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胡山張口還要再說什麽, 淩溪已經起身向燈火輝煌觥籌交錯的宴會內走去。
胡山眸底顯出兇相,指尖一抖半張名片大小的小黃符追在淩溪背後,給錢不要, 那死了這镯子一樣是自己的。
雲靈镯光華微微一現,“嗤”的一聲輕響,黃符還未附到淩溪身上,已經在半空中燃為灰燼。
胡山臉色微微一變,單手按着胸口…好在他提前用了替身, 不然定被反噬的三個月下不了床。
這玉镯好生厲害,戴他的年輕人沒有一點修為,玉镯都能自行催動護主。
胡山在心底琢磨什麽, 淩溪并不知情…他只關心上面的情況,不知道敖泓黑澤他們怎麽樣了。
淩溪仰首尋着回旋樓梯向上望去,心底有些擔憂,就在此刻剛剛見過的想買雲靈镯的那人面沉如水匆匆上樓。
安保也沒有攔他的意思。
淩溪又等了片刻, 晚宴即将結束,二公子帶着夫人在晚會中心,衆人皆是笑盈盈的不知疲倦。
敖泓黑澤一前一後的走廊拐角處過來。
二層樓梯處有安保, 他們是用術法上去的。
“怎麽樣?”淩溪連忙迎上去關切問道。
敖泓不快搖頭:“沒找到劉貴…不過室內有他的氣息。“
”機會不大。”黑澤在旁補充道, 他們嗅到一絲劉貴的氣息, 不過是已經幹涸的那種…
敖泓被搶了半句話,不爽的深深望了黑澤一眼, 頗有深意道:“不讓你說話時別說話。”
黑澤面上一僵,心道我要不是打不過你早就翻臉了,人間就是這麽真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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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不過不服不行…
黑澤低聲應道:“是殿下。”
敖泓哼了兩聲,心底順暢多了…他早就該以勢壓人才對,省的他暗自生氣了。
淩溪在一旁無語, 向黑澤投去一個歉意的眼神。
黑澤自覺跟淩溪愈發親近,忍不住又多了一抹笑意,毫無芥蒂的搖頭。
敖泓在旁站着,竟覺得自己是多餘的,輕咳一聲想要淩溪來哄他。
淩溪尚未有反應,有安保下來在二公子耳畔說了兩句,二公子笑着連連颔首,周遭賓客尚未反應過來,二公子已經單手托着笛型香槟杯走了過來。
在黑澤面前停下親近與他交談:“您和久琦珠寶…”
“挂些股份罷了,不值得一提。”黑澤謙和微笑着,一絲也看不出他剛和敖泓進人家二樓探查的事。
二公子笑意更加真切,溫和道:“您客氣了,我們和久琦珠寶多有合作,父親知道您來了想要見見您,他在二樓等你。”
黑澤心知不對,久琦珠寶在李家這樣的大鱷眼底就是一條小蝦米,別說他只是有些股份,就算他是老板,恐怕李家也不會在他身上浪費時間。
該不會是剛在二樓露了氣息被察覺了?
電光石火間,黑澤心底轉過無數念頭,面上笑容卻分毫不變道:“老爺子肯見我當然是我的福氣,但不是我推辭,這次主要是陪朋友過來…”恐怕不方便。
不等黑澤說完,二公子目光輕飄飄的在淩溪敖泓身上打了個轉,截黑澤話道:“那不如一起上去吧,父親喜歡熱鬧。”
黑澤笑意僵硬,淩溪敖泓也隐隐覺得不對,但主人家極力邀請,他們也不好再辭卻。
衆賓客卻不知其中關竅,還在忍不住向身邊的人打聽黑澤是什麽來路,把豔羨目光投向黑澤。
三人無奈上樓。
剛到二樓,就有兩個鐵塔般的安保矗在三人身後,雙手背在身後面無表情的押着他們。
一個滿臉風幹橘皮褶子的老人走了過來,佝偻着腰嗓音粗粝沙啞道:“跟我來。”
淩溪緊張的單手握拳,指甲刺入掌心浸着汗意,後背也出了些汗,被過堂風一吹,衣裳緊緊貼在身上。
手心忽的一熱,一只溫暖有力的大手掰開他扣着的指甲,四指并攏握住他的手。
敖泓沉穩聲音在他耳畔響起:“別怕。”
簡單的兩個字,淩溪的心卻莫名平靜下來,忍不住擡首去望暖色壁燈下的敖泓,昏暗光線無損他英挺相貌,更顯得眼窩深邃輪廓清晰,挺直背脊下更襯出兩分不可亵渎的神祇莊嚴之感。
淩溪的心怦怦跳了起來,熱烈的訴說着什麽,一下一下,在安靜漫長的走廊裏。他自己聽得很清楚。
黑澤已經化蛟,五感都勝過往昔,雖然走在前面但也對後面兩人的小動作一清二楚。
不禁微微有些失落。
“到了。”就在三人各懷心思時,老管家喑啞聲音在前面響起,怪桀桀的笑了兩聲,任何人聽到都會心生恐懼。
三人卻絲毫不懼,淩溪是因為有敖泓護着,至于敖泓黑澤,只是單純的無所畏懼…人族自然傷不到他們。
門向室內推開,三人魚貫走了進去。
一位穿着唐服面目慈祥的老者坐在沙發主位上,一旁扶手上斜斜靠着一根雕四龍戲珠桃蝠紋紫檀拐杖。
他看起來已經是耄耋之年,雙眸轉動間卻是精光流轉,精神健碩不可小觑。
“黑澤先生,想不到你自己找過來了。”老者開門見山道。
他笑得和善,令人聯想起記憶中坐在葡萄架下搖着蒲扇乘涼的鄰家爺爺。
“是,我不來找你,你也會一直找我的。”黑澤也不裝傻,在對面沙發坐下。
敖泓也攜淩溪在另一側坐下,大咧咧的模樣,還殷勤的用兩指拽着托盤邊緣,把點心瓷盤拖到淩溪面前。
老者看他們沒有半分退卻的意思,心道那就一起解決。
不等他向帶他們進來的管家打眼色,黑澤指尖在沙發扶手的木質邊緣上,噠噠輕叩了兩下,搖頭道:“我想不明白你要我們這些妖族做什麽?”
“你是人族商人,我們各行其道互不相幹。”
“我們?”老人重複,撫掌笑道:“看來你已經知道那只海龜精的事了。”
黑澤微微颔首,老人搖頭道:“當初本想捉你這條大魚的,你卻滑不溜手,恰好讓我的人撞見了旁邊小區的海龜精,他們就把他捉回來複命了。”
“你抓了劉貴?”淩溪聽他親口承認,心中怒火叢生急切道。
敖泓心底有幾分影子,眸也不擡的讓淩溪吃點心。
老人笑着搖頭:“你們果然是來追查劉貴的事情的。”
“想不到他還有朋友,也是,妖也得有朋友啊。”
黑澤并不接話,沉吟片刻,再次低聲問道:“你捉我們做什麽?”
老人按下沙發旁小茶幾暗處的按鈕,破開和善獰笑道:“用處?用處可大了,我的壽數,我們李家氣運,子嗣繁茂,商場無往不利都要靠你啊。”
話音剛落,兩個法師走進房間,其中一個正是和淩溪有一面之緣的胡山!
兩人相見都是愕然,不同的是淩溪琢磨的是他果然不是什麽好人,胡山思索的卻是如果淩溪沒了…他的玉镯能重新認主麽?
他動作一頓,老人忍不住催促道:“大師還不動手麽?”
“慢。”黑澤出聲道,微微一頓望着穿着繡着各樣福字唐裝的老者真摯道:“我這兩個朋友都是人族,又是無辜牽連進來的,能不能放了他們?”
李家家主溫和笑到:“當然,你們下山的車翻了撞在樹上起火,三人死在一處。”
“李家會為你們吊唁的。”
他們說話的功夫,晚宴結束,二公子與夫人在客廳與賓客說上兩句,目送他們離開。豪車接連緩緩駛出山巅豪宅。
李家家主說完,本以為會看到三人驚慌失措,沒想到三人都很淡定。
敖泓還又取了一塊點心放到淩溪手心。
“我吃飽了。”淩溪撐的不行。
敖泓嚴肅道:“再吃點,這時間回去吃夜宵不健康。”
淩溪心頭壓着劉貴的事,又拗不過敖泓只能埋首吃東西。
“大師!”老人忍無可忍大喝一聲。
另一個留着仙氣飄飄三寸美髯的道士反應過來,淩空一躍,啪啪向黑澤抖出幾道黃符。
寬大道袍一揚,一股細密黃色粉末向黑澤撲去。
淡黃色煙霧彌漫。
“咳咳。”煙霧逐漸散去,黑澤坐在沙發上不住咳嗽,左手掐着那三張符咒,右臂在自己面前不住揮舞,試圖驅散煙霧。
“這什麽東西?雄黃麽?”黑澤嗆的不住咳嗽,倒是沒什麽不适。
在一旁觀戰的淩溪敖泓也沒想到仙姿飄渺的大師第一招就這麽…下三濫,不由嘴角一陣抽搐。
大師比他們還震驚,這招雖然接地氣,但管用啊,對付蛇妖最有效,為什麽對黑澤好像沒什麽效果呢?大師頭頂咕咚咚冒起開水泡泡。
黑澤咳嗽漸平,展開符咒皺眉辨認片刻:“正一道的麽?”
敖泓在一旁道:“給我看看。”
黑澤擡手,黃符就如飛镖一般重新合攏打了過去,敖泓安坐沙發,輕松接下,展開一看鄙夷黑澤道:“什麽正一道,他是融了薩滿和淩霄道的東西。”劉貴之前的出租房裏的黃符應該就是他的手筆了。
大師一怔,想不到這人族也有些本事…
老者在一旁輕咳一聲,似有不滿,大師看主家不滿,立刻反應過來,聯合身邊胡山道:“把陣法展開。”
胡山回神,三步并作兩步走到一旁百寶架上不知撥弄了什麽,百寶架突然向右側緩劃去,後面暗室與陣法逐漸顯露。
正中便是一個碩大無朋的淺綠色龜殼,淩溪瞬間從沙發上站起,渾身微微顫栗…
敖泓黑澤卻是從踏進這間房間,就已經嗅到了劉貴龜殼的氣息,知道他已經喪命,敖泓拉着淩溪的手,示意他坐下。
“蛇妖,你跑不了了。”大師看陣法顯露,露出一個胸有成竹的笑意,胡山也走到他身邊,大師得意道:“我這陣法引這近百年道行的老龜之力,上引星辰下接山巅,定要将你降服在此。”
說着他身邊的胡山又撥動機關。
”嘩啦。”聲響起,咻的破開空氣彈了出來,紅線上粘着黃符密密麻麻的布在房間穹頂,李家家主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溜了,遠遠在五個可靠保镖身後朝他們冷笑。
大師不再廢話,與胡山各自手持一柄桃木劍念念有詞,兩人确有些真本事,不是走江湖碼頭的騙子,随着他們唇上細微動作加快,龜殼朦胧升起光暈,血色紅光似溪流般流淌到了紅線上,紅光經過的地方,陣法紅線就微微一亮。
不多時,整個陣法都明亮了起來,光輝熠熠灑滿房間,其中紅線交錯與間隔真的與落地窗外的滿天星辰有些相似。
黑澤坐了片刻,确有些壓抑,脖頸上黑曜石般的光滑鱗片若隐若現。
他雖已經是蛟龍,不再是凡蛇,但畢竟有一個“蛟”字,不是正經仙家龍族,受這法陣牽制較大。
忍無可忍就要起身收拾兩人,兩人也看到了他脖頸上的鱗片,對視一眼具是眼底一亮,心道機會來了。
以為他不過是負隅頑抗,胡山手邊符咒不住飛出貼在黑澤身上,拖延時間,另一個大師迅速重複陣法口訣,想要收服黑澤,把他蛇骨抽出來,炮制成與劉貴一樣的蔔算引運之物。
“你快幫幫他。”淩溪看黑澤面有痛楚之色,眉心緊皺,忍不住出聲催促敖泓。
“等一等。”敖泓壞心道,好不容易看到黑澤這個裝逼怪狼狽的樣子,還是在淩溪面前,哈哈哈…他定要讓淩溪多看一會。
這樣他才知道相較而言自己有多麽優秀,是一條多麽英俊神武值得信賴托付的神龍,敖泓得意挺起胸膛來。
別說這陣法傷不到黑澤,就是對他有所困擾…他也要等上片刻才會給他解圍,敖泓暗自腹诽道。
就在淩溪焦急推着敖泓腰側,兩個法師面色微微發白卻還是得意壓着陣法向下困住黑澤時,黑澤縱終于忍受不住了。
一聲清越悠揚龍吟響起,黑澤背後現出一條威武雄壯的墨色身影,半透明浮雕圖騰2般的健壯盤踞着,四爪每爪生有三趾,交握之時有金玉兵刃交戈之聲。
正是一條蛟龍!
蛟龍垂首俯視衆人,無機質的墨色雙瞳裏真龍的霸氣睥睨油然而生。
兩位大師成功逼出黑澤元神暗影一瞬,卻沒有感到幾分喜悅,反而顫抖着想要後退…
蛇嘛,原型再大道行再高,只要他們法寶好,提前布下陣法,自然能降服,但一旦往上提了一格,人家成了蛟龍,占了一個“龍”字,難度就是成倍增加。
兩位大師不禁打起退堂鼓來。
李家家主躲在保镖身後也看到了黑澤背後的圖騰暗影,他研究這些東西多年,當然知道這是蛟龍…心頭也生懼意,但騎虎難下,他們已經得罪了黑澤。
踩住一只老虎的脖子,就不能放開…再聯想到蛟龍遠勝蛇能成倍帶來的那些好處…
如果真能把他煉化,效果一定勝過那只海龜精無數倍,可保李家百年氣運不衰,享受富貴,老人眼裏不由射出一道貪婪金光。
商人最講究果敢,既已拿定了主意就不再猶豫,老人迅速道:“兩位大師,取了這條蛟龍,我給你們一人三千萬!”
兩位大師一怔,他們其實也并不是很有錢,得的大多都是不義之財,為了不被奪紀,多少也得做些好事…
“好,小蛟你別想走了。”留着三寸美髯使薩滿與淩霄道的那位大師最為果斷,第一個應下,胡山也緊跟其後應下。
三寸美髯道士惡狠狠道:“這可是你惹我的,莫怪我請出精心設計了二十載的陣法降服你!胡山助我。”
兩人合力請出陣法,紅線布滿整個房間,粘在上面繪着紋路的黃符無聲自動。
這陣法看起來确實比之前那個高級多了,陣法布完後兩位大師噗噗吐血…連淩溪都感到了陣法帶來的壓抑。
坐在陣法中心的黑澤更是直面壓迫感,氣悶不已護心鱗不安的輕顫了一下。
“哈哈哈,今夜是月圓之夜,極陰魂元最盛,星辰之力璀璨盈滿,這裏又背靠山巅,面朝南海。”
“你這小蛟可知,四海有靈,南海龍王強大無比,他就在龍宮!待我借南海之主之力降伏你。” 三寸美髯道士一抹唇角暗紅色血痕,得意倚天長笑道。
這陣法是他催心剖膽,夜夜思索二十年推敲研究出來的,一旦布成就能借龍王之力。
李家豪富之家,豪宅更是恰好面朝南海,幾乎能聽到浪花拍岸之聲,再沒有比此處更好的施展地點。
陣法設在這裏,又恰逢月圓,恐怕他們能借到的南海龍王之力比他預計的還要多上一杯,一條小蛟不再話下。
李家家主渾濁眼底一亮,在保镖身後為他們吶喊助威道:“還請兩位大師助我李家,事成之後我李家必有重謝!”
萬籁俱靜…有些掙紮意思的黑澤瞬間平靜下來,安心坐在沙發上。
大師看他不再掙紮,以為自己震懾住了黑澤,不顧自己唇角還沾着血跡,而且血逐漸把他一縷胡須粘凝在了一次,吩咐胡山道:“你站在震位,與我共同發力。“
胡山鄭重颔首,大師自己也站在了乾位,兩人共同發力,陣法水波般潋滟流轉光暈忽的大盛!複又暗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