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那人臉更紅,有些尴尬地開口:“這不是想快點吃到嗎?願意分我,我肯定給錢。”

話落,他伸手招呼方夏:“方小哥,來收錢和票,我再要一條醋魚!”

方夏看向他,問道:“你一個人,吃兩條魚?”能吃得完嗎?

“就當給方老板賠罪,我不該在方老板的店裏提別人魚做得差,不禮貌。方老板又不是別人!”

“那行。”這話方夏聽得舒服,爽快地收了錢和票。

除了這人,還有幾人兩兩一起湊條醋魚。以後還發展出來不少什麽都想吃的拼友,當然,那都是後話了。

方夏這邊收了錢,廚房裏又忙活起來。

方秋椒負責醋魚,這個菜田大胖做不了。就連方秋椒本人,昨天試過幾次,今天做的時候,也翻車了一條。

眼下那條翻車的魚就被放在一邊,瞪着發白的魚眼睛,寂寞又無聊。

聽見又要醋魚,方秋椒擦擦額角熱出來的汗,又開始燒開熱水。

鍋裏的水要多,并且要燒得咕嚕嚕冒出大泡泡。

方秋椒手一松,切好的魚段就像紮猛子一樣,咻地鑽進了鍋裏,再浮起來,魚肉就瞬間收緊了。如此一來,才能達到關山海說的效果——外面收緊,裏面鮮嫩。

魚肉在鍋裏煮着,熱氣蒸騰,水泡翻湧,旁人幾乎看不清什麽,但方秋椒要根據鍋裏魚肉的細節,判定魚是不是熟了。

魚一熟,就要撈出來,不然會影響魚肉鮮甜的口感。

而且作為主食材的草魚,都是魚愛國他們幫忙挑的好魚,路上按照方秋椒給的法子又養了一天。

每個細節扣到死,一個個細節相加,才有了令人驚豔的味道和口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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汆熟魚,方秋椒将醬醋汁淋到魚上,田大胖仔細地撒上姜末,一批醋魚出爐。

等田大胖送菜回來,方秋椒看着他炒酸辣蓮白。

蓮白很像包菜,有的地方管白菜梆子也叫蓮白。湖市的蓮白就是很白的包菜。

蓮白切成了絲,偏細,但不能細得太厲害,不然鍋裏滾滾就容易焦。

一旁還有酸辣椒絲、仔姜絲,以及醋瓶等其他調味品。

田大胖站在鍋前面,有些緊張:“師父,要不、要不還是你來吧?”

方秋椒就知道他要慫,看着他無奈道:“大胖,你想累死師父我啊?”

田大胖偏頭看過來。

他師父不算嬌小,在鄉下是很高挑的個頭。可臉蛋生得小,眼下兩頰熱紅了,鬓角的發絲還黏在一起,看起來就很累。

田大胖心裏湧出強烈的自責。他怎麽能因為自己的害怕,而不顧師父有多辛苦呢?

田大胖呼出一口氣,表情嚴肅:“師父,還是我來吧。你昨天就誇我學得很好。”

想到昨晚上師父、方夏哥和春筍哥的認可,田大胖心裏底氣似乎更足了點。接着他的腦子像被清空了其他記憶,就記得怎麽做酸辣蓮白這道菜。

他嚴格按照方秋椒教的步驟來,一步一步和模板似的。

過程是死板的,但因為特別仔細,加上一點奇異的本能,讓他順利地炒完了第一鍋酸辣蓮白。

盛盤,方秋椒拿筷子挑到碗裏。

酸辣的味道更突出辣,酸味像是君王最忠實的臣子,讓辣味顯得更柔和,爽口又開胃。蓮白本身很清爽,酸辣掩不住那股蔬菜的清甜,所以回味很好。

雖然人需要吃肉,肉也很好吃;但很多素菜做好了,的确有着不輸葷菜的美妙味道。這盤素菜,就有這樣的資格。

方秋椒還吃出了一股鮮味,是炒蓮白過程中潑進鍋裏的一丢丢骨頭湯汁。就一點點,不至于破壞了炒菜的風味,但又讓各種味道都增香添彩。

“特別好!”方秋椒跟田大胖比了個大拇指,舉得高高的。

誇完徒弟,方秋椒出去上菜,留下徒弟繼續奮鬥。

方秋椒把菜端出來,問道:“吃得怎麽樣啊?剛剛好像聽見你們在笑。”

“吃得特別好!方老板,這個魚湯真是鮮,太好喝了。”

“醋魚太好吃了,真的有螃蟹味在。”這是嫌棄過醋魚的老哥,現在吃得肚子滾圓,眉開眼笑。

小胖娃舉起手,恨不得蹦起來:“姐姐!蘑菇香,炸蘑菇最香!”

“寶寶,是你啊。炸蘑菇雖然香,但不能吃多了哦。”

方秋椒認出來,這是自己第一個顧客。家裏很寵,老人就叫寶寶。

岑老爺子笑呵呵地:“方老板啊,中午開店好,正好我和老伴兒溜達過來,還能帶上孩子。”

方秋椒很認同:“不只您老人家覺得早,我也覺得太早了,所以才改到中午。”

為了最好的口感和味道,方秋椒和田大胖經常一大早就要起來發面、蒸花卷,或者是做各種準備功夫。每天都要起特別早,她也覺得有些吃不消。

送上酸辣蓮白,有肉味的蘑菇湯也上來了。第一波客人的蘑菇湯都是免費的。

客人來了兩波,剛到中午,魚沒了。加上早就沒有了炸蘑菇,只留下酸辣蓮白和蘑菇湯。

方夏趕緊撤了牌子,留下了兩個可憐的小木牌。

就這樣,客人們還是一波又一波。

蓮白就蓮白,蘑菇湯也很鮮美。

服裝廠一下班,廠裏就有女工歡快地沖出去,準備試試看,看能不能搶到機會。

和其他工廠比,服裝廠地理位置絕佳。第一波工人下班匆匆趕過去,正好趕上了酸辣蓮白和蘑菇湯。

兩樣一起才一毛五,還可以兩個人一起吃,平攤一人七分多,菜可能還沒有米飯貴,女工們吃得開心又滿足。

等第一波吃完的回去,往廠裏一說,直接轟動了。又便宜,還好吃,誰不想?

剛從食堂回來的女工則聽了嘆氣,心裏也生起出去吃的念頭。

在食堂除了更近,還有便宜的好處,可重點是味道不好!一個個女工吃得都特苗條,不知道還以為她們服裝廠女工都是故意餓瘦的。

“我明天也去試試,跑快點。”

“方老板說明天做刀削面,那個貴一點,要三兩糧票加三毛錢,或者一兩肉票加兩毛五。”

“偶爾吃一頓嘛,再在食堂吃下去,我感覺我都要吃成‘鹹水’了。”

‘鹹水’是她們對食堂的調侃,什麽菜都難吃得一個樣,像是往菜裏加了點鹹水。

仲曉藍聽得黑了臉:“食堂多便宜!一個個的,還不知好?”

幾個吐槽的女工吓得一縮脖子,不敢再說話。

這位可是廠長的小姨子,在廠子裏不怎麽幹活,但能拿最高檔的秘書工資。

仲曉藍見這幾人知趣,才冷哼一聲離開,心裏琢磨着要不要把做菜的自家親戚換掉。

換掉吧,可找不到那麽便宜的師傅了,而且回去村裏也要被說得很難聽,說她們姐妹不講情面,甚至會被罵吃裏扒外。

可這麽搞下來,之前還好,女工們湊合湊合也能吃。如今有了那家小館子做對比,越來越多人嘗到了外頭的東西,越發對食堂不滿。

仲曉藍找到丈夫文俊,和他抱怨一通。

文俊道:“要不我們明天去實地嘗嘗?要是真的好吃,想辦法把那個人弄進來,咱給個工人位置,她還不得上趕着來!”

兩人就結伴,成為了方秋椒的第一波顧客。

有顧客想看刀削面,方秋椒在外面竈上架了鍋,準備讓他們看一回。

飛葉一般的面條飛進水中,似銀魚濺起漂亮的水花,是視覺上的享受。

仲曉藍混在人群裏,看得目瞪口呆。

做面還能這樣?!也太好看了吧?

再一看方秋椒,仲曉藍酸酸地咬牙。她心裏想:這個女的……還真是好看。

不過嘴上是不可能承認的,仲曉藍極小聲嘟囔道:“就會做些惹人眼球的事。”

旁人一群人正喊好呢,仲曉藍一句話把文俊吓得不輕。

文俊掃她一眼,眼神暗示她看看周邊環境。

仲曉藍憋屈地閉嘴,看完刀削面表演,跟去大廳交錢交票,等着吃面。

文俊坐下,跟同桌的人打聽:“這刀削面還挺貴的啊,真的像別人說的那麽好吃嗎?”

竟然是個新人,老人們目中閃過笑意,以過來人的身份開口。

“不好吃我還能坐在這兒?”

“那肯定好吃啦,包你吃了還想來!”

“以後你這個小夥子,肯定還能長些肉,看看這瘦的。而且我總覺得方老板這兒東西吃了舒服,最近連身上毛病都犯得少了!”

文俊和仲曉藍對視一眼,覺得這些人比廠裏那些女工還不靠譜。

就吃個飯,還說到身上舒服不舒服去了,難不成吃飯還能治病啊?!騙鬼呢。

又聊了幾句後,鋪了鹵肉、鹵汁和青菜的刀削面上來了。

鹵汁紅潤,給顏色偏深的鹵肉裹上一層亮眼的紅色外衣。青菜碧綠,是最新鮮的,有股子淡淡的青菜香味,夾在鹵香和面香中。

熟悉的老客人端着碗,先珍惜地用筷子沾上鹵肉,放在嘴裏抿着香,然後拌開刀削面,開吃!

刀削面越嚼越香,若是牙口好,大口賊香。但大口吧……它不禁吃。面對這個問題,每每都有人陷入糾結,覺得實在太難,簡直是對人性的考驗。

是享受短暫的快樂,還是選擇長一點但依舊短暫的快樂?

對于文俊和仲曉藍來說就簡單得多。

他們聽說過很多次,但上門來吃是頭一次回。

吃到嘴裏,就滿腦袋問號和震驚——還能這麽香?!

各自吃完一碗面,兩人對視一眼,又合要了一碗。

最後兩人都吃撐了,互相攙着走出方秋椒的店。

仲曉藍打了個嗝,不由自主道:“怪不得她們嫌棄食堂……”

文俊看向她:“你想想我們是來幹嘛的?”

計劃一是挖人,如果對方不同意,那就實行計劃二,使計用手段讓對方關店,讓對方怕了,再拿工作釣人。

而挖人,當然不能承認對方過分優秀,要适當地找些毛病。所以他們這回來,就抱着找毛病的想法來的。

仲曉藍看回去,又打個帶着鹵香的嗝:“嗝——”

文俊聽着伸手摸摸肚子,也漲得慌。于是他抿了抿嘴:“是不是我們嘗得不夠多?多來吃幾回,看看她水平穩不穩定。”

仲曉藍點頭:“好。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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