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果肉很快堆成小山,被倒進寬口的陶鍋裏。
只剩下一盤挑出來的漂亮山楂果,留着等會做糖葫蘆。
山楂在鍋裏煮着,方秋椒着手調酸汁。
酸橘的果肉被完整地剝出來,泛着一股聞着便叫人牙酸的酸味來。
方夏問道:“還放這麽酸的?”
方小博也咽了口口水:“山楂糕還是給蘇奶奶吃吧。”
原本按着方秋椒的稱呼,方小博該喊蘇葉太奶。但蘇葉可不想做太奶,讓方小博也喊奶奶。方小博對此很樂意,這樣他就和椒椒一樣了。
方秋椒笑着道:“怕什麽,回頭你們肯定喜歡吃。”
說着,方秋椒手裏摸起米醋瓶子,酸上加酸。
還得試味,方秋椒拿着筷子沾了點,笑臉變成苦瓜臉。
“真酸。”
方秋椒感覺舌頭都酸麻了,不過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撈出煮好的山楂果肉,舂成泥,再擠壓過濾出最細膩的部分果肉泥。
果肉泥的顏色是細膩的淺西瓜紅。
山楂大部分的色彩落在了鍋裏,煮過山楂的水像一鍋紅寶石,也撈出一碗備用。
騰出鍋,将山楂泥、切碎的冰糖、棉白糖、酸汁、山楂水依次倒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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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是小火,在不斷的攪動中,果肉泥色澤不斷地變得更鮮豔,體積不斷減少,直至山楂泥能挂在勺子上。
最後的山楂泥通體是晶瑩的紅,在鍋中耀眼無比。
便是枝頭最紅的山楂果,在這抹紅面前都要失色,要羞愧得掉進方秋椒鍋裏,滾上一滾給自己上個色。
紅色的山楂泥被放入方正的木盒裏,整齊抹平,裝了兩盒。
“什麽時候能吃啊?”半成品山楂糕就漂亮得不行,方小博動搖了。
“你不是要給蘇奶奶吃?”
“我替她嘗嘗,免得把蘇奶奶的牙酸到。”
方秋椒佯裝兇巴巴:“你這麽說,山楂糕不給你吃了。”
方小博有些着急地改口:“是我說錯了!肯定好吃,紅紅的那麽好看,比最紅的梅花還漂亮。”
方秋椒笑着道:“可是今天還是不給你吃。”
方小博看向小叔,想求救。
可方夏也只是笑着看他,還笑得特開心。
方小博懵了。
他覺得有些委屈,平常這麽說都管用的,對今天椒椒不搭理他了。就連小叔都笑,也不幫他說話。
不過一眨眼的工夫,小孩就紅了眼眶。
方小博用紅紅的眼睛望了一眼被串成串的山楂,仿佛看到糖葫蘆也離他而去。
也不敢再說話,方小博眼巴巴地在一邊看着。
看着椒椒往鍋裏倒糖水,看着他大胖叔小心翼翼燒火的模樣……
“開了,小火。”
“火穩一點。”
鍋裏只有化開的糖漿,看着簡單,但方秋椒清楚這糖特別費勁兒,是特地挑的土冰糖和白糖按量多次、不同比例調配的。
能夠盡量減少土冰糖的雜質,又能将冰糖裏植物的天然甜味激發。
鍋裏的糖漿顏色從白變黃,呈現淺焦糖色,趁熱往山楂串上澆上糖漿。
輕薄的糖衣挂在山楂上,就有了糖葫蘆。
方秋椒做完糖葫蘆,轉頭一看,一只小兔子:“方小博,你哭什麽?!”
方小博癟着嘴問:“椒椒,你是不是不喜歡我了?”
“沒有。”
方小博數出證據:“山楂糕你說不給我吃,糖葫蘆也不給我。”
方秋椒:“糖葫蘆要晾會。山楂糕明天才能吃,你今天當然吃不到。”
白難過了。
方小博哼哼唧唧:“你又不說清楚。”
說着,方小博還看了一眼小叔方夏:“都是小叔笑的。”
方夏聳聳肩,笑得無奈:“半天眼淚都沒掉下來,你還真随了你姑姑。”
方小博問:“椒椒怎麽了?”
方夏笑着回憶:“椒椒小時候委屈也不愛哭啊,能自己憋着,像你剛剛一樣。”
說笑着轉去大廳,糖葫蘆插在方夏做的矮草垛子上晾着。
等了許久,院門口響起蘇葉的聲音。
方小博蹿去開門,發現蘇奶奶身後跟了個胡子叔叔,新奇地打量對方。
“蘇奶奶,這是誰啊?”
蘇葉道:“這是關叔叔,以後有事都可以找他。”
關山海一手提着個竹籃子,一手從兜裏掏出糖:“叔叔給你見面禮。”
方小博看到這個糖,想到大廳裏的糖葫蘆,矜持地道:“叔叔好,我不要你的糖。”
轉過頭,方小博興奮地告訴蘇葉。
“蘇奶奶,椒椒給你做了山楂糕,可漂亮了!但是要明天才能吃得到。還做了糖葫蘆,正在放着晾。”
蘇葉牽着方小博,走進大廳:“可辛苦椒椒了,還惦記着我的山楂糕。那個做起來費事,都不見賣。”
“蘇奶奶和關叔坐,我們做了自己也吃,明天才能好。”
方秋椒站起身:“倒是糖葫蘆快好了,我嘗一個試試。”
方秋椒取下一串糖葫蘆,看着那紅潤晶亮的糖衣就想咬。
于是她一口咬了下去。
糖衣“咔擦”一聲脆響,脆脆的糖衣落進嘴裏。
味道口感甜而不粘。甜也不是甜到膩、只有甜,是适中的甜味,而且還很清爽,仿佛正啃着一根甘蔗。
糖衣的甜先潤過了唇舌口齒,墊下一層甜,接着咬到山楂,本來偏酸的山楂的口感竟神奇地變得又酸又甜!
仔細嘗,才辨出山楂口感變化是因為之前吃到嘴裏的糖衣,那層潤在口中的甜沒了。
方秋椒味覺敏感,又酸又甜的口感在她嘗來是重重疊疊的刺激,頭皮都有些發麻。
好吃得能比方秋椒嘗過的糖葫蘆甩出幾條街!
又咬一口,方秋椒嚼着山楂果肉,含糊地道:“可以吃了。”
方秋椒咬着自己的一串,手裏取下糖葫蘆給遞給蘇葉和方小博。
一老一小要照顧,其他人自己動。田大胖也好奇,想知道老板做的糖衣是什麽味道的,跟着取了串。
關山海和方夏坐在一塊。
自诩穩重成熟的兩人對視一眼,從對方臉上看出來心聲——我們才不吃小孩玩意。
方夏打量着關山海。
男人肩寬腿長,只穿着簡單的黑襖子,不過有故事的深邃眉眼、胡茬、沉穩的氣質,看着比他成熟太多。
只面上看,可看不出是兩輩人。
方夏訝異道:“關叔,我是方夏。你看着太年輕了!”
關山海随意地笑了下:“你喊哥也成。”
他上學晚得厲害,一把年紀才能進學校。小丫頭得小他六七歲,這是小丫頭哥哥,也小不了他幾歲。
方秋椒聞言,咬着糖葫蘆回頭:“為什麽我就要喊叔叔?!”
“是你自己先喊的叔叔。”關山海都不介意,“你樂意叫哥哥也行啊。”
他這般随意,倒顯得方秋椒較真了。
方秋椒想着這人訓她的架勢:“還是叫叔叔吧!”
方小博含着塊糖衣,急忙咬碎了道:“椒椒,我也叫叔叔!”
方秋椒:……我看你是真不想吃山楂糕了。
蘇葉小口咬着糖葫蘆,聽着年輕人鬧,感覺糖衣在嘴裏化開。
唉?不是特別甜。
再咬到山楂果肉,熟悉的酸甜感才來了。
酸是特別酸,可甜也特別甜,總之就是說不出來的酸爽上頭。
田大胖也嘗出來了好,眯着眼享受地道:“太舒服了,又酸又甜!”
方夏:“糖葫蘆不都是又酸又甜的。”
田大胖老實道:“這個是不一樣的又酸又甜。”
方夏和關山海糊塗了,又酸又甜還能是哪樣的?
方小博已經咬到山楂果肉了,他是和着糖衣一塊咬的,除卻山楂果肉外,還能嚼到甘甜的糖衣。
兩種味道順利混合,酸甜的味道在口中炸開。
加上方秋椒,四個人一室“咔咔”聲。
方秋椒吃得快,一串五個也很快被消滅。
她舔了舔紅潤的唇,伸手再拿了根。
看方夏和關山海不動,方秋椒道:“嘗嘗啊,真的好吃!你們看,大胖都在吃。”
方夏還在考慮。
關山海一眼小口吃得美滋滋的蘇葉,被勾起了好奇心。
于是他伸手道:“我來一根嘗嘗。”
方夏:???
說好的我們一起不吃呢?!
“給!”方秋椒一下取了兩根,一根給關山海,一根給方夏。
方夏輕咳一聲:“椒椒讓我吃,我就嘗嘗。”
“咔——”
又是兩根糖葫蘆漂亮的外衣被咬。
一會後,關山海看着手裏的空竹簽:“我怎麽記得糖葫蘆不是這個味兒?”
方夏也拿着空竹簽,回答道:“我妹妹手藝好。”
“這個糖葫蘆是不錯。不過說到手藝好,我帶了瓶特別好吃的特色辣椒醬給你們試試。”
關山海說着,從籃子裏拿出瓶辣椒醬。
這可是他最喜歡的,還是最後一瓶。拿出這瓶辣椒醬,對他而言是大舍得。
愛吃的小丫頭肯定喜歡。
不過,空氣一剎那安靜得詭異。
關山海還發現,小丫頭家裏人面色好像都不太對。
似乎是難受,也不像。
好像是……憋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