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倒打一耙

桂雲鶴是京城最大的河流,從京城東側流經,這河原名唐元河,紀念開國元勳唐大将軍,後由術士演算,為保國力昌盛,安富榮尊,特改名為桂雲鶴,寓意興瑞。

桂雲鶴河邊地勢高遠,水汽濕潤,陽光充足,在鹹武帝時期便劃出一小塊成為皇家的後花園,有專人打理種植,每年春季,百花盛開一片繁茂,一眼望去缤紛富饒,正是百花宴舉辦之地。

山路狹窄,百花宴宴請的世家子女又多,雲鶴亭只能一輛一輛地過,山路上堵了長長的一截路。

唐映楓拿起馬車上擺放的糕點吃了一小口,兩手随意地拍了拍,掀開車簾看了眼外面。

謝含卉穿着唐映楓特意派人去給她打的新衣,坐的板正。

唐映楓回頭一瞥,謝含卉正驕矜地垂眸看着自己身上的衣服,嘴角強壓着笑意。

唐映楓皺了皺眉;“這麽高興?”

謝含卉鼓起圓眼睛,臉紅了幾分:“哪有很高興……”

唐映楓笑着湊近她:“還記得我跟你說過什麽嗎?”

謝含卉點頭,有些不情不願道:“卉兒這條命是姐姐救的,一切以姐姐馬首是瞻。”

唐映楓孺子可教地點了點頭,手掌在謝含卉額頭一拍,掀開車簾:“我出去一下,你乖乖在馬車內待着。”

謝含卉擡手摸了下自己的額頭,看着唐映楓的背影癟了癟嘴,想到唐映楓安排的事情,緊張的揪住了衣袖。

高家的馬車在坡上停着,高家有兩個女兒,一個是嫡長女高芷珍,另一個是嫡次女,也就是高芷珍繼母所生的女兒高迎彤。兩姐妹關系從小便疏遠,出門坐的馬車都分了兩輛。

高芷珍的母親是個沒落世家的嫡女,而高迎彤的母親卻是連郡王的嫡女。這明明都是高家的女兒,出個門的馬車都要攀比一下。

高迎彤正巧掀開車簾往外看,正對上唐映楓看過來的眼神。

唐映楓挑釁一笑,轉身上了高芷珍的馬車。

高芷珍親熱地拉過唐映楓的手,露出了這些日子久違的笑容:“怎突然來信讓我必須出席今日的百花宴?”

高芷珍是跟薛明露一挂的美人,美眸含淚,清秀婉約,就連才氣也如出一轍。可實際上,薛明露琴棋書畫哪一方面拿出來,都比不過高芷珍。偏偏高芷珍是個內斂的性子,不喜出風頭,後又與薛明露關系漸親,聽聞她的苦楚,便更少展露。

唐映楓一開始想的還是自己去将薛明露捧起來,後來想想實在憋屈。趙懷亦還說不來,畢竟是皇子。她就算心裏再恨也不能馬上怎麽着,但薛明露不一樣啊。

她是想薛明露摔得更慘,但自己去把她捧高,光那個過程就夠燒心的了。

這一世,就得痛痛快快地報複回去,不能讓自己憋屈着。

高芷珍上一世被二哥傷了之後便心灰意冷,從了她繼母安排的婚事,草草地嫁了一人。婚後本來仰慕她才情的夫君卻又開始嫌棄她無趣冷淡,時常去青樓、酒館,回了府也去其他妾室的屋子裏,成了個活寡婦。

“楓兒……”見唐映楓久不回話盯着自己發呆,高芷珍出聲輕喚了一句。

二哥那傻小子,這麽好的姑娘不要,非要因為一個青樓女子壞了名聲還傷了珍兒的心。

唐映楓心裏為高芷珍打包不平,坐到她身邊摟着手臂撒嬌:“想你了呗,自從你外祖母生病,咱倆都多久沒見了。”

唐映楓是最會撒嬌的人,高芷珍心裏也熨帖,靠在唐映楓柔軟的耳發上:“我外祖母已經好了許多了,倒是你,還沒跟我說,為何非得讓我來呢?”

唐映楓表情驟然冷了幾分:“因為珍兒你的才情,比那賤人好千百倍。”

高芷珍先是一愣,随即猛地擡手捂住唐映楓的嘴巴。唐映楓雖說的任性嬌蠻,但畢竟是高門大戶長大的女子,規矩禮儀從沒出過錯,何曾在外面說這般粗陋的話。

“楓兒,人多眼雜……”

唐映楓輕笑了一下:“別擔心,我方才走過來時都瞧見了,除了坐在前面那輛馬車的高迎彤,挨着咱們的這幾輛都是些柔善的熟人。”

高芷珍這才放下心來。

一想到高迎彤方才那耀武揚威的小模樣,唐映楓嘴角揚起笑容,縮在高芷珍身邊,黑不溜秋的眼珠子滴流轉着。

高芷珍捏了捏唐映楓的小肉臉:“這都快半年不見了,你都沒變模樣。”

唐映楓也有些郁悶,現在就跟個小孩兒一樣,但一想到自己過不了多久便會抽條,唐映楓搖頭:“無妨,說不定過幾個月就漂亮到珍兒你都不敢認了。”

高芷珍寵溺地看着她;“誰說你現在不漂亮了,臉肉肉的多可愛啊。”

唐映楓乖巧地坐着,任由她搓圓捏扁。

這山道雖然堵得人多了,但世家大族的公子小姐們出門,等得在不耐煩也不會大聲嚷嚷的,因此外面仍舊一片寂靜。

争吵的聲音一傳來,便在這山道上顯得分外刺耳清晰,惹得不少人都掀開車簾看了出去。

謝含卉委屈地摔在地上,嗓門兒大得恨不得方圓十裏的人都能聽見:“這山道就這麽窄,大家都排隊等着,怎就偏偏到你這兒就得讓你先過了?!”

薛明露詫異地看着謝含卉,伸手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

她自己最擅長倒打一耙,僞裝出受害者的模樣,可這一招忽然被人先用了去,她一時有些反應不及。

謝含卉按照唐映楓教的繼續控訴:“姑娘你不要仗着自己生的美就以為全天下的人就應該讓着你了吧……你想我讓道我并非不能,可你不能推我啊!”

高芷珍看着謝含卉身邊那輛熟悉的馬車,推了推唐映楓的手腕:“那不是你表妹嗎?”

唐映楓在心裏暗自給謝含卉鼓掌,看着謝含卉和薛明露互相坑害的樣子,莫名有些感慨。

“這兩人是誰啊?”

“不知道啊?都沒見過。”

柳秋荷身邊坐着幾個姐妹,柳秋荷淡淡道:“地上那個,唐映楓的表妹,站着那個,丞相家的遠方親戚。”

幾人素日裏與唐映楓不和,一聽聞唐映楓的名字,立刻來了精神:“你們說,唐映楓會去幫忙嗎?”

這樣的場景出面,可不是什麽光彩的事情。

柳秋荷轉頭看向窗外,眸光有些閃爍:“誰知道呢?”

“站着的那個,長得還挺美的…”

柳秋荷放下車簾,拿起一個點心:“是挺美的。”

靠近的十幾輛馬車幾乎都掀開了車簾朝這邊看着,不少丫鬟們也在議論紛紛。

她好不容易跟丞相夫人要來了參加百花宴的機會,就想趁機見趙懷亦一面問個清楚。她聽聞皇家的人走的另外一條道上山,此時已經在雲鶴樓內坐着,等人多時在想說上話可就難了。可誰曾想這路堵了那麽久,她便想找個人問問情況,方才那麽多人,只有謝含卉跑到馬車外站着,她前去詢問,可剛問完話,謝含卉就突然摔在地上。

薛明露直覺不對勁,絕對不能坐實了這個罪名,正準備出聲解釋時,便聽聞一道稚嫩輕靈的聲音:“這位姑娘,你要是急着上山的話,我們可以讓你先行。”

女子穿着紅衣,不似她們大多身着廣袖,她袖口用淺色束帶收起,顯得幹淨又利落,卻偏偏長了一張人畜無害的娃娃臉。

“楓兒她……很特別,好像女子喜愛的她都覺得索然無味,總是穿着一身騎射服,用紅繩系着馬尾……”

薛明露眸光微閃看着唐映楓出神,解釋道:“我并沒有推她。”

謝含卉一見唐映楓就有些出戲,唐映楓轉身扶她,暗自在她肩膀掐了一下。

謝含卉反應過來,立刻嗷嗷委屈道:“我姐姐都已經答應讓你先行,你為何還要否認,連句道歉都不肯說。”

唐映楓拍了拍謝含卉的軟發,轉身看向薛明露:“只要姑娘給我妹妹道個歉,我便給姑娘讓路。”

唐家的馬車剛好卡在路最窄的地方,只要從她這兒過了,前面便寬敞了不少。

“什麽來頭啊?脾氣這麽大?”

“樂安縣主就是樂安縣主,這氣度就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風聲在山野上刮出越發緊俏的聲響,薄薄的衣裙貼着肌膚傳來涼意,議論聲混雜在風聲中躁動。以唐映楓的地位,這個鍋,她背定了。

薛明露緊緊地攥住拳頭,看着謝含卉,淡淡道:“抱歉姑娘。”

她眸光明明還是柔弱無辜的,卻看得謝含卉後脊發涼。

視線忽然被人擋住,唐映楓站到謝含卉面前。

唐映楓微微湊近薛明露,用只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輕輕道:“趕着進去,是想去見三皇子嗎?”

涼意忽然穿透肌膚,直直地鑽進了骨髓裏,薛明露猛地擡起頭,望進了那雙漆黑的星眸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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