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随之而來的還有經理的訓斥, 以及沉默片刻後暴怒而起的男聲:“勞資不幹了!“

白澤等人隔着兩扇浮世繪屏風,在大堂另一端衣冠整潔的享受着精美菜肴。

白澤聽到聲響,茫然片刻, 最先恍惚道:“我怎麽覺得這聲音有些耳熟?”

“是吧,我也覺得。”敖泓也有同感,開口迎合着,又取過一只生蚝,雖然比不上他們南海禦用膳房的, 但也馬馬虎虎過得去了。

能得到他“過得去”的評價,足以證明食材很是新鮮了。

白澤皺眉苦思冥想,大堂另一端經理忍不住和他吵了兩句, 就叫安保先把他按下去再說…

但不知為何,安保卻制不住他。

“你欠錢你還有理了?”經理的聲音遠遠傳來。

那邊的聲音微微一頓,随即怒道:“幹不幹?有理怎麽樣,沒理又怎麽樣, 開幹!”

“瘋子…”那邊的喧嚣聲忽的變大,估計是他們忙着把人壓下去。

…這句話怎麽聽着這麽耳熟?淩溪還在低頭吃飯,敖泓卻和白澤對視一眼, 都從彼此眼中看清了他們想到的那個人。

“睚眦!”敖泓與白澤轟然起身。

“怎麽了?”淩溪也不明所以的離席, 跟在他們身後向另一側走去。

屏風後的大堂角落, 幾個花瓶擺件已經砸到了地上,一組安保強行架着中間的青年, 脖頸青筋迸出,都扣不住青年。

“住手。”白澤率先開口道。

經理一直不時的看着腕上的手表,擔心會有客人過來看熱鬧,不小心誤傷…或是對他們店的服務質量産生懷疑。

聞言只覺自己擔心的事發生了,尴尬側首走過來欠身道:“不好意思, 影響您的用餐了,我們這邊很快就會處理好。”

“我不是這個意思。”白澤沉默片刻,勉強道:“我的意思是,他是我們朋友…有什麽事我們可以坐下來談。”

淩溪望了一眼滿地的玉石、瓷器碎片,從白澤背後探出半個腦袋來,低聲補充道:“店裏的損失我們也賠。”

睚眦終于掙脫了那幾個人族,直起身來,淩溪用眼角餘光又輕又快的撇了他一眼,就不敢再看了。

這個人…實在是太兇,餐廳統一标字白T短袖下有一身藏不住的緊實健碩肌肉,大片墨色水波般的紋身印記随着他動作,在已經被汗洇濕的白T下若隐若現,充滿了野獸的爆發力。

剃了個短寸,劍眉星目,雙眸似一池秋月寒星,應該是矜貴相貌,但不知為何,那雙眼睛裏還流露着兇悍好鬥,以及一種淡淡的…眼神發擰的二愣氣息。

青年擡眸看了他們,視線落在敖泓白澤身上,震驚道:“你們什麽時候醒的?”

第二句是:”裝得還挺像人的。“

…全場寂靜。

經理及身後的安保一寸寸把頭扭了過來,神情複雜的打量着他們,病友麽?

敖泓被睚眦胡言亂語已經夠生氣的了,又被幾個人族用這種考慮要不要叫精神病院救護車的眼神注視着,頓時惱怒不已。

他向來心比天高,哪吃過這種虧,老牛似的哼了一聲轉身就要走,淩溪忙拉住他小聲道:“白澤一個人應付不過來的,你幫幫他吧。”

敖泓能力得到肯定,又因着淩溪話裏對他的信任有些飄飄然,步下便似生了釘子一般,站在原地再也走不動了。

經理左右環顧,心道…我這店裏進了一群精神病?

白澤輕咳一聲,從錢包裏抽出敖泓給自己夥食費的那張卡,淡定道:“他給貴店造成的損失,我來付。”

“這哪裏好意思。”經理看見那張特殊發售的黑卡,頓時面帶愉悅笑意,管你是誰?東西有人賠就行。

他說話同時,就用眼神示意手下去拿Pos機,填了數額刷卡,又遞到白澤面前讓他确認密碼。

白澤輸入密碼,用數字筆簽名,經理笑靥如花收回Pos道:“沒有問題了,都是一場誤會。”

又叫人來給他們換到雅間,菜已經涼了,敖泓又點了一份,讓後廚重上。

“你這是…搞什麽?”雅間內縮小版假山流水,溪流從山巅潺潺流下,有細弱響聲,白澤弱弱開口詢問道。

“是啊,這麽狼狽。”敖泓晚了一步,但還是嘲諷道。

…白澤心知不好,兩人又要開始拌嘴。

睚眦果然怒道:“會說人話麽,你是不是想幹?開幹!”

“我本來就不是人。”敖泓微微一頓,嘲道:”省省吧,你連幾個人族都快打不過了,還敢跟我打。”

“知道我是什麽麽?我是龍。”敖泓放緩口型,得意道:”long…“

睚眦不再多說,半袖往上又是一撸,就準備幹。

淩溪長大了嘴,他第一次見battle選手直接動手的。

白澤尴尬在中間勸架,睚眦向來最畏懼白澤裹腳布似的碎碎念,不多時就又癱坐在了椅子上。

“你是怎麽到這的?”白澤想理出頭緒。

睚眦嘆息道:“上個月,我睡的那個山頭泥石流,沖垮了一半,我竟也跟着醒過來了,一堆小妖鬧騰着要去大城市找工作。”

“他們把我當成狼妖了,讓我罩他們。”

“切。”敖泓适時嗤笑一聲,龍生九子,睚眦雖為龍種,然身似豺狼,也難怪道行淺的小妖拿他當作狼妖。

他們雖然比不上始龍血脈純正,但好歹是也是名正言順的龍,盤靓條順,走出去絕不會被信衆懷疑“龍”的身份。

從這一點上看,他們勝過睚眦許多了。

睚眦惡狠狠的挖了敖泓一眼,敖泓混不在意,還在跟淩溪低聲科普道:“他們是始龍與天地靈氣孕育而成,是來自這天地的神獸。”

“所以當年天宮升起時,他們無法跟着上去。”就像是居留權和公民的身份。

淩溪似懂非懂。

睚眦撇嘴:“我們當年本來也沒想上去,本就是捍衛天地而生,自然應留在這天地。”

敖泓給他鼓掌:“光榮,偉大。”

沉吟片刻,又補充道:“能說說你這些年都幹什麽去了麽?”

“幹!”睚眦面色一沉,靈氣抽離後,他們這些仰仗天地的神獸就陷入昏睡,自己睡得昏天黑地,鬥轉星移,醒來是積土成山,半座小山都壓在了自己身上。

他為了不傷到其他生靈,把自己從山底下抽出來,就已經廢了近八成所剩不多的靈力了。

他琢磨着自己醒了,可能別的兄弟也醒過來了,應該也在塵世,就跟着打工潮的小妖們進了城市。

“你在我南海,我怎會不知?”敖泓忍不住打斷他,頗有些奇怪。

他禦下法度有序,睚眦就算狀态不佳,也是一方霸主,小妖道士見他必定心生畏懼,要來禀告自己,他怎麽做到悄無聲息的混進南海的。

“呵…”睚眦輕蔑一笑道:“我小弟帶我大巴轉火車,輕而易舉就到了南海。”

“這些不用身份證麽?”淩溪低聲問道。

睚眦一愣:“車上沒有別人啊,就是有點慢。”

說着睚眦描述了一下滿是行李的幽閉環境,和火車上的全景天窗。

淩溪尴尬道:“這不是大巴下面的行李層…和綠皮火車外面的車鈎接觸區麽?”

睚眦這是一路偷渡過來的啊。

睚眦雖然有些中二,但他不傻,淩溪委婉的說了一下,他瞬間就反應了過來,面色鐵青。

敖泓笑得直拍大腿,想不到睚眦也有這樣的時候。

眼看睚眦又要跟敖泓動手,白澤無奈岔開話題:“你為什麽跟餐廳經理打起來了?”

睚眦理直氣壯道:“我又不知道吃飯要花錢。”以前人族請他吃東西都不用花錢的。

“本來是想直接掀了出去的,可是這有個人族…香軟。”

“咳咳。”睚眦明顯跑偏了,收回自己一臉遐想,直接進入結束語:“他跟我商量做工抵債,我看他态度不錯,就勉為其難的應了。”

“在後面做事,打碎個瓷碟,他今日不在,那厮便喧鬧起來。”

“刷…刷盤子啊。”淩溪算是聽明白了,驚愕不已。

這樣的大腕,怎麽就到人後廚給人家刷盤子去了,還被經理罵。

敖泓白澤倒是若有所思,這就解釋了為什麽睚眦已經到了南海,卻不來南海龍宮尋求幫助的原因,頭可斷血可流,面子不能丢。

如果不是他們撞見,刷盤子這種事,睚眦是絕不會主動告訴他們的。

睚眦也有些不好意思,做出一副兇巴巴的樣子瞪着淩溪,雙頰卻微微發紅。

敖泓把淩溪護在自己身後,淡定解釋道:“他就這脾氣,你要是和他嗆着,他必然寸步不讓。”

“但要是和軟一些,他反而能聽得進去別人的話。”

“诶,你訓狗呢。”睚眦又找到了能杠的點兇悍的不依不饒道。

敖泓又和睚眦吵起架來。

淩溪已經接受兩人的相處方式了,淡定坐在一旁,心道你這麽清楚,怎麽還跟他吵架呢?

白澤和淩溪吃過午餐,敖泓睚眦也吵飽了架,幾人離開餐廳。

不管關系如何,總不能讓睚眦留在後廚刷盤子吧,畢竟是神獸。

“哎。”睚眦站在餐廳外,悵然若失的掏出自己低調奢華的諾基亞,低聲嘆息。

“想那個人族?”敖泓自诩感情進展順利,忍不住湊過去想給睚眦指導一下。

”沒有。“睚眦那一絲柔情孫迅速收起,面對鬥嘴多年的敖泓嘴硬道:“想我那個山頭的小妖,不行?”

“行,他們帶你偷渡到我南海也算是大功一件。”敖泓語氣稍稍柔和。

睚眦确實沒有落腳的地方,生活拮據,略帶扭捏的跟着他們回到龍宮,輕咳一聲道:“話我可先說明白了,你們讓我住在龍宮可以。”

“但我不會白住的,等我靈力恢複一些,就去我睡覺的那座山把禁制打開。”

“我睡前藏了許多值錢的金銀古玩呢。”因為靈氣抽離,他當時已經困得不行了,但還是堅持着準備了值錢的東西,睚眦為自己的前瞻性自豪,他得意的姿态與敖泓如出一轍。

簡直同款,淩溪最了解敖泓,忍不住把兩人拼到了一起,心道他們看起來倒是很像兄弟。

敖泓看不得他尾巴翹到天上的樣子,給他潑冷水道:“別做夢了,那些都是人族的。”

“啊?”睚眦一愣,半個字也不信,果斷道:“你又想幹是吧?”

“幹就幹,來啊。”

“來啊!”

“…那個。”眼看他們就要打起來了,淩溪只能插話道:“敖泓說的沒錯,确實規定無論是礦産資源還是古董,地上地下都屬于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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