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南海因為地理位置,以前無論是出海捕魚,還是海上貿易都要走海路,也是因此,南海龍王廟香火極盛,諸人都道,龍王無所不能…
“二十七塊。”司機一腳停在龍王廟前,停車撕小票一氣呵成。
敖泓手腕一翻,手下夾着一張剛從龍王廟取出來粉紅色鈔票,付了車費。
下車後,的士開走,雄偉大殿展露在兩人面前,牌匾上書龍王廟三字。
行書字體,筆力逎勁行雲流水,是幾百年前一位大家手筆。
在大殿外露天的放着的半人高的四龍鑄銅三足寶鼎,袅袅騰起的絲縷煙霧在空中盤旋。
因為幾乎每個人過來時都會虔誠敬香,直燒得煙如龍身粗壯,空氣中彌散着線香的氣息。
淩溪忍不住側首,想要看看敖泓這位對空氣質量都有所挑剔的大爺有什麽反應。
敖泓卻一臉沉醉的深吸了一口氣,他受傷之後,全憑南海鼎盛的信仰之力,才勉力維持,沒有隕落,他家當然哪裏都是好的。
淩溪笑道:“你這時候又不覺得嗆了麽?”
敖泓挑眉,從一旁免費的線香架上抽了三株,在燭火上點燃,插在香爐中…
他動作随意悠閑,卻透露出一種發自氣質深處的矜貴,俯身插線香的時候,仿佛從雲端中漫步而下的神族。
絲毫沒有平時的中二氣息。
但淩溪總是隐隐覺得哪裏不太對,轉念一想,忽然意識到,這不就是給自己上香麽?
嘴角抽搐的上前一步,輕拽敖泓衣袖,低聲道:“我們進去吧。”
敖泓微微颔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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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廳裏來往人群正跪在龍王神像面前跪拜上香。
敖泓沉吟片刻對淩溪示意面前神像低聲道:“這個倒有我幾分神韻。”八分。
他還是很滿意的。
後面人不耐煩的催促道:“你拜不拜龍王啊。”
敖泓茫然退開一步。
後面的人走到前面來,拿着一束供香,越過他要為龍王奉上。
看敖泓傻愣愣的樣子,不滿道:“外地的吧?”
“大爺,我們本地人…不好意思。”淩溪忙上前拽開敖泓。
大爺聽到他們是本地人卻更生氣,生氣用方言道:“你們要是外地人就算了,本地的你們還敢不敬龍王?一點尊重避諱都沒有。”
說完大步揚長而去,留給他們一個氣沖沖的背影。
淩溪尴尬摸了自己的鼻尖,低聲詢問道:“你還要去拜自己麽?”
敖泓默默搖頭,淩溪微微松了一口氣催促道:”快去拿錢吧,我們走。”
他們身邊有普通人求平安的,也有水手希望保佑安全出海…
敖泓微微上前一步,恰好聽清了一位中年女人所求,不禁唇角微微抽搐。
”她求什麽?”淩溪見敖泓一直望着對方背影的位置,來了幾分興致,上前掂起腳尖,伏在敖泓耳邊詢問道。
“她老公出軌找小三,讓我把她老公弄回來回歸家庭。”敖泓一臉生無可戀。
來他這求什麽的都有。
淩溪差點當場笑出聲,不過龍王廟裏威嚴森然,所有人都異常虔誠,他硬是把笑聲憋回去了。
只自喉嚨裏發出幾聲低低的笑意,像是管道漏氣。
敖泓無奈的望他一眼。
他能怎麽辦?就像剛才的那個老大爺,因為他們在龍王廟裏擋住了後面人的路,他就怒氣沖沖。
龍王在南海中有衆人難以想象的崇高地位。
出海平安,升官發財,學業順遂這樣的,後面兩個雖然有些超綱但還比較常規,有的連避孕求子到老公出軌都來找他。
他能怎麽辦?這又不是他的職責範圍,何止超綱,連體系都不是一套好麽。
敖泓低嘆一聲,苦澀望着女人恭敬為他敬奉而上,煙絲冉冉升起的線香…
不知怎的,淩溪看看他,又仰首望向他足有三米多高的南海龍王像的表情,覺得南海龍王像的神情都多了幾分無奈。
…這麽同步麽?
神仙的煩惱。
“借過。”面目有些浮腫的女子從他們身邊經過,去一旁簽筒求簽,拾起簽筒垂首輕輕搖晃。
“哎。”敖泓低嘆一聲。
“叮當”一聲,靈簽掉出一根。
是下下簽,何文秀遇難,女子面色更加不好,想要立刻丢掉,站在原地踟蹰片刻,還是走到一旁去解簽了。
“月照天書精處期,忽遭雲霧又昏迷:寬心祈待雲霧散,此時更改好施為。”
“你做什麽?不是說這個不歸你管麽?”淩溪低聲問道。
敖泓憐憫搖頭:“她既誠心求到龍王廟,我就不得不管一下,希望她能聽進吧。”他們能做的事其實沒有淩溪想得多,即使給出簽語,也只能看她怎麽選了。
如果她執意挽回丈夫,那也是無用的。
敖泓搖頭,站在正殿封閉不透明的龍紋功德箱前片刻,面上流露出幾分滿意,側首對淩溪道:“我們走吧。”
淩溪順從的跟他出來,恰好聽到那名女子在中年解簽道士的小房間前解簽。
中年道士看了簽,把解簽的小紙條遞給女子。
“我先想問問婚姻關系。”那人低聲道。
中年道士沒有用解簽紙上都有…而是微捋胡須,低聲道:“何文秀與玉瓊歷經艱辛終成眷屬。”
女人愁眉不展的眉心,微微舒展,像是聽到了什麽好消息。
道士直言道:”但這簽是對男子的,女士抽到此簽,當前之謀求,都應放下,更應改變自我。”
“謝謝。”女人站在原處漠然,沉默片刻才道謝,又走回去為龍王敬香。
”啊,你做什麽!“女人痛呼出聲,她被一個行色匆匆的青年撞到,本來也沒什麽,可她手裏還拿着已經點燃的香,被慣性一帶,染着的香灰灑在了她手臂上。
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她這幾天來一直為自己的婚姻情況頭疼難過,運勢實在太低,龍王廟也護不住她。
“對不起,對不起。”西服革履的青年一疊聲的道歉,道士對這種情況訓練有素,把女士帶到一邊為她處理傷口。
”您有什麽事麽?”管理人員看出他的焦急,走到面前詢問道。
他身上傳來一陣淡淡的汗臭味,淩溪設計出身,他接觸的客戶都是一些老板,一眼就認出他身上穿的是名牌西裝,一身不到十萬。
就是不知道,為什麽能穿這種西裝的人,會幾天都不換衣裳,是遇到了什麽事吧。
青年明顯很急,伸手與管理人員匆匆握手,也不顧外面這些香客,焦急講明來意道:”我家是外地開酒店的,最近出了一些怪事,我想來問問您這邊有什麽辦法麽?”
管理人員微微一愣,面上露出幾分遲疑之色,尴尬道:“先生,我們正經龍王廟,醮儀只管興雲降雨,消災祈福,要不您去別的地方問問?”這就是明顯推拒的意思了,親,我們醮儀只對祈雨有用哦。
青年卻敏銳抓住了他話裏的關鍵,急道:“那不是有消災祈福麽?不瞞您說,我們家的那個酒店自從出了事,附近的所有的寺廟道觀只要能解決的我們都已經跑過了,都是…家裏沒辦法才讓我幾個兄弟分別去遠處問問。”
聽了青年列出的名單,管理人員更不敢接這件事了,剛剛坐在裏面悠閑解簽的中年道士走出來,拍拍管理的肩膀,低聲道:“去請我師叔過來吧。”
又轉身趕上前圍觀的群衆,揮手道:“沒什麽可看的,散了吧。”
龍王廟在當地的地位确實崇高,連他們這些道士說話,也是很管用的。
圍觀群衆紛紛退去,繼續按流程上香。
敖泓沒什麽興趣,示意淩溪跟自己走,但淩溪生平最喜歡看熱鬧!平時工作忙哪有時間看熱鬧…現在既然有機會,當然不會錯過。
拉着敖泓退後一步,雙眸亮晶晶的看着事态發展,壓低聲音低聲問道:“你說他說的是真的麽?真的需要幫忙麽?”
敖泓抽動了一下鼻尖,忍不住皺眉不耐道:“是真的,應該是什麽山裏的酒店,他身上粘得一股狐貍味。”這味倒是不濃,但很嗆啊…
不過他王妃真可愛,敖泓寵溺的望了他一眼。
竟然是真的,也是連龍都是真的,憑什麽狐貍不能是真的。
那位師叔很快過來,簡單的交流了兩句情況,面露遲疑之色,已經傷了十幾個了…這他可能對付不了,接不住。
師叔無奈說了自己的意思,遺憾道:“如果我師父在着就好了,可他去外地開會了,得一周才能回來,要不我給您推薦一些?”
解簽的中年道士走了過來,在師叔耳畔低聲說了對方剛列出來的清單,聽着那些頗有名聲的寺院道觀,師叔無奈搖頭,換了一副抱歉的神情。
這青年看起來莽撞,但做事很有經驗,談話間隐去了任何有關他們家酒店的具體信息,防止別人猜出,但聽到被香火極盛的龍王廟回絕,還是忍不住挂上了失望的神情。
不知道他其他幾個兄弟有沒有機會。
敖泓聽到自己的龍王廟道士以能力不足回絕,不禁皺眉,覺得這群人給自己臉上抹灰。
“明明一樁小事,有什麽難的麽?”敖泓忍不住道。
青年聽到聲音,回過頭來雙眸搜尋着說話的人。
敖泓在一衆香客格外顯眼,鶴立雞群,青年一眼就把找了出來。
病急亂投醫的走過去。
“哎!”中年道士不滿出聲,哪有這樣的,在龍王廟騙人?
倒是他師叔有些本事,一眼就看出敖泓不同尋常之處,雖然摸不清他的底細,但明顯比他們水平強上許多…拽住中年道士不開口了。
“哥,您要是有辦法不如跟我走一趟吧,只要事情能解決,您開價,我們絕不還價。”
“誰是你哥?”敖泓眉毛微微一豎,敢做他哥,你不知道他二表哥也在後面供奉神像麽?也受得起…
敖泓倒是沒有做什麽,下一秒…青年手腕上戴的百達翡麗藍寶石表面“咔嚓”一聲裂開,
“我艹。”青年感覺到了,本能罵了一句,撸起袖子擡腕去看手表。
還敢罵他二表哥…敖泓清楚他是無心之失,還是上前一步反腕扣着他的小臂,就在敖泓剛扣住他的霎那間,百達翡麗藍寶石表面完全炸開,裏面星空輪的鑽石以他為中心飛濺而出。
青年駭的說不出話來,嘴唇哆嗦了半天,如果他剛才沒有被這人握住手腕,他現在已經瞎了…
“不要胡說。”敖泓皺眉提醒了一句。
淩溪在一邊站着,恍惚記起敖泓曾跟自己說過他表兄也是一方龍王,這才恍然大悟。
看起來敖泓表哥的脾氣沒有敖泓溫和啊。
淩溪怕這青年還說出其他的,忙上前一步低聲提醒道:“你就叫他…泓哥吧。”加個前綴也好。
敖泓其實還是有些不滿,但還是颔首,要帶淩溪離開。
“诶,您別走啊,泓哥我們談談酬勞。”青年心思轉的極快,從他預判自己手表會炸這件事就認定敖泓必有本事,忙在身後極力挽留:“五十萬,八十萬好麽?八十萬,泓哥麻煩您幫我們把這件事解決了。”
他也是沒辦事了,眼看就要與高人擦肩而過,忙無力的試圖用價格挽留高人,不過他們家之前請的那些高人都很有幾分傲骨的,用錢恐怕很難留住他,青年郁悶皺眉。
敖泓步下卻微微一頓,他對錢沒什麽概念,不過感覺好像不少…側首對淩溪低聲詢問道:“八十萬很多麽?”
“嗯嗯。”淩溪算了一下,點頭道:“省着點花,夠我們找過半個C國龍丹的下落了。”
敖泓瞬間轉了回去,站在青年面前頭沉聲道:“可以。”
龍王廟雖然都是他的銀行,但作為一條勤儉樸素的龍,能賺着錢花,總比用自己的“存款”要好。
“啊…好好,我現在就打電話叫司機過來,我們現在就出發。”青年磕絆了一下,才轉過彎來,幾乎不敢相信八十萬真的打動了這位高人,匆匆出了大殿打給司機。
青年做事外粗內細,轉身時将兩位道士的對敖泓緊張恭敬的目光收入眼底,對自己的選擇更多了幾分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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