來,怒罵鴻鈞過分、謝聖不要臉,因為出離憤怒,都有些破音了。就這樣,謝聖還在一旁對着《山海經》循循善誘:“你這種發聲方式是不對的,你得用胸腔共鳴……我來教你,你找一下那個嗓子眼裏有青蛙的感覺……”

羅睺氣死了,大罵了一句你他媽。

謝聖:“咦,你怎麽老罵這一句。還會不會別的髒話了?”

謝聖為了編相聲段子,在學怯口——也就是各地方言口音的時候,曾研究過各個地區的經典罵人語錄,這時候主動地拿出來,熱心和魔祖分享了一下。因為知識儲存量比較多,各地方言體系比較複雜,敖金遣回同伴,讓他們去與祖龍通風報信時,謝聖都還沒結束,鴻鈞帶上他和敖金啓程,回山海茶社時,謝聖仍然在分享。

敖金聽得面如土色,關鍵是又不敢說,還好鴻鈞的遁法精妙,一直快到門口的時候,謝聖才舔了舔說得有些幹的嘴唇,語重心長地對着竹簡道:“你這個詞彙量還需要增加啊。剛剛我說的這些都記住了嗎?”

要不是敖金也在一旁,謝聖差點脫口而出“你複述一遍給我聽聽”了。

竹簡安靜如雞:“……”

鴻鈞都要同情羅睺了,此時深深看了謝聖一眼:“法寶還來。”

混沌鐘、太極圖這些寶貝借去以後,謝聖到現在都還捧着呢,自己也收服不了,但還是幹抱着。這會兒聽鴻鈞說要拿回去了,還十分不舍得。

謝聖:“我再熟悉熟悉……”

鴻鈞:“??”

你熟悉什麽啊熟悉?

謝聖厚着臉皮:“爸爸的就是我的。”

鴻鈞:“……”

“開玩笑啦,我知道這些都是有主的。”謝聖戀戀不舍地把寶貝們都還給鴻鈞,對着後院的方向一聲吆喝,“我徒弟們呢,還不快出來,奶孩子的來啦!”

一直在後院虔誠祈禱的幾個徒弟瞬間餓虎撲食一樣地沖來了:

“哪兒呢哪兒呢!”

“剛剛小十八又哭了!奶也喂了噓噓也噓過了為什麽還哭?”

龍二的聲音混雜在其中,就顯得特別有真情實感:“爹!”

敖金龍目含淚,張臂接住沖來的兒子,心中一片滾燙父愛,心說到底還是沒白養,結果龍二下一句就是:“撒手啊,我就招呼你一下。”龍二的龍脖子繞過敖金,迫不及待地使勁往謝聖的方向看,“羅睺呢?”

可以想見,在這些徒弟們眼裏,令人聞名色變的魔祖已然不足為懼了,反正有師父撐腰,在山海茶社,羅睺就是衆望所歸的未來奶孩子專業戶。

自覺知曉一些隐情的龍二就更是有優越感了,甩開無聲龜裂的老父親後,浮空游到竹簡面前,斜着眼睛往下睨:“給我瞧瞧,奶孩子的呢?”

他怕個毛啊!看看他師父多牛批!都能坐擁聖人,還享齊人之福了,聖人都不帶有異議的。羅睺算個啥了,都還沒成聖。

說實話,此刻在龍二的心裏,可能謝聖比聖人老爺都要更加厲害一點。

“你們不要這樣好吧,羅睺那也是聖人之下第一人的實力,給予一點尊重。”謝聖也是看幾個徒弟太過輕浮,怕以後不小心吃虧,趕緊提點一下。

敖金不禁側目而視:整個茶社最不尊重的就是您了吧,剛剛還教羅睺罵人一路都不帶喘的,回家張嘴就是一句奶孩子的來了……

謝聖絲毫不虛:“我就不一樣了,我不能給爸爸們丢臉,态度必須強硬。”

…………

羅睺既然已經落網,謝聖便迫不及待地想把之前的種種誤會都解釋清楚。派了人分別去請三族領袖後,謝聖就帶着員工們一起疏散了客人,又讓員工們各自回山頭休息。畢竟祖龍他們要是真來赴約,肯定不會是獨自前來的,謝聖打算把茶社捯饬一下,清理出一個場地來開會。

等人來的過程中,謝聖還很惆悵地對鴻鈞訴說苦惱:“你說,羅睺能認真帶孩子嗎?以我這點微末道行,就算《山海經》是天道爸爸都認可了的大功德,也不一定就能完全鎮壓住羅睺吧。”

鴻鈞居然走神了一下,心說原來天道就是另一個“爸爸們”。他倒不會懷疑謝聖是不是真的天道親兒子了,看謝聖這随口認父的架勢,只怕這個父子關系也是謝聖單方面決定的,天道也不能開口說,我不認你這個便宜兒子,對吧……

鴻鈞:“我已加持此寶,羅睺忤逆不得。且他弑神槍、誅仙劍陣等法寶俱在我手中,在《山海經》的鎮壓下興不起風浪。”頓了頓,鴻鈞又微微側身,正對着謝聖正色道,“既知實力不足,不若随我上三十三天外潛心修煉,修成聖——”

謝聖立馬打斷:“爸爸,兒子不想努力了。”

開玩笑,修成聖果能像修成大羅金仙這般容易嗎?又不能躺贏。而且,他的道明擺着就是要在洪荒量劫中證,更別提他還有自己的相聲夢呢。

修煉最多是他的業餘愛好,連兼職都算不上,說相聲才是他的主職好吧。

鴻鈞:“……”

就這麽個争執的空檔,元鳳、祖龍、始麒麟都帶着他們的儀仗隊、精衛隊,浩浩蕩蕩地抵達了。

原本山腳下還有些客人不願離去,在附近徘徊的,一看這陣仗吓得當場走人,不知道的還以為三族之戰就要在這無名山打響了。

謝聖遠遠迎過去,頗為欣喜:“多謝多謝,我還以為等不到人的呢!”

元鳳和祖龍都不由自主地抽了下嘴角,皮笑肉不笑。

他們能不來嗎?始麒麟那就算了,早就在背後和謝聖沆瀣一氣過了,元鳳和祖龍可是在自己的族地裏,感覺到先天至寶級的威壓現身,還以為出了什麽大事,就見鳳宣、應敖舉着混沌鐘、太極圖來“請人”。

那是請人嗎?那分明就是綁票、劫持。

謝聖笑容不變,接回徒弟手裏的法寶:“三位,請。”

羅睺早就被從《山海經》裏放出來了,此時姿勢不羁地坐在茶社的舞臺上,看着三族的人走進門,對着他露出異樣的眼神,也只是不屑地嗤笑一聲。

元鳳等人似乎意識到了什麽,領着族人各自坐下的時候,神情多了幾分嚴肅,聽羅睺将他如何一步步挑撥三族争端,逐漸上升至令三族厮殺傾軋,聽至最後,都是沉着臉不作聲。

羅睺雖說受制于人,态度卻依舊嚣張,将自己的一番謀劃事無巨細地講解完畢後,神色中還頗有些意猶未盡。挑着眉沖謝聖冷笑:“你這小娃娃,當真如此天真?我所做不過是推波助瀾,就算沒有我,為了洪荒的氣運,為了争奪天地霸主,他們照樣要打起來。不信你問問他們,誰願意在此時急流勇退?成全我的,是他們自己!是他們自己的野心!”

羅睺最後一句,堪稱是聲色俱厲,擲地有聲,一下将三族的真實心理揭露出來。說什麽是因為對方先挑釁,我要為族人報仇,其實就是野心,驅使他們不斷互相掠奪對方的生存空間。

茶社間一片靜默。

謝聖緩緩開口:“誰說的?”

誰說沒人願意急流勇退了,謝聖适時地掏出《山海經》:“你搬新家的時候,隔壁空房的名牌你都沒看麽?光在裏頭生氣了是不是……看看這個!”謝聖将始麒麟簽下的麒麟一族名目展示給大家看,最主要是元鳳、祖龍,“始麒麟提前買過保險了!”

他也不用解釋什麽是保險的,之前救麒三、麒四的時候,元鳳、祖龍都是見識過《山海經》的能力的,此時看清始麒麟的字跡,神色大變,當場站了起來,瞪向一直渾水摸魚不出聲的始麒麟:好哇!原來你這濃眉大眼的,早就暗度陳倉過了!

始麒麟突然被賣,厚着臉皮說:“我得為麒麟一族負責,為我族保下一線生機,有何錯處?”

“等等……”羅睺原本還坐得歪歪斜斜的,一條腿還踩在椅上,看到《山海經》上那行字後,不由自主地漸漸坐直了,一雙桃花眼漸漸瞪圓,“你!是你!”

之前他還在想呢,鴻鈞有什麽法寶能切斷他汲取麒麟一族的怨氣殘魂,原來都是這個《山海經》!先前羅睺還能誤解,這《山海經》也是鴻鈞賜予謝聖的法器,被收入其中後羅睺就确認了,這法寶并不是鴻鈞的,從頭到尾都是謝聖的。

羅睺兩只腳都踩回地面了,坐的筆直,兩眼燃着熊熊怒火:感情他的計謀數次被打亂,都是謝聖這個道行低微的三腳貓做的!

謝聖并不帶理睬羅睺的,只拿着自個兒的《山海經》游走推銷:“……山海茶社誠心承接一切傷亡保險、育兒、就業等業務,服務多多,歡迎選購套餐哦。”

·

其實按照謝聖的想法,最好的情況應該是把三族像羅睺一樣,直接全須全尾地收進《山海經》,簽個賣身契,這樣他就能直接下令,嚴禁三族私自惡鬥了。可惜以他的修為,達不到這個水準,要按鴻鈞說的真跑去三十三天外修煉,等修成聖果三族該打的早打完了。

謝聖在祖龍、元鳳簽之前,捂着《山海經》提要求:“你們需得發誓,想要上這《山海經》,留存一線生機,日後即便再有沖突,也不可傷及無辜。你三族之間的事,你們願意死就死,別把其他的小精怪也卷進你們的麻煩裏。戰前必須先疏散人群!”

這一點要求,他對始麒麟也是這麽提的。

謝聖将滿心謀算藏在與平日無異的輕松笑臉下。他自接納鳳一、龍二為徒時就在苦心籌謀,以他之力,就算阻擋不得龍鳳大戰,也要盡力護下徒弟、護下山海茶社,乃至最後地希望再搏一搏,能多護就再多護一方人。此番以《山海經》曲線救國,讓祖龍、元鳳立誓,未來将再不會有其他生靈受三族争霸的影響而遭殃,至于龍族、鳳族、麒麟族?他們既然願意為了野心不顧性命,那即便是戰死也是他們自己的事,最終還是得上這《山海經》,靠做善事、攢功德,慢慢贖罪,方可重煉道體,得以再世。

這正是應了天道所允的那句話——萬事有因皆有果,天道無私好公平。

祖龍和元鳳卻不知謝聖的一番謀劃,畢竟他們的價值觀還停留在“人不為己,天誅地滅”的洪荒老思想,哪能想到會有謝聖這麽一個怪胎,還想着普濟天下,只顧着琢磨戰前疏散這個要求。

真要立誓了,那還打什麽?戰鬥最講究戰機,得要出其不意攻其不備,這人都疏散了還戰什麽機啊,打擂臺一對一算了。

祖龍和元鳳都有心不願立這誓約,可只要想到自己是拿全族的血脈延續、全族的命運做賭注,兩位合格的領袖又難免舉棋不定。

始麒麟就在一旁悠閑地舔舔蹄子——他這回是以獸型來的:“你們可想好了,争氣運争霸那也都是為了族裏人。要是人都死了,那還說什麽其他呢?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啊,反正我是留過了。”

兒戲,當争霸是兒戲嗎!祖龍和元鳳都在心中怒罵,然而始麒麟說的太過一針見血,誰都不希望自己争霸的結果就是整個種族在歷史上消失。

他們也不敢和謝聖讨價還價的。元鳳還記得之前聖人特地為謝聖出頭,去鳳鳴山讨要麒麟兵,而此時謝聖手中拿着聖人法寶,身邊卻換了一個不知名的白衣道人……至于祖龍,來之前被敖金戰戰兢兢地科普過了,聖人正給應敖當小師娘,這是何等的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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