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标志
待衆人去老夫人院裏的時候,裏面早就立滿了一圈的人。顧尚書這幾日朝中公務繁忙,時常晝出夜伏,早出晚歸。別說是見一見遠道而來的外甥女了,就連給老夫人請安都顧不上了。
老夫人最為器重長房,雖心裏有兩分埋怨,可到底是仕途重要。好在秦氏和府裏幾位姑娘陪着,如今程昔也來了,就顧不上那點埋怨了。
程昔瞧着屋裏烏泱泱的一群人,除了秦氏之外,二舅母,二表哥以及各房的妾室全部來齊了。她踏進前廳在門口略一遲疑,悄悄伸手揉了揉額頭,試圖将那紅印揉開。可哪知不揉還好,越揉越紅。她皮膚白,顯得這紅印越發明顯。
顧輕言從她身邊經過,輕輕笑了一聲,戲谑道:“揉什麽揉,跟我欺負了你似的。眼下大家都在,你該不會是心裏憋着壞,等着告我一狀?”
蒼天在上,程昔真的沒有那種想法。她在顧家縱然再受寵,可終究是外姓,如何能越了分寸。她今個若真是在人前告了顧輕言一狀,老夫人定然會為她作主,可往後秦氏和顧明潇怕是要怨她了。
顧輕言最是喜歡瞧着程昔咬唇暗怒的模樣,一時心情大好。在丫鬟的通告聲中入了內室。
程昔稍微晚他一步跟了進去,原本熱鬧的內室漸漸熄了聲,紛紛把目光投在了剛進來的顧輕言身上。
“輕言怎麽也過來了?”老夫人斜靠在軟榻上,穿着一身暗紅色的織錦袍子,身上還蓋着狐貍毛錦被。一左一右跪着兩個丫鬟替她揉腿。見顧輕言笑着走進來,不免微微詫異。
顧斐一身官服都未來得及換,正坐在下首,見顧輕言進來,放在茶杯冷笑一聲,“顧小将軍好大的架子,今個怎麽知道回來了。”
顧輕言也不惱,心裏就跟明鏡似的。這兩年寧王府并不安生,有意扶持着二皇子上位。可東宮早已經确立太子,如此一來,自然又是一場權力之争。而顧斐素來執中立,從不肯輕意擺明立場。同顧輕言正好截然相反。以至于,顧斐多次勸解無效,怎麽看自家長子就怎麽不順眼。
“好了,你一回來就這樣,往後誰還敢往你身邊挨?”老夫人照例是維護着顧輕言,環顧一周,問道:“輕言,你表妹哪裏去了?”
顧輕言一笑,擡步錯開身來,衆人這才瞧見了程昔,以及她額頭上的一塊紅印。
“呀,昔兒快來外祖母這,額頭怎麽紅了,這是怎麽弄的?”顧老夫人連聲喚程昔過去,将之一把拽至懷中,滿臉心疼。末了,她把臉一板,對着左右道:“都是怎麽看護的!在府裏也能讓表小姐傷着!”
屋裏登時跪了一片丫鬟婆子,紫晴跪在最前面,只垂首認錯,半句話都不敢多說。
“外祖母,不關旁人的事,是我自己不小心。一點都不疼的。”程昔說話溫聲細語,又帶着幾分甜甜的軟糯,很是讨喜。
顧老夫人抱着她心肝寶貝的喚上一通,又道:“你啊,就是心腸軟,和你娘一模一樣。丫鬟婆子伺候不周,你得告訴外祖母,免得她們欺負你性子好,再爬到你的頭上了。”
程昔垂眉順眼,看着十分乖巧懂事。卻聽旁邊坐着的顧明潇,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祖母,你這回可是冤枉人了。小奶昔頭上這紅印,可是咱們顧大公子親自印上去的!”
此話一出衆人紛紛把目光投向顧輕言身上,卻見他神色如常,甚至嘴邊還帶着些許笑意,半開玩笑道:“我是想着表妹是自家人,又生得這般标志。回頭再讓旁人觊觎了去,我得給她先蓋個章,好讓人知道這可是我們顧家的表小姐。任誰也不能欺辱了她去。”
顧明潇笑得更大聲了,一手指着顧輕言,一手拉着程昔的胳膊,咯咯笑個不住:“小奶昔,你聽一聽,我大哥哥說的是什麽話。敢情他還是怕你會長翅膀自己飛了。”
秦氏聽顧輕言這番話,生怕惹得老夫人不高興,遂趕忙輕斥道:“輕言,不得無禮,昔兒面皮薄,可不敢這麽逗她的。”
顧輕言不可置否,瞧了程昔兩眼,見她依偎在顧老夫人身邊,乖巧柔弱的像只兔子。如此,他立馬又起了兩分逗她的心思,但只按捺住,生怕把兔子惹急了,她再咬人。
“好了,大家瞧也瞧了,看了看了,我這把老骨頭三天兩頭出點小毛病,也不好耽誤你們,都散了吧。”老夫人面露倦意,擺了擺手,示意衆人退下。
顧輕言拱手才剛要走,老夫人立馬将他喚住,說是還有話要吩咐。如此,程昔也不好多逗留,這才随着顧明潇一同走,卻聽身後隐隐傳來老夫人的聲音。
“輕言啊,我已經讓人下了拜貼,請京城适合年齡的貴公子和小姐們前來參加賞花會。回頭記得把青舟叫上,可別忘了。”
再多的,也聽不真切了。想來顧老夫人也是相中了沈青舟,這才耳提面命讓顧輕言一定拉人過來。只是程昔那日見過沈青舟一面,并未瞧出他對顧明潇有那方面的心思,恐怕是要讓大家失望了。
既然是賞花宴,自然少不得一些名貴的花花草草,以及滿京城的莺莺燕燕。顧家嫡出大小姐親自下的帖子,但凡有頭有臉的人家,都争搶着要過來。其實還有一方面原因,顧老夫人提前放出了消息,說是要替顧家幾位小姐相個親事。因此,自然少不了一些朝廷命婦,或者是老太太們帶着自家适齡的兒子或者是孫兒們過來,也有一些帶女兒,孫女兒來,也不過是想趁機挑挑人,萬一互相看對眼了,緣分這種事情可不好說。
秦氏派人過來請,說是有事情要吩咐,就連顧明漣也給請來了。程昔心裏想着,該是交代明日賞花宴的事宜,不曾想才一進門,就瞧見桌上擺放着十幾樣首飾。随便望過去一眼,流光璀璨很是漂亮。
秦氏坐在首位低頭品着茶水,見大家都到齊了,這才放下茶杯笑着道:“明個賞花宴,來的人多,你們幾個都是顧家的姑娘,好生打扮打扮,可別讓人家看了笑話。”
說着,擡下巴指了指桌面上擺着的首飾,“都去挑一挑吧,看看都喜歡什麽。”
顧明潇一聽,居然是要送她們首飾,當即就笑着道:“還是娘想的周到,那我們可就挑了。”
說着,拉着程昔就率先去挑。顧明漓抿唇立在後面沒敢跟着過去,她是庶出,姨娘從前還是個歌姬,很是上不得臺面,連帶着她地位都低。哪裏能像秦氏那般,時不時的拿出點好東西分給她們幾個。
當然,秦氏畢竟也是當人娘親的,極好的東西自然是私下裏留給顧明潇,表面還是得作出一副一視同仁的樣子。
顧明潇最是喜愛豔麗的發飾,尋常穿的衣裳也多是鮮豔,尤其愛牡丹花。眼下正執起一支鎏金牡丹珠花,細細把玩着,很是愛不釋手。
秦氏見了微微一笑,這鎏金牡丹珠花自然是裏頭最名貴的,因為知曉自家女兒喜歡牡丹花,遂特意從庫裏提了出來。她見程昔站在一旁不動,便招呼道:“昔兒也選一個吧,你素日裏穿得太素淨了。十多歲正是花兒一般的年紀,應該打扮得鮮亮些,看着也精神。”
程昔便笑道:“多謝舅母,我就是很喜歡簡單素淨的東西。要不,讓表姐們一起選吧,這麽多東西,我一時看花眼了,不知道該選哪一個才好。”
她這麽一說,顧明漓和顧明漣暗暗松了口氣,各自都有相中的,生怕被程昔給搶了去。
顧明潇伸手一點程昔的鼻尖,笑罵道:“你啊,就是個小傻子,挑個首飾都不會。來,表姐給你挑,你顏色好,戴什麽都好看。”
說着,顧明潇就上手仔細替程昔挑選,也是巧了,正好同顧明漓看中了同一支簪子。這簪子十分精致,乃是嵌了珠子的珊瑚簪子。乍看之下并不驚豔,可若是放在陽光下面,就會呈現顏色,十分好看。
“大姐姐。”顧明漓咬唇,攥着簪子的一端,不肯松手,“這是我先相中的。”
顧明潇挑起一邊的眉頭,略有些不快道:“什麽叫你先相中的?明明是我先拿起來的。”
秦氏見二人一副要吵起來的樣子,眉頭頓時皺了起來,不悅的喚了一聲:“明潇,怎麽回事?”
程昔秉承着誰也不得罪的心态,打圓場道:“沒什麽,只是一支簪子而已,二表姐若是喜歡,就讓給二表姐吧。這個珊瑚顏色太亮了,我喜歡素淨一些的。”
顧明潇側首道:“小奶昔,你說什麽呢?我特意為你挑的,你不喜歡?”
程昔苦笑,她這個大表姐人不壞,就是有時候有些作為京城貴女的霸道,不甚看得慣庶出。平日裏顧明漓又不甚老實,遂不怎麽讨人喜歡。可眼下秦氏也在,總不好讓秦氏覺得是她惹得顧家姐妹離了心。
如此,只好随意挑了一支垂珠卻月簪,同顧明潇道:“大表姐挑的我自然是喜歡,可我更喜歡這個,大表姐就依了我罷。”
顧明潇心腸軟,見程昔奶聲奶氣的,一時連最後半絲火氣都消了。伸手點了點程昔的鼻尖,吓唬她道:“就該把你送到我大哥哥那裏整治整治,看你以後還敢不敢不聽我話了。”