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楚霍重逢

楚珣後來又吩咐他手下何小志,在霍美人經常出現的會所和飯館盯梢,随時跟進對方一舉一動。

楚珣可不僅知道霍歡歡被打了,他還知道歡歡眼睑嘴唇的淤青究竟被誰打的。他就不信霍歡歡這種脾氣心性的人,能一直忍氣吞聲。

他手裏握了厚厚一沓子照片,相機從遠距離連續偷拍下來的,清晰而連貫。

楚珣跟他上司打趣:“頭兒,可以啊您,這種狗仔級別的照片您都能搞到手。”

賀誠冷笑:“這算什麽,三部有的是高手。”

楚珣:“侯一群可也是咱總參三部的人。”

賀誠:“對,老子要想直接監聽或者偷拍侯家,不太容易得手。但是24小時監視霍歡歡,很容易的。”

照片裏,侯一群拖着胳膊将霍歡歡拖進屋,一把擲到床上,狠狠一掌揮出去……

男人力氣很大,真發起狠來家暴女人,力量對比實在懸殊。霍歡歡被打得很慘,嘴裏出血,捂着臉坐在床邊,滿臉淚水,濃黑色眼線暈花成兩枚大核桃似的黑眼圈。

據說,霍美人回國之後,當日一下飛機,腳沒占地,就被幾名黑衣人拖進一輛黑色轎車,帶去侯家。

侯一群大罵,罵得非常之難聽,小婊子背着老子跟姓楚的在國外鬼混,想撈兩邊兒的好處,就長了一個X還他媽想吃兩家飯?

侯一群罵完,在屋子裏轉了三圈兒,手指狠狠捋了捋油亮的大背頭,還覺着不夠解氣,回身瞅他爸爸:“爸,您說句話,找人警告一聲楚小二,讓他知道收斂。”

沙發裏的人沉着嗓子緩緩道:“該收斂的是你。”

侯一群:“……”

侯一群的爸爸,侯先進,一席锃亮禿頂,腦後四周盤繞着幾縷稀疏珍貴的頭發,戴一副保守的黑框眼鏡,眼神隐隐透出陰鸷。這人坐在沙發裏一動不動,穩如一尊深沉的塑像。

侯先進跟兒子說:“一群,以前提醒過你,姓楚他家的小子,你不要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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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一群火氣未消:“我沾他?!”

侯先進冷冷地:“你懂個什麽。”

侯先進可沒出手打人,沒動一根指頭,罵都沒罵一句。侯先進就坐在沙發上,陰沉着臉盯着霍歡歡……

書桌上跳下來一只潔白綿軟的大貓,喵嗚一聲,跳進主人懷裏。這人就把貓咪抱在膝蓋上,捋着毛,撓着下巴,管貓咪叫“大白”。大白是侯家養了七八年的寵物,一只中年貴婦貓,嬌生慣養,肥白慵懶,舒舒服服躺在主人懷裏,打了個滾。

侯先進逗了一會兒貓,把貓交給下人,低聲說了一句。

霍歡歡被盯了整晚,身上發抖,低聲懇求:“我……知道錯了。”

也就半個小時,下人回來,懷裏沒貓,而是端上來一個砂鍋,漫着古怪的肉香,裏面咕嘟咕嘟冒着泡。

侯一群冷不丁問一句:“爸,煮的什麽。”

侯先進面無表情,盯着女人:“煮的是大白。”

霍歡歡臉色比大白還要白:“……”

霍歡歡轉身沖進衛生間,“哇”得就吐了,渾身發冷,汗毛倒豎,仿佛下一個将要被扒皮下鍋的就是她……

事後,父子倆單獨在書房中,侯先進一字一句教育他兒子:“老子這次損失一只寵貓,下回,我不希望損失了你。”

侯一群眼眶發紅:“我怎麽會損失?咱怕什麽?”

侯先進說:“不要沾楚家老二,那就不是個省油的燈。你再張揚,早晚被人家玩兒死。”

侯一群心存不屑,眼裏盛不下別人,天底下老子最牛,嘟囔道:“楚珣有什麽了不起?小時就看着了了,大了更是一般人兒。”

“他還能翻出個浪來?當初他比我低一屆進清華的,念了仨月念不下去,讓學校開除了,出國晃蕩一圈兒,混得沒人要,再臊眉搭眼兒跑回來,他牛個屁啊?”

侯先進突然變臉,忍無可忍,強壓怒意:“你他媽懂個屁!!!”

許多話不能跟兒子仔細地掰扯,侯先進捏着椅子扶手,臉色陰郁:“楚家小二比你厲害得多,你比他一個指頭你都沒得比!……一群,你眼界太淺,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啊。”

侯一群垂下眼,捱了半晌,知道瞞不過,低聲說:“是,他是厲害。我就跟他玩兒幾回牌,也沒咋樣……我,我打牌欠了他錢。”

侯先進:“欠多少?”

侯一群:“也沒多少……五十多萬吧。您不讓我搭理他,我以後不見他,錢正好不用還了。”

侯先進神色一凜,嚴肅道:“還上,欠姓楚的多少錢,立刻給老子還上。”

侯一群:“……”

侯先進叮囑道:“一分都不能少,還了錢斷絕來往,別再沾,別惹這人。”

侯先進在軍政兩處身居要職。他知道楚珣真實身份,他太清楚總參二部特情處處長是個多麽厲害的狠角色。就他們家侯一群這二愣子,還玩兒牌,還争風吃醋,争個屁!你忒麽玩兒牌、玩兒女人、還是玩兒命,玩兒哪個能是人家的對手?

他一直沒跟他兒子透露,就是知道這混賬小子不争氣,知道太多了再出去胡說八道,逞強找楚珣挑事兒,哪天被人家滅了口,都不知道自個兒怎麽把自己作死的。

再說侯大少爺,也是從小讓家裏寵得,跋扈張狂慣了。骨子裏的作風,打一生下來從根兒上就定了型。整棵樹苗長歪了,你再讓他收斂,長歪的樹杈子往回掰,哪掰得回來?

他在楚珣那裏憋一口氣血,得在女人面前找回來。恃強淩弱這種事兒,咱侯少爺最擅長。

他把霍歡歡送回家,在對方家中将人抽了一頓耳光。

也就是這頓打,被蹲點兒的人偷拍了照片。

以侯一群的腦子,他是想不明白他爸爸竟然怕楚珣那小子。

楚小二長得漂亮,挺耐看,小細眼一眯,相當勾人,特有女人緣。侯爺瞧見了,偶爾都心癢癢一回。姓楚的除此之外,還有多大本事?也就是個浪蕩子弟,整天泡在夜總會裏打牌。四九城裏的少爺,都一個貨色。

侯一群跟楚珣曾經同校念書。當年在景山貴族學校兩人就是校友,後來又都進了清華。

倆人進大學的路數可就大不一樣。侯一群是仰仗他的背景、身家地位。在這一點上,全世界的大學也沒區別,專門有一些名額,是留給官宦貴族世家子弟。這些人跟普通人那就不一樣,不看高考成績,看的就是你是誰家孩子。

楚珣不是。楚珣打小聰明,成績很好,是自己憑本事考上的。然而進校沒幾個月,以一個莫名其妙的理由,據說是軍訓違反校規還是怎的,被學校“開除”了。

關于楚珣将來走哪條路、何去何從,上面的人曾經有過争論讨論,意見不一。

楚珣“被開除”是事先計劃好的,随後送去英國念書,讓他有一個合理的理由漂泊海外數年,為将來特工生涯鋪路。

當年,上面的人甚至有過這樣的想法,為楚家小二塑造身份鋪墊前程,必然要有所舍棄犧牲,兩頭不能兼顧,這方面是保兒子,還是保老子?倘若楚珣的家庭際遇發生重大變動,楚懷智仕途遭遇貶棄,犯下某項政治錯誤,遭受牢獄之災……随後,楚小二以“政治避難”身份,合情合理地流亡海外,被對方“收買”,去美國發展事業,甚至可以由韋約翰從中引線搭橋,植入對手的情治部門,成為深深插進敵人心髒的一把刀,這是最完美的一個三十年計劃。

最終還是賀誠極力反對,阻止這個想法的實施。

賀誠那時候說,走那條路,是把人用得太狠。孩子将來一輩子“流亡”,不能回家,太殘酷,不能那樣做。

……

月餘之後某一天,楚珣起個大早,從床上爬起來,急匆匆沖進洗手間。

他的同居大寵物邵鈞,正撅屁股睡在床上,趴着睡,下半身裹一條毛巾被,露出後脊梁光滑修長的肌肉紋路。小邵隊長昨晚正好從清河回來,倆人一張床上睡的,難得有興致,聊了大半宿,互相發洩感情上的苦悶。

邵鈞雙眼失神,仰視天花板:“老子是個大傻逼,老子喜歡上一人兒。”

楚珣跟這人并排一躺,一齊往天花板上找星星:“你是挺傻逼的,喜歡上誰,能把婚都逃了,捅這麽大事兒。”

邵鈞說:“那個人可能一輩子都被栓着,出不來,我一輩子不能跟他像兩口子那樣,住一起,過日子。”

楚珣說:“有夫之婦啊?讓她趕緊離婚啊。”

邵鈞踹了楚珣一腳:“你才喜歡有夫之婦,無聊。”

楚珣嘆口氣:“我是無聊,我喜歡一個小妹兒,長得特俊,我特稀罕,他也喜歡我……丈母娘不待見我,他們家,跟我們家有過節。”

倆人胡掰亂扯,互相都留着一手。楚珣知道邵鈞心裏藏的什麽人,邵鈞卻不知道楚珣說的是誰。

楚珣拍掉邵鈞手裏的煙,“不許抽煙熏我”。

邵鈞突然一翻身,像個八爪大螃蟹蓋到楚珣身上,二人亂鬧了一會兒,又悻悻地滾走,各扒一側睡了。邵鈞考慮到他家小珣兒好歹是個純潔的直男,三爺爺是正派人,有原則的,不勾搭直男。

楚珣起得早,在洗手間裏哼着歌。他貼着鏡子刮胡子,上下左右細細地端詳,斜眯眼刮淨脖子和喉結處,又拉遠了再認真端詳——真帥。

他換上一身淺米色襯衫,灰色西裝褲,打扮得斯文,臨了沒忘了往左右咯吱窩裏噴上香水。

邵鈞睡得迷糊,撅着腚哼哼:“起這麽早……操……我還要睡。”

楚珣懶得招呼:“睡你的。”

邵鈞從枕頭裏斜眯一只眼:“捯饬這麽美,見媳婦?”

楚珣說:“見我老丈人。”

邵鈞騰得一下,腦袋從枕頭裏拽了出來,頂着亂蓬蓬的發型:“真的啊?……我也去。”

楚珣嘴巴都合不攏,帶着笑:“逗你的。”

“嗳,嗳,別他媽動我。”

“滾,我見我老丈人,這忒麽有你什麽事兒啊?!”

“……”

楚珣沒用司機,親自駕車,駛過長安街,一路往東郊開去。

總參大院內也開出一輛黑色轎車,楚懷智端坐後座,神情肅然,衣着莊重。

剛開出一段路,楚總長提醒司機:“路過東興樓,把劉師傅接上。”

與此同時,一輛毫不起眼的軍綠色吉普車從複興路拐出來,車內的人面容冷峻如常,黑衣黑褲,握方向盤的手指輕輕撚動,顯出期待。

等紅燈,霍傳武一手搭在方向盤上,另只手一摸褲兜掏煙。煙沒掏着,摸出一盒薄荷糖。

他默默地笑出個酒窩,丢一粒糖含在嘴裏。

這是前兩天楚珣去找他,帶去一箱薄荷糖,随後他的地下宮殿裏四處就擺滿了糖。衣櫃裏所有衣服被楚珣翻檢一遍,煙統統處理掉,一根煙都不給他留,每條褲子褲兜裏塞上一盒糖。

“你煙抽太多了,對眼睛不好,身體更不好。”

“以後煙瘾犯了,就吃糖。”

楚珣這人控制欲的瘾上來,比煙瘾還厲害,特較真兒,一遍遍地叮囑。

傳武早上本來已經穿好衣服要出門,臨走想起來,又轉回來,翻出楚珣給他新買的內褲,脫掉外褲重新換上。時髦褲頭真是小,款式過分性感,但是兜得挺舒服,料子輕薄柔軟。敏感處觸覺靈敏,那感覺就好像楚珣時時刻刻貼合着他下半身,摸着他……

三路人馬約好的,各自從不同的方向,一齊駛向東郊,齊聚東三環外某大院內一座隐蔽的小樓,面見重要人物。

院外有總參特工嚴密把守,沒外人知道他們來這兒。

三輛車齊頭并進停在院子裏。楚總長面色深沉,跟兒子微微一閉眼,算是打招呼。

楚珣乖乖地溜過來,低聲道:“爸。”

楚懷智多瞅了兒子一眼,今兒自家小二很乖啊,竟然叫“爸”!沒冷冰冰地喊老子“楚總長”?

果然忒麽的在什麽人前說什麽話,會表現,這精明的小子……

霍家老二跳出車廂,安靜站在一旁,高大俊朗,淺褐色臉頰上染着金色陽光。楚珣跟傳武悄悄打眼色,都繃着嘴角不說話。

楚懷智走在前頭,背影高大嚴肅。

楚珣和霍傳武趕忙跟上。楚珣從後面一攬傳武的腰,就跟攬媳婦似的。傳武迅速甩開,乖,別鬧。

楚珣擠眼色:穿上了?舒服嗎?

傳武頓時不自在了,被人隔着外褲看了個透,時髦小褲頭包着屁股都不會走路了,心那叫一個虛啊。

楚珣不依不饒:我有心電感應,咱倆今天同款同色,真的……

屋裏沙發上坐着沉默如山的男人,雙方小二十年沒見面,眼角皺紋凸顯,頭發白了許多,眉宇舉止間威儀依舊,軍人出身的氣質變不了。

楚懷智點點頭:“老霍。”

霍雲山緩緩起身。

霍傳武粗聲道:“爸。”

楚珣頓了一下,猶豫該叫什麽,最終規規矩矩立正,喊了一句“霍大大”。還像小時那樣嘴甜,聲音清澈,甚至帶出一絲多年前已經退化掉的童音……

楚總長與霍雲山如今身份有別,一個在朝為官,一個在老家為民,能碰到一起?

說來話長,這次會面契機源于追查“禿鹫”的行動步步深入,霍歡歡被監視,幕後人物震動。賀誠他們獲取了一份情報。香港的總參情報員在某次很低調的二級行動中,截獲一份CIA密碼情報。

情報內容令人驚愕,裏面措辭暗示中情局官員與大陸軍方某位人士有來往,措辭間明顯暴露此人就是二十年前已遭貶黜的霍師長,霍雲山。

楚珣拿到這份東西,眼露輕蔑。然而事關霍家,他嚴肅地問頭兒:“賀部長,您信嗎?”

賀誠哼了一聲:“老子不信。”

楚珣:“太假。”

賀誠:“霍雲山那個臭脾氣,要說他在軍委大會上跟哪個同僚嗆起來,拍桌子吵架,這個我信;說他私下給美國人賣情報,我堅決不信。他離開核心部門太久,有情報可賣?”

楚珣一閉眼:“他們故意遞假消息。”

賀誠點頭:“他們害怕了。”

……

也是因為這次假情報擾亂視線,霍雲山被上面“請”到北京,接受政治審查。大夥都猜到這類情報是敵方情治機構使出的障眼法、幹擾因素,就是搗亂的。即便如此,霍雲山身份特殊,敏感時刻,上面其實就是将他暫時隔離,軟禁在京,這樣大家都安全、放心。

這座隐蔽的院落條件相當不錯。邁進兩扇紅漆小門,內裏別有洞天,一樹紫藤花架,兩側種滿花花草草,磚石鋪地,看着像首長度假的地方。

霍雲山倒也不是個憋屈的性子,這麽些年,大風大浪都經過,什麽事兒還能看不開?什麽日子不能過?

這人四十年保持軍營作風,早上五點半起床,六點洗漱完畢,出早操,在小院裏打拳。他起早打拳,特工警衛就得陪着這人起早打拳,一個個兒迷瞪倆眼,打着哈欠。霍雲山歲數不小了,拳腳虎虎生風,看得出當年的霍大師長留有一手很俊的功夫。

打完拳,吃早飯,也不要求吃好的,就吃大饅頭就稀飯鹹菜,不挑剔。飯後管警衛要一份當天的晨報,坐在院子裏賞花,喝茶,讀報紙,時不時跟警衛交流幾句時事,罵一罵。雙方聊得挺投機,幾個警衛還就愛聽老霍罵人,特給勁兒。

這人有時在書房裏看書,看看電視新聞,悶了就招呼監視他的小子,“過來陪老子下幾盆棋。”

這一來二去,霍老爺跟一群總參特工恨不得混成忘年之交,一個院兒裏住得惬意自在。

在這種情況下,楚懷智跟賀誠商量着,悄悄來見老霍。

賀誠打量楚懷智:“不見不成,這麽多年你還惦記跟霍雲山的交情?”

楚懷智皺眉:“我與老霍的交情……二十年不用見面,彼此心裏明白。老子跟他不可能再共事,可是,我兒子跟他兒子還算是戰友吧?”

不能去外面吃飯,楚懷智很有誠意,親自提兩瓶好酒,請了他家熟識的東興樓老師傅,給霍雲山做菜。

一桌好菜,一壺好酒,四個人,席間也沒太多廢話。都是男人,沒那麽多婆媽,政事不能談,也不願談各自家事,惺惺相惜的兄弟義氣又不用挂在嘴上,還談什麽?于是四人默默喝酒,吃菜。

霍雲山到北京,就提了一個小小要求,問他小兒子在哪個單位工作,私下見一見兒子。

霍雲山問傳武:“小二,這幾年過得怎麽樣?”

傳武在長輩面前更沒話,悶悶地點頭:“挺好。”

霍雲山笑了一聲:“恁不管揍剩麽工作,老子放心。是恁媽媽不放心,惦記給恁說個媳婦,上北京來伺候恁過日子。”

傳武窘然,下意識瞟楚珣。楚珣也瞟他,打眼色:快說不要。

霍雲山:“恁媽是怕恁身邊沒人照顧,想有個人給恁洗衣服,做個飯。”

楚珣幾乎脫口而出,我給他洗衣服我給他做飯……話到嘴邊又咽回去,小混球的,二爺也太愛你了吧!

傳武沒來得及找理由謝絕,霍雲山又哼了一嗓子:“老子跟她說了,恁着急抹油用嘛。等小二幹完事情,将來回家,肯定給恁帶個大媳婦回去!”

傳武從來沒跟他爸彙報過他的事業,他的小珣,這屬于機密。但是他爸話裏分明有話,好像什麽都知道。傳武自個兒心思早就定了,什麽時候退伍,就把楚珣打個包扛着回家,回老家蓋一座二層小洋樓,帶楚珣上山挖荠菜……

楚珣原本就不該出現在這桌吃飯,偏要跟來,多多少少是想在未來老丈人面前表現。

他是這桌上話最多的,恭恭敬敬給霍大大敬酒。

楚珣夾菜:“霍大大,東興樓正宗魯菜師傅做的,烏魚蛋用的高湯,糟溜魚片用的桂花香糟鹵。”

霍雲山吃得滿意:“不錯,地道。”

楚珣連忙又說:“炒蛤蜊肉,炒海蛎子,我特意叫的,您老家風味。”

霍雲山問:“小二,幹生意幹得不錯?”

楚珣認真地表白:“開公司掙些小錢,以後還要養家,養老婆,不能讓老婆以後跟咱受窮。”

霍傳武也不知道是喝酒把耳朵喝紅了,還是聽這話不對了,白了楚珣一眼,酒窩卻暴露了心情。

楚懷智懶得計較他兒子人來瘋那副德行,于是舉了小酒盅,與霍雲山眼神一對,碰個盅,辛辣的白酒一飲而盡。

兩個父親飲性正濃,兩個小子在下面使壞,先是鞋尖對鞋尖頂了一會兒,楚珣手欠,摸到傳武的大腿。

楚珣手指靈活,在二武大腿上寫字:【小妹兒。】

傳武眯眼:趕剩麽?

楚珣又寫:【老婆我愛你。】

他第一次對二武表白這麽肉麻的話。

傳武忍無可忍,摁住那只蔫兒壞的手,十指緊扣,緊緊攥着,互相較勁。

楚懷智示意:“小珣,你去廚房告訴劉師傅,菜夠了,讓他不用做了,快歇着。”

楚珣清脆地應聲:“是,爸爸。”

楚珣屁颠颠兒地出去了。這人一走,霍傳武悶悶地低着頭,頓覺無聊,兩手插兜,躊躇了片刻。他完全走神,本來就悶,嘴巴跟不上腦子,胡亂說了一句,“俺上廚房解個手”,然後一撤椅子,也跑了。

恁上廚房解個手?

霍雲山與楚懷智,兩雙眼一齊瞟着霍小二沉默高大健步如飛一溜煙直奔廚房的背影,面無表情地轉回來,繼續碰杯,幹酒。

兩個不省心的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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