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在呼聲中,方夏掏出本子和筆:“不要急。老規矩,先點菜收錢。”

幾聲下來,客人們乖巧坐下,開始認真看木牌上的字。

鲫魚豆腐湯、醋魚,這兩種魚價格都是一塊;炸蘑菇是三毛,分兩種口味;酸辣蓮白一毛;蘑菇湯五分一大碗,每樣搭配不同價位的糧票。米飯、花卷和以前的價格一樣。

售價一塊的魚,價格都比得上國營飯店的肥美紅燒肉了。

但是聞着空氣裏的鮮味,老顧客們對價格接受良好。這麽香,只怕以前的皇|帝老兒都吃不上吧?

“我們兩個要份鲫魚豆腐湯,炸蘑菇,再來一個酸辣蓮白!”

“鲫魚豆腐湯!醋魚也要!我們人多,菜都上一份!”

很快,方夏寫下滿滿當當的一頁。他統計好數量,報給廚房,再回來打飯。

最先上來的菜是炸蘑菇,炸蘑菇堆得高高的,邊上一小堆紅綠相間的辣椒醬,口重的可以蘸着吃。兩種口味的炸蘑菇,香辣味的黃中帶紅,鹹香味的呈金黃色。

再接着是提前做好的豆腐鲫魚湯,冒騰着鮮香的熱氣被端上來,勾得人口水四溢。

第一桌上鲫魚豆腐湯的十分得意:“我們的先上,替大夥嘗嘗!”

鲫魚豆腐湯有多好喝,半個月前就伴着故事一起傳。對方秋椒小店熟悉的人都知道,這魚不僅鮮香得厲害,還打敗了另一位老師傅的魚湯。

而且烹饪的過程中一開始平平無奇,所有人差點以為方老板要輸,結果鍋蓋一掀。嘿,贏了!戲劇化的過程,讓衆人對這道菜的渴望更上一層樓。

鲫魚豆腐湯上來,勺子舀起一勺湯,放進冷碗裏一晃,心急的人就要端着碗喝湯。

湯色奶白,入口便是香濃的口感,然後鮮香順着魚湯的游走在嘴中橫行,舌頭能感知的味道只有一種——鮮!

咽下魚湯,才感覺口舌上還有淡淡的豆香,更為清爽。

Advertisement

有些人碗裏湯盛得多,還沒溫下來就想喝。

舌頭被燙得瞬間一麻,但還是貪婪地将那一小口湯吸入口中,然後美滋滋地贊嘆:“真的好鮮啊!我本來聽了半個月的故事,還生怕跟不上我的期待,看來是白擔心了。”

“方老板的手藝,信得過的!”

有人忙裏偷閑,擡頭炫耀自己的炸蘑菇:“我的炸蘑菇也很香!外面這層皮炸得香脆非常,裏頭蘑菇又香又軟。”

“我這個香辣味的更好吃,香辣酥脆,停下不來了!”

點炸蘑菇的人少,因為一個炸蘑菇就要三毛錢,聽起來很貴。但聽人這麽一誇,沒點的人心裏頓時蠢蠢欲動,紛紛要求加菜。

一圈下來,方夏樂道:“炸蘑菇剛好沒了,不要再點了。”

炸蘑菇是他出力最多的菜。見這道菜如此受歡迎,一種難以言喻的成就感在方夏心中油然而生。

一張方桌前,蘇葉和關山海坐在一處。

蘇葉咽下一口香噴噴的炸蘑菇,得意道:“還是我聰明,知道每個菜點一份。後面來的可吃不上咯。”

關山海正喝着湯,聞言回一句:“我們兩個人,五個菜,你不怕浪費?”

蘇葉看他一眼,從自己的布袋裏一掏,拿出兩個飯盒。

她笑着道:“趁着今天椒椒還沒發現,先囤點。”

店裏準備的食物量不算少,但客人多,一直以來都是供不應求的狀态。

為了讓客人們擁有更多機會,方秋椒只能想了每人限量的法子。像花卷,現在一個人最多只能買兩人份,多了就不行。

今天剛做午餐,也沒聽說限制點菜量,蘇葉熟悉的顧客小團體大家都心機地帶上了飯盒。有得吃,還有得帶,想想便覺得幸福!

大廳的人在美食中沉迷,門口又來人了。

方夏擡頭,望着來人,有些詫異地喊道:“大哥?”

他大哥不是昨晚過來吃了飯,今天怎麽又來。家具廠的假什麽時候這麽好請了?

方春筍摸摸鼻子,眼睛掃向身前的韋志行。

這回可不是他請假,是韋志行怕來晚了,排隊排不到,硬要帶上他。

韋志行輕咳一聲,和方春筍找地方坐下,正好是蘇葉和關山海那一桌。

坐下來,先點菜。

“要一份鲫魚豆腐湯,還要那個盤子旁邊有辣椒醬的菜!”韋志行看見炸蘑菇盤子上的辣椒醬,頓時就想起了熟悉的辣椒醬美味。

對于特別愛辣椒的韋志行來說,那股子特殊的辣椒醬味道,簡直上頭,想着就心裏有貓撓一樣!

可韋興邦那小崽子老拿着他爸稀罕的辣椒醬去送人,弄得韋志行看得着吃不着,饞得厲害。

方夏道:“炸蘑菇沒了。”

韋志行心裏一個咯噔。

他作為領導,逃班來的竟然都晚了!果然就不應該上班嘛?

想到大哥領導對辣椒醬的喜歡,方夏通融地問道:“韋師傅,你是想吃辣椒醬吧?是的話單獨給您上點。我大哥平日勞您照顧。”

心愛的寶貝辣椒醬失而複得。韋志行高興地點頭:“是是是!就是要辣椒醬,不是那個蘑菇。”

當着方夏的面,韋志行伸出手拍拍方春筍的肩,眼神慈愛:“別說什麽照顧,春筍能幹着呢。他手藝可是越來越好了,回頭我這位置怕是都要被搶了!”

方春筍心裏:這份慈愛是給辣椒醬的。

嘴上卻道:“我差韋師傅遠着呢,有的學。”

韋志行笑笑,又點了個酸辣蓮白。

方夏記好菜名,推着輪椅去廚房。

方桌上,方春筍客氣地和蘇葉、關山海打招呼:“蘇奶奶好,關哥好,你們來得真早。”

稱呼已然很混亂。蘇奶奶跟着方秋椒喊的,關哥卻是跟着方夏喊的。不過這些細節都是小事,沒誰在乎。

蘇葉笑着讓方春筍嘗嘗炸蘑菇。

忙着吃的關山海則點頭笑了笑,示意他聽到了,頗高冷的樣子。

而韋志行這才注意到關山海。

他看着關山海,眼睛睜大,嘴唇顫抖,小聲喊道:“海、海爺?”生怕自己貿然喊人,唐突了對方。

關山海又點了點頭。

韋志行看着這位爺欲言又止,不知道該怎麽開口熱絡。畢竟兩人真的不熟,他認識人家,人家肯定不認識他。

關山海發現他的糾結,開口道:“怎麽,我臉上長貓了?”

“沒沒沒,我兒子興邦在您手底下做事呢。”

關山海知道這事。

辣椒醬的事讓他對韋志行一家都記憶深刻。

不過韋志行一臉的激動,倒叫關山海想起來,好像……方春筍的工作,他有幫忙?

久遠的記憶模糊,關山海只記得當初是方春筍的名字吸引了他,和小丫頭家的老大一樣。覺得耳熟,他就讓招工的人給個機會。

如今想來,那個招工的人應當就是韋志行。

緣分真是奇妙啊!

關山海笑了笑:“放心,我會讓人照看好興邦的。”

韋志行聽見他這麽說,心裏被搶了辣椒醬的不高興立馬消失,只餘下滿心的感謝:“謝謝海爺,是那小子有福氣跟着您幹!”

方春筍聽着他們說話,老實地吃炸蘑菇。他嘴笨,不太會說話。

不會說話也沒關系,反正他已經靠妹妹的手藝征服了領導。

方春筍正出神,那頭田大胖端着菜出來了。

有客人驚呼:“醋魚來了!”

“我也點了,快上我的!”

不像鲫魚豆腐湯,幾乎都點了。醋魚點的人少,一共就是四條,還包括蘇葉、關山海兩人一條。

看着醋魚上桌,有個年長的顧客皺起眉:“醋魚我是真不敢點,吃過一回,差點給吃吐了。”

“啊?吃吐了?”

“怎麽回事?!”

“能怎麽回事,我出差,在杭幫吃的。據說還是最正宗的,結果腥得厲害,那一口下去……你們也想得到了,我現在想起來都還覺得惡心。”

聽着都似乎能聞得到腥味,叫不少人望着醋魚心生懼意。

田大胖有些生氣:“那個是別人做的,這是我師父做的。我師父做的醋魚不腥,比得上螃蟹肉了!”

那人撩起眼皮子看田大胖:“魚還能做出螃蟹味來?小夥子,你別說大話,就是方老板手藝再厲害我也不信。”

這時節湖市無蟹,可沒什麽能讓魚做出蟹味來。

田大胖想說——蘑菇還能做出雞肉味呢。但他又想起來,這些人沒嘗過蘑菇炖雞,一時腦子打了結。

恰在此時,關山海揚聲道:“到底好吃不好吃,嘗嘗不就知道了?”

男人嗓音低沉,擲地有聲,清晰地進入大廳中所有人耳中。

客人們想想是這個道理,于是安靜下來,望向關山海這桌。

醋魚是用深口的盤子裝的,紅褐色的醬醋汁鋪蓋在魚身上。因為醬醋汁太多,溢出在魚身兩邊,像是一條大魚游在紅色的海裏。在醬醋汁上方,撒着一把細碎的黃色姜末。

關山海伸出筷子,朝着魚一筷子夾去。

田大胖提醒道:“蘸着旁邊的醬醋汁吃,味道更重,更适合我們這邊人的口味。口味淡的就可以直接嘗魚肉。”

關山海笑着道:“那我是個重口的。”

他夾着魚肉,在一旁紅褐色的醬醋汁裏蘸了許多,裹得魚肉呈現一種紅潤的亮橙色,看起來色澤誘人。

魚肉送進嘴裏,先是酸的味道,然後就是鹹甜,再是魚肉本身的味道。

關山海嚼動着魚,也不說話,引得其他人好奇得不行。

前頭看不上醋魚的那人問:“什麽味啊?!”

關山海笑道:“不是螃蟹味,但有那個味了。”

什麽叫不是螃蟹味,但又有那個味了?

蘇葉看他一眼,選擇自己低頭吃魚。另外三個點了醋魚的,也自己嘗了起來。

其他人只能被吊胃口,他們就不一樣了,他們點了!

其實仔細看,還是能看出來關山海面上的愉悅。而且這些人敢這麽點,對方秋椒簡直盲目信任,他們相信——方老板做的肯定好吃。

關山海細細地給吃不到的人解釋:“這個魚肉我不知道怎麽弄的,首先腥味去得特別好,完全吃不出來腥味。然後魚肉吃起來能感覺到外面微微收緊,可鎖住了裏頭的鮮嫩,整體口感非常鮮甜。”

“螃蟹也就吃個鮮,這魚加上醬醋汁、以及外面撒的姜末,一起入口,就有吃螃蟹的感覺。喜歡這口的人一定要試試!”

開口質疑醋魚那人就喜歡吃螃蟹,還很喜歡吃魚。

聽關山海說得頭頭是道,他心裏已經信了。腦中靈機一動,他大聲道:“我不信!”

所以快讓我嘗嘗!

用事實說服我!

這人努力藏住心中喜悅,心中感覺自己就是只老狐貍,等着年輕人把魚拍在自己臉上。

可他想不到關山海比他經事還多。

關山海掃他一眼:“老哥,你自己買。激将法沒用。”

那人被揭破心思,老臉一紅。

旁人一看他的臉,立馬意會。

“原來還可以這樣騙吃的,差點上當!”

“我學會了!明兒就試試。”

引起一堂哄笑。

作者有話要說:關山海(高冷):我現在是哥。

将來,哥哥們,叫我一聲妹夫吧。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