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一曲三折

秦慧生的臉色沒有一絲變化,好像沒有聽到寧波遠那句話,不過老奸巨猾的岳塘能感覺出來,這家夥生氣了!是真的生氣了!急忙打圓場:“你這小子說什麽吶!敢對學政大人這麽說!想死啊!”

寧波遠也乖覺的向秦慧生道歉,秦慧生呵呵一笑:“沒關系!小孩子嘛,哪有不犯錯的?本大人不追究就是了,你們文理上馬馬虎虎,那別的方面呢?”

岳塘回答:“林子浩工書善畫!寧波遠琴藝偏長,好棋藝!”

秦慧生笑道:“琴棋書畫,乃是士人四大雅意,畫乃是人心靈的鏡子,折射着一個人心中世界的影像,書,是人心靈之泉,點點滴滴浸透着世俗的感受;棋,是人心靈之珠,在方寸之間綻放智慧;琴,乃是心靈之聲,與世界共鳴,抒發胸中的情感,所以有人說:文如其人,畫如其人,棋如其人,琴如其人!”

一番話,令衆人對于秦慧生肅然起敬:這個大胖子有才啊!居然有如此見識!不愧是府院裏的學政!

秦慧生瞥了寧波遠一眼:“琴棋書畫,以琴為先,這位學子不妨焚香一曲,讓本學政欣賞一下如何?”

寧波遠當即應允,好在岳塘就有一具素琴,寧波遠點一支檀香,端坐案前,先是閉目養神,平心靜慮,伸出十指揮灑出一串琴音。

琴音流暢清麗,宛如天際飛泉,潇潇灑灑,曼灑珠簾,秦慧生不由點頭輕嘆:這個小秀才倒是有點意思,看來對于古琴沒少下功夫,只是這琴、棋、書、畫乃是怡情之事,閑暇之時偶爾為之無傷大雅,如果傾心投入,卻又有失偏頗,須知讀書人主要是四經五書,八股取士,如果分心旁骛,那文采再好也功夫有限,琴棋書畫即使登峰造極,那也只是淫能巧技,登不得大雅之堂!

寧波遠此時卻已經進入狀态,如醉如癡的彈奏起來,琴音婉轉,如閑雲漫卷,玉竹臨風,倏忽破濤洶湧,雷霆萬鈞,就是一方聖手,也不過如此。

秦慧生卻已是看得淡了,這寧波遠對于琴藝如此癡迷,那青雲之路就更加渺茫!少不得成為一介狂儒,一無所為!心裏給寧波遠打了個大大的圖章:廢物勿近!

琴音悠揚,秦慧生半閉着眼睛,細細品味,竟有些迷離:這個小家夥雖然仕途渺茫,但是這琴藝還是挺不錯的,樣子也不算太難看,如果識相的話收作仆從,為自己斟茶彈奏倒是件美事,只是現在不行,等他考過幾場,完全失望了再說吧。

寧波遠彈奏了一會,突然看到秦學政一手托腮,竟然睡着了,嘴角垂下一絲長長的口水,心裏不由升起一股怒火!太也看不起人了吧!

自己這首《高山流水》本來就是不怎麽熟練,但是為了留一個好印象,才迫不得已拿來彈奏,乃是寓意聞弦歌而知雅意,把秦慧生比作高雅之士,但是現在——!實在是抛媚眼給瞎子,馬屁拍到馬蹄上,熱臉貼在了冷——算了!名滿天下的高雅之曲《高山流水》居然成了搖籃曲,真不知道是自己這個彈琴的琴藝太差,還是那個聽琴的境界太低!

寧波遠氣的雙手猛按,登時音律大變!由飄逸清幽化作了電閃雷鳴!好似來到了激烈的戰場,萬馬咆哮,千軍吶喊!鑼鼓齊鳴,震得兩耳生鳴!回旋激蕩。

岳塘、林子浩一躍而起,滿臉驚詫,剛剛還陶醉在那清幽的意境裏,乍然驚醒,胸中氣血翻滾,比在睡夢裏被一掌打醒還難受!

秦慧生一頭撞在書案上,額角磕在一方鎮紙上,居然起了一個小紅包,登時大怒:“大膽生員!居然戲弄本學政!來呀!掌嘴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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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政且慢!”岳塘急忙攔住:“學政大人息怒!學有高低,藝有精鈍!方才只不過是寧波遠琴藝生疏,一時出醜而已,學政大人何必如此認真呢?”

秦慧生摸摸額頭的血泡,恨恨的瞥了一眼寧波遠:“好!好!好一個藝業生疏!本大人不和你計較!不過現在看來,就憑你這學業,今春鄉試還是不要去了,不然豈不辱沒斯文!丢我華雲府的臉面!”

寧波遠推案而起,冷冷瞟了秦慧生一眼:“放心吧,秦學政!有你秦學政在,寧波遠絕不鄉試!免得辱沒了清名!”

秦慧生冷笑道:“好!真是初生之犢!岳院長!你教的好學生啊!秦某人記住了,這次鄉試本大人恬為副主考,一定會好好照看你翠華書院。”

岳塘臉色一變,随即清冷回答:“那就多謝秦學政了,須知人在做,天在看!秦學政一心為公,可得注意身體了,不然有什麽意外,那可是千萬學子的悲哀啊!”

送走秦慧生,岳塘拍拍寧波遠的肩頭:“寧波遠,我看你還是走吧。”

寧波遠躬身施禮:“對不起!院長,是我連累了大家。”

岳塘擺擺手:“別放在心上!這秦學政是本院長的老對頭!這次明明就是找茬來了,別說是你,任誰來了都是這個結果!只是現在的翠華書院已經是每況愈下,只怕支撐不了多久了,你們還是另尋它處吧,最好是在外省,這樣才能擺脫秦慧生的影響,參加鄉試!”

“那就多謝院長了!”寧波遠向着岳塘深深一禮,對于這個清高固執的老學究,他是深深敬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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