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淩溪稍顯緊張的輕咳了一聲,不等他開口,說出自己的沙雕死法,面前的老大爺已經雙手重疊,左手在前,雙手拇指挑起向淩溪行禮,微微鞠躬。
“歡迎,等候您多時了,我們的貴賓。”老大爺說話時激動的一尺多長的雪白胡須根部抖來抖去,光潔瑩潤反光度極好。
淩溪頓時食指大動…
尴尬按住,不是餓,是強迫症發作,他這胡須上有個小分叉啊!真想幫他理順了。
淩溪極力按耐住自己現在就想要撲過去,幫老大爺整理胡須的念頭。
做設計的就是這點不好,完全忍受不了一點的雜亂無章,他出稿時如果用油畫做理念稿。
都忍不住要把所有筆、顏料管都按照大小、細節順序還有顏色冷暖進行劃分,俗稱繪畫半小時,整理兩小時。
淩溪思維有些發散,片刻才反應過來,用食指指着自己的鼻尖疑惑道:“我,貴賓?”
“等等,我們在海底…”淩溪突然反應了過來,仰頭向上看了一眼,只有很淺的陽關光束,隔着層層水波似的霧牆,隐隐綽綽的透了下來。
他隐隐覺得自己下墜了很久,這個高度,海底還會有光麽?
而且這點光完全不夠用啊,那他現在視力絲毫沒有受到影響,光源是什麽?
還有他在正常進行的呼吸,肺部沒有不适感,淩溪的理智回籠,思考速度愈發快了,呼吸瞬間急促起來。
淩溪打量着自己面前的這一隊人馬從面前的施瓦辛格到後面各個姿容絕豔,站在老大爺身後都能看出柔風拂柳的美貌姑娘們,奇怪組合。
淩溪脖頸吱啞的寸寸扭動,發出像幹枯軸承轉動時的聲響,緊張的咽了下口水。
這些…都不是人。
“是的,您就是我們的貴賓。”老大爺目光灼灼的望着他,淩溪恍惚覺得自己可能是塊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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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大爺卻無視了他的緊張,從懷裏掏出一塊精致的金色外殼懷表,看了一眼時間,面上露出來的點焦急,頭也不回的道:”哎,耽誤這麽久了,龍王大人要不高興了,快快你們擡他回去。”
“是,大人。”後面幾個身着絲綢裙子的柔美姑娘,輕移蓮步走了過來,怯生生,帶着江南水鄉獨有的那種溫柔站在淩溪身邊。
金撈?這大爺還有勞力士?
淩岑看清了老大爺手裏的手表,一時心底滿滿都是荒誕感,這在海底也能用麽,看到了熟悉的東西,莫名覺得自身身處蘭若寺的緊張感也稍稍褪去…
“你們幹嘛?”淩溪環視身邊的幾個姑娘,有些緊張,卻選擇一臉警惕的緊緊盯着面前兩個青年男人,還有老大爺…
絲毫不把這幾個姑娘放在眼裏。
這幾個姑娘,他一個能打十個!
幾個姑娘在他面前盈盈一拜,楚腰纖纖,擡首時一抹嬌羞美得動人心魄。
“啊!”下一秒,淩溪的視野上下颠倒了,一個能打十個的淩溪頭暈眼花的被其中一個姑娘輕松扛了起來,塞進八擡大轎裏。
沒錯,八個身量纖纖姑娘前後各有四個擡着他。
“你們哪來的轎子啊,要帶我去哪。”淩溪被塞進轎子裏,視野重新正了過來,又開始喋喋不休。
他一緊張就只能用吐槽來掩飾自己心底的慌張了。
老大爺站在轎子旁微笑道:“貴賓莫慌,當然是帶您去見我們的龍王大人。”
“…我不認識他啊。”誰是聾王?你們找錯人了,淩溪拉着側面小窗的紅色絲綢轎簾,努力解釋道。
“沒錯,就是您。”老大爺肯定道,随即一言不發的站在淩溪身邊跟着轎子走。
轎子倒是不怎麽颠簸,但淩溪一想到是八個漂亮柔弱的姑娘纖夫似得毫不費力的擡着他和這個看起來就很沉的實木轎子,就一片茫然,腦子裏都是重力與常理。
如果他再擡頭向窗外看一眼,大約就會發現,轎子走起來後,幾個姑娘前行一步,身後的景色就掠過上百米,施瓦辛格、青年還有老大爺更是走得毫不費力。
如果不是為了維持淩溪身邊低調閃爍着微光,不仔細看去,根本察覺不到的保護罩,他們能走得更快。
淩溪的轎子直接被擡到了大廳裏,鳗魚精侍女單手為他掀簾,另一只鳗魚精伸進一只纖纖素手,示意淩溪搭住她的手出來。
淩溪唇角抽搐,盯着這只一看就是大家小姐,畫畫撫琴那種類型的手,剛剛…就是這樣一群姑娘把他扛過來的。
“咳咳。”淩溪聽出是老大爺在外面咳嗽,不由微微一嘆,不管是什麽狀況,他都得出去才能弄明白啊。
淩握拳小幅度的揮舞了兩下,給自己打氣。
“嘶…”淩溪出了轎子,不由抽了一口冷氣。
只見他四周到處都是晶瑩水潤的大塊水晶,看起來應該是個大廳,足有上千平,被四列足有三人合抱粗的精美刻花柱子支撐着。
只是驚鴻一瞥,浸淫裝修界多年的淩溪,心底的小算盤嘩嘩一響,已經給這些柱子估了個價。
每一棵柱子繪圖都甚是靜美,流暢自然,定是出自名家手工雕刻,不知道誰有這麽大的手筆…
視線向外掃去,落地水晶窗分割着外面的海域與腳下的陸地,兩側盡是俊男靓女,穿着簡單卻掩飾不住氣質,恭敬的面對着同一個方向。
娛樂公司練習生?
這個念頭剛從淩溪腦海裏鑽出來,他的視線已經不自覺的向高處移去,落在倨傲坐在高位上的男人。
阖着雙眸也不看他,面容俊美皮膚白皙,鼻梁高挺下颚有一個流暢的弧度,頭發是複古似的微長,留到頸後的位置,不顯陰柔倒莫名有幾分強大的壓迫感。
淩溪緩解緊張的辦法就是吐槽,但面對對方他卻是一句話說不出來。
畢竟是哺乳綱動物,對危險有本能的察覺。
無人開口,大廳上靜了許久。
陪他過來的老大爺輕咳了一聲,朝上位恭敬的鞠了一躬才道:“龍王殿下…”快給王妃安排寝殿吧,這可是月老算出來的良緣啊。
跟随龍王大人多年的老臣,都忍不住露出星星眼…他們南海要龍息昌旺起來了。
想到可愛的小龍崽肥嘟嘟在鲛女紡出來的地毯上爬着的樣子,所有老臣眼裏都寫滿了期待。
被喚作龍王殿下的男人終于睜開雙眸,劍眉星目,淩溪只覺自己被一把利劍頂住了咽喉。
他只是設計行業裏的普通設計師…他們圈子裏gay多,他也是啊,只不過因為父母好賭,他不想拖累別人…
這絕對是是男神,淩溪無比肯定。
不過下一秒,這種感覺就幻滅了。
龍王大人走下金燦燦的王位,走到淩溪面前,上下打量了一下他,挑剔道:“這也太瘦了。”人族都這麽瘦麽?
…他是排骨麽?淩溪還不等在他玉石撥筝般,清冷的聲線裏沉醉片刻,就已經對這種買菜,挑撿案板上排骨一般的語氣,感到淡淡的無語。
考慮到按照西游記裏的說法,水晶屏可能後都是水,人在矮檐下…淩溪不着痕跡的撇嘴。
“讓他住三十六號樓吧。”那邊離虎鯨侍衛交換點近,他們擅長跟人族交流,應該能讓他住得滿意。
龍王大人沉默片刻,對着淩溪認真道:“敖泓。“
”哦。“淩溪思緒還在金撈,偶像練習生與力大無窮的美少女們之間游蕩,完全沒有意識到對方的意思。
三十六號樓…員工宿舍麽?他原來住一樓…
敖泓嘴角微微向下,有些不滿。
“淩溪…我是淩溪。”他這才回過神來,意識到這就是“聾王殿下”名諱了,也低聲說了自己的名字。
這是他們的初次相遇,被南海龍宮起居史官記錄為,南海歷史上最恩愛的龍王與伴侶的初次相遇。
那一刻,他們的眼底只有彼此,火花不經意間在兩人間擦出,再也容不下旁人。
by南海宮廷記錄筆記。
敖泓聽清淩溪的名字,微微皺眉:“什麽意思?龍游溪水?”這不是詛咒他擱淺麽…
他們龍雖然比鯨瘦一些,但重量擺在那,沒有水的幫助,在陸地上很累…他可不喜歡在小溪游泳。
“确定不是月老…”敖泓望向一旁的龜丞相,有些懷疑。
淩溪眼睛噌的一亮,顧不得自己還在海底,身邊都是自己弄不清的人。
、
強烈要求道:”聾王殿下,如果您方便,能不能退貨?我還要工作,過兩年還想弄個首付買房,然後還三十年貸款什麽的…”
敖泓只聽了前半句就被被觸到逆鱗,本來還在糾結要不要把淩溪打包送回岸上,推到月老算出的“天賜姻緣”,聞言雙眸睜大幾分,一字一頓,斬釘截鐵道:“我們龍!絕不退貨。”
每條龍的寶藏之所以能變大,成為一座座金燦燦的小山,就是因為他們都是不挑食的好龍。
舉個例子,那些海底的沉船上,有些王冠金樽,明明邊角都被水壓弄得彎曲,不成樣子。
他們龍還不都是不嫌棄,勤勞的收進庫房,精心擦拭修複,然後為未來的王妃準備好…
側首揚聲道:“把他帶去三十六號樓。”說着指尖微微一動,不着痕跡的給淩溪套上了一個避水決。
人族太脆弱了,要好好保護啊,口是心非的龍王大人其實還是很期待這個人族獻祭的伴侶。
他單身龍了這麽久,相親也挺好的,敖泓面上淡定的在心底激動搓手。
等他住下,他可以帶這個人族欣賞他的遼闊海域,他在龍族裏也是出色的一方龍王。
“殿下…”真的不再考慮一下了麽,親。淩溪從對方俊美無俦的面容上絲毫看不出他心裏的激動澎湃。
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麽,讓他明顯改變了主意,面容扭曲的跟着引他去住宿樓的人走了。
人生地不熟,既然一時走不了,那他還是先摸清情況再說吧。
哎,淩溪即使是天生的粗神經,也不禁唉聲嘆氣,再耽誤兩天,他工作就丢了,這行有天賦的新人輩出,他壓力很大的,老板遇見更合适的絕不會留着他的。
不知道那個警察大叔,會不會給他報失蹤…如果報了,那就更麻煩了,他按照“死亡“結案,以後回去不就沒有身份了麽?
要想的事太多了,淩溪愁得長籲短嘆。
身邊長發男人溫柔的安撫他:“龍王殿下人很好的,對我們特別溫和,您多跟他接觸兩天就好了。”就是有點小心眼記仇,不過這也算是龍族特性了呵呵呵。
說着不知道從哪裏摸出一個小塑料盒子,旋開擰緊的蓋抹了一些補到自己的皮膚上,不放過一個角落。
有膏體滋潤的地方,皮膚明顯水分更充盈一些。
“好吧…”他聲線柔和,帶着一種自然的親和力,淩溪稍稍被安撫了一些,打起精神想打探一下,他們是什麽人,這裏又是什麽地方…
看他動作細致,大咧咧的性格上來笑道:“換季幹燥?”
男人先是颔首有遲疑搖頭,無奈道:“沒辦法,不注意就總是爆皮。”
淩溪理解點頭,剛要開口說什麽,男人就無奈補充了一句:“畢竟我是淡水的。”鹽分太大,他都要被腌的脫水了。
他根腳普通,又化型不久,能得到龍王殿下賞識全憑辦事周到。
但離了龍王殿下純熟的避水決,他還是要接觸到一些水分,哪能像現在一樣衣角不濕,空氣中連一絲鹽分都沒有。
……
淩溪沉寂了幾秒,艱難轉頭面向男人。
脖頸發出細微輕響。
“你說什麽?”淩溪腦子裏飛速轉動,隐隐産生了一個不可思議的想法,還是面對着他,想聽他自己說。
對方像是有些奇怪,把手裏的塑料小盒放下,低聲道:”我是黃鳝啊。”
就算他語氣淡定,淩溪還是被他的話吓得倒退了兩步。
黃鳝先生想要拉住他,有看他對自己觸碰反應很大,只好站在原地指尖輕輕一轉,在後面為淩溪墊了一堵柔軟的水牆。
淩溪被水牆接住,緊緊靠着牆壁,咬緊牙關一言不發。
黃鳝先生體貼的站在一旁沒有說話,他算是半個外交職位,有和人族打交道的經驗,知道這是他們重啓過程…不去打擾他。
淩溪已經被自己到處賭錢輸得一塌糊的父母,練就出了一顆強大的心髒。
畢竟每隔幾個月就要收到讨債公司的電話…
這種情況下,竟然很快就反應了過來,把黃鳝和對方聯系了起來,顫聲道:“所以…那不是聾王…是龍王?”
黃鳝先生皺眉,憑借自己出色的理解力,領悟了淩溪的話,做了個恭敬的手勢:“正是我們南海的龍王大人。“
”那帶我過來的那些人…“
”去祭壇接您的麽?應該是龜丞相、還有電鳐大臣他們吧。“黃鳝先生微笑道。
“所以那些姑娘。”淩溪思緒開始逐漸清晰,正在重塑世界觀。他之前只是懷疑這些,不敢相信,只當自己做了一場夢,沒有深思…
“她們都是鳗魚,說起來我們差不多,我是黃鳝…”黃鳝先生提到那些鳗魚姑娘們,聲音緩和一些,畢竟他們都是軟骨魚,比較親近。
這在人族裏,也算是老鄉了,人族是同地…他們同是鳗鲡科。
身後一股海水卷過,防水層微微波動,像微風拂過,他的頭發被海水攜卷着,向身後帶了些許,黃鳝先生單手拽住,微微一笑淡定道:“我剛變過來沒多久,還沒來得及剪頭發。”
…黃鳝好像能變性,雌性壓制消失後,jing巢會開始發育從而變為雄性,淩岑恍惚間想起了自己看過報紙上的趣味專欄。
所以,這是姑娘?
他到底到了一個什麽地方啊,淩溪世界觀重建成功,焦慮撓頭。
他不知道的是,在人類世界裏只是個尋常的自己,在海底他的奇妙生活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