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施瓦辛格走在前面，氣勢昂揚，兩側巡邏虎鯨紛紛避開他們。
淩溪覺得自己是一路小碎步跟在他身後，無奈搖頭，施瓦辛格突然停了下來。
淩溪還在往前走着，瞬間撞在了施瓦辛格厚實的脊背上，嗷的一聲痛呼出聲，痛得眼冒金星。
“您沒事吧？”施瓦辛格緊張扶住淩溪手臂詢問道。
“你怎麽突然停下啊…”淩溪脾氣溫和，但也架不住這種刺激，蹲下捂住自己的鼻梁悶聲道。
“對不起，對不起。”施瓦辛格連聲道歉，看他傷得不重，又問道：“您能跟我到那邊涼亭下待着麽？”
“好。”淩溪緩了片刻覺得自己鼻梁酸痛已經緩解了不少，只當他想走一條捷徑，跟在他身後走去。
圍繞着整個龍宮而生，兩人四周色彩絢爛軟珊瑚叢，突然同時移開一個細微的角度，凝膠一樣的透明黏液從珊瑚中釋放，似無色的大片桃花花瓣向上飄散。
虎鯨隊飛速游到一旁的宮殿，年長的虎鯨用尾鳍甩上大門，整個龍宮陷入安靜。
施瓦辛格帶着淩溪站在六角涼亭中，涼亭自帶的保護層籠罩着他們所在的涼亭。
“這是什麽？”淩溪有些遲疑，剛剛恰好有一束光線從這裏折射，好像有什麽東西從海底升起，裹挾着雜質順着洋流飄蕩而去。
檸黃微微一頓，低聲道：“這是我們水族的屏障，海面上的…傾瀉下了許多佷刺鼻的東西。”
“他們是用水泥包裹着丢下來的，可是很快就開裂了，裏面的東西流了出來，順着海水漂流到整片海洋。”
“如果已經修得靈智的還好，沒有靈智的普通水族，凡是接觸到他的，都會生病，所以當珊瑚群開啓時，我們一般都在室內暫避。”
淩溪沉默了片刻才道：“是核廢料麽…”
檸黃點點頭。
“珊瑚群能幫我們過濾這些東西，他們會挾着潮浪消逝。”檸黃低聲道：“這是龍王殿下的想法。”現在四海都在用這種辦法。
淩溪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麽好，他們一向以高等文明自居。
他和很多人一樣，并非不知人類在傷害海洋的利益，核污染廢料，那種用水泥草草一包就丢進大海的處理方式有多不靠譜，每個人心底都清楚，但事不關己。
再說弱小的一方向來沒有發言權。
直到自己站在這個奇幻的“龍宮”，他才意識到這些對海洋意味着什麽。
“哎，對不起。”淩溪無奈搖頭。
“沒事的。”檸黃耿直的在一旁搖頭，大大咧咧道：“我們龍王說了，都給海面的上的記下了，等天地量劫就好啦。”
…行吧，他們自己有辦法，淩溪無言以對。
也許在他們心底，人類也是渺小的。
淩溪的情緒稍有轉變，對即将見到的龍王也沒有之前那麽強的抵觸情緒了，正如他所見，海底也有高度發展的文明，與他們沒什麽不同。
比起他們，海底的人更加直率，也許比他們更簡單吧
“我們走吧。”珊瑚群釋放的半透明物質很快消失，檸黃輕松道。
“嗯。”淩溪微微颔首，他們剛剛互通了姓名，又簡略交談了兩句，他心境改變，相處也變得和諧不少。
“檸黃，你是什麽…種族的呀？”淩溪跟在檸黃身後，指尖跳躍着在半人高的珊瑚上觸碰。
“您猜一猜。”檸黃笑着帶他轉過宮殿。
“嗯…你身材這麽好，種族應該很兇猛吧？”
“兇猛！”可兇，檸黃小雞啄米一樣贊同點頭，配着他施瓦辛格一般健碩的身材，頗為好笑。
“鯊魚？”淩溪試探着詢問，他對海洋了解不多，只是在南海邊土生土長，有一些常識罷了。
“沒錯。”施瓦辛格驕傲挺胸。
“哇，你是大白鯊麽？”淩溪興致勃勃的追問道，他心知這些人對自己都很友善，不會傷害他，而且和他無異的人型外表，有效的安撫了他的緊張情緒。
大白鯊是他知道的最兇猛的鯊魚了，應該沒錯吧？
“我是檸檬鯊，也差不多啦。”施瓦辛格笑得羞澀。
…朋友，這差多了好麽？淩溪瞬間想起養在大老板辦公室魚缸裏毫無地位的檸檬鯊，不過小臂大小，一時神情複雜。
難怪叫檸黃，他早該想到的。
看起來這麽威武雄壯，原型卻是一只嬌俏可愛的檸檬鯊麽？果然人不可貌相，還是說缺什麽補什麽？因為原型嬌小才把自己人型捏的這麽雄壯…淩溪腦海裏飛速掠過吐槽。
面上還是淡定的附和着：“是呀是呀。”
兩人聊着天，走到一座恢宏宮殿門前，檸黃微微向後退後一步，恭敬道：“龍王大人就在裏面，您自己進去就可以了。”
“謝謝。”淩溪緊張的咽了下口水，侍女拉開大門，盈盈下拜迎他入殿。
別怕，這個點他應該吃過午飯了，不會吃你的，再說鯨魚都懶得吃人，骨頭多肉少。
不是說大翅鯨都會把不小心吃進去的海豹吐出來麽…龍應該也差不多吧，淩溪深呼吸給自己做着心理建設踏入大殿。
敖泓正倚在籠寒床上側卧着，手裏抱着個筆記本似的平板不斷上滑着。
“龍王…殿下，你找我？”淩溪連頭都沒敢擡，自然沒看清敖泓手裏拿的到底是什麽。
“嗯，你坐。”敖泓擡眸飛快的撇了他一眼，又把視線重新放回手裏的東西，誰也沒察覺他的緊張，和試探性探出又迅速收回的觸角。
翡翠椅無聲自動的移了過來，把淩溪抄在了上面。
我的天，淩溪瞬間暈頭轉向，耳邊都是風聲，被慣性甩在了椅子上。
“怎麽了？”敖泓茫然轉手。
“沒事…嘔。”淩溪本能的幹嘔了一下。
好像犯錯了，把王妃差點放倒了，敖泓緊張的搓了一下手指，坐起來單手扣住淩溪手腕。
“你幹什麽？”淩溪垂首盯着搭在自己手腕上白皙修長的手指，他已經對檸黃和這位龍王無語了，在他們面前自己好像格外脆弱，總是受傷…
“噓。”敖泓微微皺眉，垂下雙眸，鴉羽似的眼睫覆住眼底光彩，淡藍色的光暈從眸底淌過。
像是冰淩做的絲帶劃過身體，身體的不适感緩緩褪去，連這段時間的疲倦都消失的無影無蹤，神清氣爽。
“謝謝。”淩溪垂首看見了自己手腕上對方的手指，心知怎麽回事，低聲道謝。
對這位龍王殿下默默上升了一格好感，雖然那天在大殿上絲毫不給自己拒絕餘地的把他弄進三十六號樓了。
但這龍宮裏他的下屬都不怎麽懼怕他，還給自己緩解不适，應該算個平易近人的領導了。
對方俊美無俦，眉梢還帶着揮灑自如的不羁潇灑，可謂天菜，淩溪無論如何也不能把他和工作上那些圓滾滾背負着手走在辦公區域巡視的領導聯系在一起。
就在淩溪好感度上升時，敖泓敏銳察覺到了淩溪的視線，眉梢微微一挑，揚起頭傲道：“人類，不用謝。”驕傲中還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洋洋得意。
大約就是，做了好事成功拉近關系，本王很得意的那種…
如果尾巴出現大約已經搖起來啦。
淩溪唇角抽搐，這是個什麽奇葩…好感煙消雲散不說，還想以每秒鐘十個的速度打他頭啊，如果打得過的話。
“大王，您找我有什麽事麽？”淩溪調整情緒以一種蛤/蟆精伺候蛇精大王的語氣詢問道。
争取找點回去撸虎鯨！這大佬明顯沒有他們灰灰可愛，淩溪果斷把自己圈進灰灰親友團。
“叫殿下。”敖泓皺眉道。
“殿下…”淩溪遲疑道，這有什麽區別麽？
敖泓卻滿意了不少，重新斜倚回塌上，單手拿着平板，另一只手刷着短視頻，拉長聲音道：“叫你來也沒有別的什麽事，主要是問問你住的還習慣麽？”
“習慣。”淩溪小心應道
敖泓颔首，又抛出一個問題：“侍女還盡心麽？”
“挺好的。”淩溪已經有些茫然了，問卷調查？
“喜歡這裏麽？”敖泓矜持的引出中心。
…淩溪沉默片刻，低聲道：“大王…不，殿下。”
“我是真的不太适應這裏，我想我該回去。”
敖泓放下平板，皺眉道：“你為什麽不适應？沒人陪着你？”
淩溪張口想說不是，卻看到敖泓皺起眉心，心底有點害怕，畢竟南海邊上長大的，家家戶戶都知道。
龍王有通天徹地之能，翻江倒海輕而易舉，他以前是不信這些的，但珊瑚礁能阻擋核洩漏，他還是被一頭檸檬鯊帶進來的…
面前坐着的是龍王，這幾天不符合核心主義/價值觀的事太多了，由不得自己不相信，還是不要激怒他了，淩溪在自己心底弱弱的琢磨着。
随口道：“有一些吧，我沒什麽朋友在這。”別管什麽理由，管用就行。
“嗯。”敖泓颔首，淩溪心底一動，還挺善解人意，正給自己蓄了力要再說兩句時，龍王大人微微側首，潇灑的打了個響指。
貝官馬上湊到龍王身後，恭敬道：“殿下有什麽吩咐。”
“給他開個WiFi，讓信號覆蓋到三十六號樓。“敖泓吩咐道，又轉首面向淩溪，下颚高傲揚起。
你是用下巴說話麽？這是什麽牌子的自大狂啊，淩溪幾乎要抓狂了，半晌方才抓住敖泓話裏的關鍵字。
“WiFi，你這裏有WiFi？”
看到敖泓肯定點頭，淩溪腦子裏全是天雷滾滾，他的世界又一次崩壞了。
知道除了他們的世界外，還有其他文明時他接受了，知道新認識的這些朋友有第二種形态，他也挺住了，但現在又告訴他，兩個世界是通着的，還有WiFi…
這麽先進麽？那他為什麽每天只能在天水一色閣跟麗麗聊天？
你怎麽不說兩個世界互加好友啊，世界體系都混亂了啊。
淩溪在自己心底暴風吐槽，正當整個人陷入暴躁狀态時，重新拿起平板的龍王大人短促的笑了一聲。
視頻裏，某知名游戲的主播，江湖人稱紅哥，正把自己挂在窗外，卡住視角上演了一波精彩的一對三城區繞樓。
龍王大人矜持的為游戲主播點亮了一顆小紅心，免費的那種。
淩溪面無表情，世界觀在龍王大人的洗禮下，重建的非常迅速，已經到達後期渲染程度。
人家還會上短視頻網站。
不知道這位紅哥知不知道，你的粉絲來自水下，其中一位觀衆還是龍王。
淩溪除了笑也不知道做什麽。
不過都是龍王了，椅子都是翡翠的，怎麽只給人家送免費禮物呢…
敖泓像是聽到了淩溪的心聲，頭也不擡道：“覺得本王吝啬？”
“沒有。”淩溪迅速搖頭，誰承認誰撒…
敖泓關上平板，理直氣壯道：“本王還沒成親，當然要留着這一方海域的無盡寶物，準備給我的王妃。”善于理財的龍絕不能亂花。
“哦哦。”淩溪立刻垂下頭，避開敖泓視線，感覺他目光裏呼之欲出的暗示激光差點把他頭頂一束頭發削下去，險些禿頂。
這個時候，他不能再搪塞人家了，淩溪無奈道：“殿下，您人很好，可是我們好像都是男的。”
“你像是有點不确定。“敖泓笑道。
”我确定。“淩溪被他促狹的漲紅了臉，連聲道。
敖泓下了軟塌，單手一揮，一把金燦燦能坐下三人的高背龍椅就抵在了他身後。
“這不算個理由，在我們這更不是問題，四方海族都有自己的原型，像雀鲷科海葵魚，隆頭魚他們都會變性，這又該如何界定？”
“抹香鯨擁有不止一個伴侶，點紋斑竹鯊會推遲自己的受孕，直到她認為合适的時候。”
“把自己裝在退潮的珊瑚礁池中，然後不在你們池子裏的就是悖論？”只允許一種聲音，一個水池，敖泓發出一聲極輕的嗤笑，沒有嘲笑的意思，反倒是像看到了什麽有趣的事。
淩溪聽懂了敖泓的暗喻，神情變幻，他的職業…已經算是很友好了，周圍風氣也算開放。
但讓他小心翼翼提起十二分警惕，像是對待來視察的大老板一樣的龍王說出這番話時，心底五味雜陳。
尤其幾次接觸龍王都顯得自大倨傲，但他卻能說出這麽簡單明了，令人信服的論點。
他對海底有很多不能理解的事，雙方武力值差距過大，他不得不小心提防着對方，卻突然發現，原來在對方的世界裏他們也是個異類…
“我不知道你們提到的月老是怎麽回事，但我對您确實沒有什麽…超乎普通感情的…心動。”淩溪橫下心要把事情說清，也不扭捏。
敖泓比他更直率：”我也沒談過，之前在修煉，也不知道什麽算心動，不過你沒培養過，怎麽知道不行？人族不都要培養感情的麽。”
其實這個人族他挺喜歡的啊，小小一只，如果站在自己背上可能就是個小點，這麽可愛…
卻有自己的想法，還會直接說出來，要知道就算原型是大翅鯨或是大白鯊的，初次見到他這個龍王都是俯首帖耳，無敢不從。
敖泓覺得自己有點動心，找個同是水族的，身上腥味太重了，這個就很不錯啊。
敖泓默默在心底拟定了名為“如何打動王妃”計劃。
戰術分為兩步，一打動王妃
二、把五百套宮殿給他。
敖泓滿意颔首，示意貝官給淩溪一個全新的水果平板。
淩溪拿在手中疑惑的望着敖泓。
“你這段時間還要住在這裏，本王覺得你應該與外界多一些接觸，這樣不會無聊。”敖泓一本正經道。
“謝謝殿下。”淩溪握緊手裏的平板道謝，頗為感動。
“嗯，掃個碼吧，你掃我。”龍王打開W信，展開二維碼示意他掃自己。
這麽接地氣麽…淩溪一時無言以對，他的手機掉下海時就不見了，不知道摔到哪裏去了，垂首重新登錄了自己的W信，顫抖着手掃了敖泓的二維碼。
龍王，名片簡單明了。
加入好友後，依次是龍王、林工，兩人名字一上一下，老林想不到你竟然和龍王一個首字母分類，淩溪神情複雜，在心中暗道，默默把尊貴的龍王大人備注前面加了個“A”，把他和幫自己租房的房産中介放到了一起。
這樣看起來尊貴多了，淩溪緩緩舒了一口氣。
敖泓餘光瞥見了，見自己和幾個地産排在一起，眉心一皺，随即散開，一件一件來吧。
手指靈活的敲了一串字符發送給淩溪。
淩溪在他眼神的示意下點開，W信閃退了一下，然後開始重新安裝…
網速還挺快，淩溪弱弱道：“殿下，你這裏面還有病毒啊。”
兩人說話的功夫，軟件已經重新安裝好了。
敖泓幫他打開，指着右上角的一只小魚标志道：“點這個，進我們的海信，你回去可以試試。“兩個界面可以切換。
淩溪眼睛都快瞪出來了，這說明什麽？要不W信是龍王家的，要不有人早就知道他們的存在了。
“回去跟我聊天，有時間也可以過來找我。”雖然是個陳述句，敖泓語氣卻盡量柔和，沒有強迫的意思。
鬼使神差，淩溪握着平板緩緩點了一下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