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暗潮洶湧
跟柳秋荷這個小丫頭片子的恩怨要從五歲的時候講起了,唐映楓從小就備受同齡女子嫉妒,但因為身份高貴,敢明面上跟她叫板的人并不多,柳秋荷就是其中一個。
小時候每次宴會,但凡唐映楓想要什麽,她一定要搶過去,一開始還念着唐映楓還念着她年紀比自己小一歲讓着,到後來完全不讓。唐映楓力氣比別人大許多,有一次,柳秋荷搶了趙懷亦送給她的一個什麽小玩意兒,唐映楓伸手搶過,随手一推柳秋荷就摔了一個屁股蹲,摔髒嶄新的衣裙,兩人從此結怨,見面必掐。
不過柳秋荷心眼并不壞,上一世她被外界傳聞地驕橫跋扈粗野無禮時,柳秋荷還幫着辯解了幾句。
不過,她還是一如既往地難纏……
回府時已經是傍晚,唐映楓走近自己的小院兒之後,食指曲在唇邊,吹了一個口哨。
頭巾裹面的暗衛悄無聲息地潛入,為了保護她的安全,父親安排了暗衛從她出生便保護着她,只不過嫁給趙懷亦之後,便消失了。
唐映楓輕聲道:“從今晚起,盯着從江南來的所有馬車。你知道我要找的人。”
暗衛悄無聲息地點頭。
暗衛埋着頭,只露出一雙漆黑的眼睛,唐映楓擡起頭看他:“你跟了我十幾年,我才是你的主子,我安排你做的事情,不能告訴任何人。”
七歲生日那年,父親跟她說過這個暗衛的存在,只不過她鮮少用過。不知其性別,也不知其容貌。
自己的暗衛是父親親手培養的,但京城許多達官貴人的暗衛都是雇傭的……唐映楓看着暗衛的背影,眼珠子轉了幾下。
那操縱這個暗衛組織的人……豈不是掌握了成安國無數不為人知的機密?
唐映楓暗暗心驚,接過白杏遞來的信。
上一世,高芷珍抱病未去百花宴,讓薛明露狠狠出了風頭,這一世……
唐映楓将紙條捏在手心裏,擡眸看着牆外,你也會好好風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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薔薇雨露,在屋檐下分外妖嬈。女子站在江南的蒙蒙雨霧中,輕輕摘下花朵別在耳畔。
察覺到自己出神,趙懷亦收回眼眸看着面前的書:“縣主還是沒出門嗎?”
“昨日未見有馬車離開衛國公府。”
趙懷亦翻了一頁書:“楓兒她未必坐馬車出門。”
新換的侍衛頭腦笨拙,便是總是不達意,但勝在忠誠。
振雲埋頭道:“是屬下失職,再立刻派人去查。”
“不必……”趙懷亦搖了搖頭,“外界傳聞如何?”
振雲道:“今日已經鮮少有人提起此事。”
趙懷亦合上書:“今日我出宮一趟,你們都不必跟來。”
書冊被放到書桌右上角,他以往的功課,父皇都會批閱,近幾日卻少了。倒是聽說,四弟和六弟這些日子常常往養心殿跑。
他伸手拿出以前的冊子翻了翻,然後丢在一旁,站起身朝外走去。
匆忙的腳步聲漸行漸近,趙懷亦擡眸就對上貴妃有些驚慌的眼眸:"……母妃現在不是應該在太後宮裏嗎?”
貴妃似是真的有些着急,她埋着急匆匆的碎步走到趙懷亦身邊,握住趙懷亦的手:“今日在太後宮裏,我聽聞衛國公要回京!”
“告訴我!”貴妃聲音放緩,語氣卻加重了許多,“他只是回京述職?”
兩陽境內随意暫時停火,但誰都無法保證敵軍不會伺機反撲,衛國公從未在局勢尚未明晰之時回過京。
趙懷亦看着貴妃,道:“大将軍,可能是聽聞了那件事。”
貴妃差點一口氣沒喘上來,身後的宮女趕緊扶着貴妃坐下,她坐在軟塌上還未吸足一口氣,便緩下神來,緩緩說道:“唐映楓馬上及笄,就算不是許給你,也定會許給其他皇子。”
她擡起水波粼粼的眼眸,天然帶了一股柔弱,趙懷亦想,這應該就是父皇疼愛母妃的原因吧。可他跟父皇都知道,母妃并非外表看上去那般柔善,奪嫡之争暗潮洶湧……這些後宮妃子們的手腳,父皇難得真就一無所知?
趙懷亦端起一杯茶放到貴妃面前:“若大将軍想退婚,母妃切忌心急,都交由陛下定奪。”
他之前勢頭太猛,此舉也許并非壞事。
只是,楓兒的反應……
趙懷亦起身:“母妃,我去國公府一趟。”
出宮的路會經過瑤華宮,宮內的路大都寬敞平坦,紅牆綠瓦襯着,便分外肅穆且不近人情。
趙雲憐挺直地跪在瑤華宮門口,吓得途徑的宮女太監們都躲着走。
淑妃脾氣古怪,但也從未讓七弟在宮門口跪着,趙懷亦多看一眼,正準備收回眼眸,趙雲憐卻忽然擡眸看了過來。
瑤華宮外茂密的樹蔭下,他深邃明晰的輪廓半明半暗,劍眉星目,趙懷亦驚人地發現,他竟是幾個皇子中,最像父皇的一個。
瑤華宮的一個老嬷嬷跑出來将趙雲憐扶起走入了宮內,趙懷亦皺了皺眉,忍住那一瞬間翻湧地……如同被比自己更強大獵手盯上的恐懼感。
察覺到自己方才的情緒,趙懷亦輕蔑地收回了眼。
穿過叢叢愈發濃郁的斑竹林,趙雲憐挺身站在淑妃寝宮門口,不發一語。
瑤華宮比別的宮要潮濕些,淑妃不知何時已經起身站在寝宮門口,隔着五步的距離靜靜地看着趙懷亦。
清冽的檀香味被稀釋在潮濕的水汽裏,淑妃半晌之後開口:“把你方才說過的話,再說一遍。”
一直背脊挺拔的少年擡起清潤通透的眼眸看着她:“那個位置,兒臣也想争一争。”
水路之後又在馬車上颠簸了幾日,薛明露都快要習慣這不停抖動的感覺,馬車走過了僻靜的郊野,周遭緩緩人聲漸瞞,她掀開車簾往外觑着。
房屋鱗次栉比,店鋪沿街,人們行色匆匆。
前行的馬車忽然停下,薛明露輕聲問:'“怎麽了?”
車夫抱怨道:“說今日這條路過不得馬車,得走上陽街那邊兒繞。真是……”
薛明露柔聲道:“無妨,我也多看看這京城的風光。”
…
衛國公府坐落在上陽街,離繁華的街區較遠,途徑的人并不多,趙懷亦等着管家第三次出來通報,仍舊不惱地帶着輕笑站在門口。
那日發生的事情太荒誕,不論出于哪一方面,他都應該給唐映楓一個解釋。再者,國公大人不日回京,他必須得把這表面功夫做好……
一想到那天唐映楓看向自己的眼神,趙懷亦便忍不住蹙起眉。
上陽街的府邸與那些街道的明顯不一樣,方才經過的街道,大多都是普通的木門,上陽街的府邸卻是高大的朱漆大門,上挂描金的門匾。
薛明露掀開車簾眨也不眨地看着車外,恍然間見到一抹無比熟悉的、魂牽夢萦的身影。
男子穿着月白錦袍,上面用藍色四線繪了山水畫,朱漆大門高大而又壓迫,他站在門口,卻絲毫不顯得渺小。
薛明露眼睛緩緩睜大:“停下!”
她掀開車簾,将頭探出來,在這異地他鄉,竟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稱呼,嘴唇翕動片刻,竟是一個字兒音也沒發出。
車夫等了一會,問道:“姑娘有何事?”
不知是不是車夫的聲音傳過去,趙懷亦竟應聲回過頭,四目相對的那一刻,薛明露只覺得心髒都跳到了嗓子眼兒,她嘴唇微張,用自己才能聽清的聲音呢喃道:“懷亦……”
“三皇子!”管家深吸了一口氣,停在趙懷亦身邊,竟是沒想到自己小姐無法無天到敢讓三皇子吃閉門羹,“小姐讓您進去。”
趙懷亦淡淡地收回眼神,點了點頭,随管家走了進去。
薛明露嘴角的笑意還沒來得及揚起便将僵硬地臉上,她緩緩坐好,擡眸看着門匾上的幾個大字。
“衛國公府”
車夫:“姑娘,可以走了嗎?”
薛明露指尖掐地泛白,緩緩放下車簾:“……麻煩師傅了。”
衛國公府并不大,後院除了花圃和一處涼亭,便是大片練武的地方。
唐映楓從箭筒中抽出一支箭拉上弦,閉上一只眼睛,對準朝自己走近的趙懷亦。
她微微一松手,箭矢破風而出,擦着趙懷亦的臉龐而過,直接切開了幾絲頭發。
管家吓得臉都白了,驚訝地看着唐映楓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這般任性不計後果的唐映楓卻是趙懷亦無比熟悉的。
趙懷亦卻挑唇一笑,朝唐映楓走去:“生氣了?”
唐映楓輕哼了一聲:“三哥哥害得我丢臉到這些日子門都不敢出,楓兒還不能生氣嗎?”
趙懷亦理所應當地點點頭:“當然應該。”
唐映楓瞥了瞥嘴沒說話,又捏起一支箭快速上弦。
趙懷亦從來都不否認,即使他并不欣賞唐映楓的任性嬌蠻,唐映楓也是他見過最特別的女孩。可能是因為從小被嬌慣,更有可能是因為她出生在衛國公府。她身上那股灑脫和英氣,是趙懷亦從未在別的女孩身上見過的。
想到方才那箭的精準度,趙懷亦轉身随她一道看着箭靶:“楓兒的箭術又進步了?”
唐映楓沒搭理他,指尖微松,箭羽在空中劃出一道模糊的白影,正中靶心。
唐映楓抱着弓箭回頭,似是難以啓齒:“……百花宴我推脫不了必須出席,到時候三哥哥可得給我面子,不能再讓楓兒丢臉了喲。”
薛明露楚楚可憐的眼眸與唐映楓單純清澈的眼眸重疊然後驟然分離,趙懷亦眉宇極其輕微地蹙起,他移開視線點了點頭:“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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